16
盛初時看着鏡子裏自己蒼白的一張臉,無意識地扯了扯嘴角,憤怒之後就只剩下滿腔無處言說的苦澀。這算什麽?老天故意耍着他玩嗎?死後重生又被很可能是殺人兇手的親兄弟給上了,他存在的意義難道就只是為了襯托盛長青被他羞辱嗎?
只要閉上眼睛那個夜晚發生的種種便不停在腦海裏交替翻滾,失控的跑車、沖天的火、被人壓在身下撕裂身體的痛,那是他這輩子經歷過的最大的噩夢。
鋒利的匕首在鏡面上用力劃出幾道痕跡,盛初時很後悔,剛才在車上氣極了的時候為什麽不幹脆順勢捅盛長青一刀子。
洗澡洗到一半時有人來敲門,已經恢複平靜的盛初時慢慢擦幹淨身上的水,随手裹了件浴袍走出浴室,拉開門,盛長青就站在門外。
盛初時的頭發濕漉漉的,水珠沿着臉頰不停往下淌,一路滑進大敞着的胸前,盛長青只瞥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盛初時冷淡看着他,沒有錯漏這不經意間的細節,他嗤笑了一聲:“大哥這個點來敲我的門,有事?”
“我來跟你道歉,如果你想要補償,只要你開口,我都會盡力做到。”
“哦,那我讓你把你下面那玩意兒閹了你能做到嗎?”
觸及他譏诮的眼神,盛長青嘆氣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盛初時心生警惕,嘴上卻半步不讓:“以前?我們才認識多久,大哥就知道我以前是什麽樣的?沒錯,我以前确實懦弱,所以總是被人欺負,但泥人都有三分脾氣,我被你這麽羞辱你還想要我對你和顏悅色?”
四目相對,冗長的僵持過後盛長青忽然擡起了手,盛初時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盛長青幫他把大敞着的浴袍拉緊,系好帶子,盛初時沒有再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動作,嗤笑道:“邱闵他們都說你不好相處,對誰都冷冰冰的愛搭不理,唯獨我回家後這三個月你對我一直關照有加,我說大哥,你到底是因為上過我一次所以心懷愧疚,還是說……你食髓知味了?”
盛長青的手停在他的腰間,頓了一下退開了身,他看着盛初時,認真回答他:“你是我弟弟。”
盛初時原本還想再多說幾句膈應他,被盛長青這麽一本正經地堵回來反倒不好再說什麽了,頓時沒了再應付他的欲望,下了逐客令:“大哥請回吧,我要睡覺了。”
這筆賬他記下了,遲早要連本帶利跟盛長青一塊算。
把盛長青請出門,盛初時才覺得渴得厲害,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就想喝水了結果到現在都沒喝上,還跟盛長青廢話了這麽久。房間裏的水壺是空的,只能去樓下拿,這個點樓下已經沒人了,盛初時走進廚房裏倒了水,習慣性地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看卻驚得他差點把手裏的水杯都給摔了。
從身後貼上來的人幫他接住了杯子,低聲提醒他:“小心一點。”
盛初時吓了一跳,回頭對上盛長青在黑暗中格外灼灼的目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幹嘛?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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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長青沖窗口的方向擡了擡下颌:“那邊。”
不用他說,盛初時也很詫異,這半夜三更的,竟然有人蹲在湖邊燒紙!盛初時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瘆得慌,仔細看了許久才看清,蹲在那裏往火堆中扔紙錢的人,是盛啓豐。
盛初時皺眉看了一陣,冷聲問身邊的盛長青:“大哥,他半夜在這裏燒紙總不會是燒給二哥的吧?”
盛長青的神色也有些難看:“他跟初時關系不好。”
這個更不用盛長青說了,自己和這個神經病老三關系到底如何,沒人比盛初時本人更清楚,盛啓豐給他燒紙?開什麽國際玩笑,除非他就是兇手做賊心虛還差不多。
盛初時斜了盛長青一眼,似笑非笑地問他:“那大哥你呢?你和二哥關系怎麽樣?”
盛長青沉默,過了片刻,他回答:“初時很好,是我對他太嚴格了。”
盛初時:“……?”
盛長青看着盛初時,如墨一般的漆黑雙瞳裏閃動着點點亮光,聲音平靜卻似乎帶着某種堅定:“如果能重來,我會改的。”
盛初時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死都死透了燒成灰了還重來個屁,好吧,他确實換了個身體重來了,但是對盛長青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卻十分嗤之以鼻,他的視線落回窗外,盛啓豐還蹲在那裏燒紙,一張一張地往火堆裏扔紙錢,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耐心,盛初時越看越覺得奇怪:“難道是燒給他媽的?”
盛啓豐的媽是當初盛富康幾個情婦裏十分厲害的一位,差一點就轉正了,不過到底沒那個命,後來不知道做了什麽惹惱了盛富康,盛富康把盛啓豐接了回來卻徹底厭棄了他媽,連面都不讓他們見,沒幾年那女人也窮困潦倒病死了。說起來盛富康的命确實硬得很,跟過他的女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自己卻越活越風光,生意越做越大,身體不好了也只是這兩年的事情而已。
盛長青淡道:“他從來沒有去給他媽掃過墓。”
盛初時詫異,一方面是因為盛啓豐的心狠絕情,一方面是沒想到盛長青看似對誰都不在意,卻其實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他還想再問,盛長青卻突然拉着他一個轉身避到了旁邊的牆後去,他被盛長青圈在懷裏擠在牆角邊,姿勢說不出的別扭,盛長青小聲提醒他:“盛啓豐剛才差點看到了。”
盛初時壓着聲音譏諷道:“你們是不是都有大半夜不睡跑湖邊來吹風的毛病?”
“那次果然是你……”
盛初時推他的肩膀:“你別靠我這麽近。”
盛長青沒有退開,反倒擡手捂住了他的嘴,在盛初時想要掙紮時貼到他耳邊輕聲呢喃:“別動,他進來了。”
盛初時瞬間安靜了下來,果然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推門聲,但更清晰的卻是近在耳邊的盛長青的呼吸,盛初時覺得別扭極了,他又一次聞到了盛長青身上那種有些特別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也終于想起來之前到底在哪裏聞過。
那晚在酒店的床上,即使他神志不清渾渾噩噩,但身體上的感覺還有萦繞在周身的屬于那個男人的氣息和味道卻都記得,一點僥幸的可能都沒有,那個人确确實實就是盛長青。
過了許久,久到盛初時幾乎已經失神了盛長青才退開身放開了他:“他已經上樓去了。”
盛初時沒有再理他,與盛長青錯身而過,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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