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味道

這一瞬間，路搖忍不住吐槽——卧槽，怎麽每次都是你發現屍體啊！

劉老三雖然也是吓得不清，但這一兩個月以來接連碰到了三具屍體，也是有些練出了膽。他不似第一次那般驚駭。

所以他雖然顫顫巍巍，但也沒有吓得大聲嚷嚷。

劉老三被請進了六扇門。

路搖倒了杯熱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溫和道：“你慢慢說。”

劉老三粗糙如樹皮的雙手握住茶杯，顫顫地遞到嘴邊，“咕嚕”一聲喝了一大口。

“那屍體……太慘了啊！”劉老三說，“比先前那姑娘，還要慘……臉上、臉上被扇了幾巴掌……身上、身上也都是那、那種痕跡……”

路搖問道：“你是在哪裏發現這屍體的呢？”

劉老三欲哭無淚：“南郊的竹林啊……東郊的小土坡上出現了具屍體，太晦氣了太晦氣了啊……可是怎麽換到南郊之後，又讓我碰到了屍體啊！我這是倒了什麽黴啊我！”

路搖也有些同情他，從西郊到東郊，再到南郊，真是去哪哪就出現屍體……

路搖向葛萬洪禀告了這個事，葛萬洪當機立斷把在附近的捕快召了回來，親自帶隊跟着劉老三去南郊。

這次，葉偵也跟着去了。

先前中秋的時候，葉偵陪着葛萬洪的妻子，他的養母過，是以當晚并不在六扇門，也就錯過了萬姑娘的案子。

此時不過幾天，又發生了一起命案，自然是引起了衆人的高度重視，不管是誰，都先以人命案為重了。

天承國京城往北而去氣候偏寒，只有幾個小城鎮，再過去則是高山峻嶺。往東同樣是幾個小城鎮，更東則是廣袤的大海。不過天承國目前海運不發達，靠海為生的也是少數。是以北城門和東城門進出的人都不多。

人口流動較多的城門是西城門和南城門，其中以南城門為最。天承國南方氣候适宜，商業發達，富甲衆多，是以許多人便往南方之地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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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南郊地勢平擔，走得人多了，連雜草都長不了太高。但距離城門稍遠之處，有一處綠意盎然的竹林。

竹林風景不錯，平日裏也常有人來這賞景。不過大早上的，倒是唯有劉老三這樣的樵夫才會來。

劉老三這一來一去，又在六扇門耽擱了會兒，太陽便升高了。經過南郊進出南城門的人便也變多了。

所幸竹林距離城門有一段距離，不然早被人發現了屍體。

路搖一行人快速而低調地來到竹林外。

劉老三右手指着竹林深處：“在這裏面，在這裏面……”

衆人走了進去。

竹林郁郁蔥蔥，根根筆直，朝天空挺立。

劉老三熟練地穿梭于竹林之間，帶着他們左拐右拐，來到了一根竹子旁。

路搖被拐得七暈八素的，已然分不清方向，這一根根竹子也看着沒多大差別。

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這一根竹子上，綁着一具女屍。

女屍的姿勢有點詭異，腦袋耷拉在一側，瞪着一雙渾圓的眼睛，望着天空。臉上還殘留這淚痕，以及左臉上明顯的手掌印。她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在外的肌膚上是一道道重重的劃痕。雙腿如萬姑娘一般，分得很開，膝蓋彎曲着，腳趾痙攣。

路搖皺着眉，捂着嘴，垂在一側的手緊緊握着。

一周以內第二具屍體了！

第二具了啊！

一時間，氣氛分外嚴肅。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沉重萬分。

劉老三任務完成，忙不疊地遠離了這地兒，回去了。

葛萬洪揮了揮手，讓他們各自忙活起來，勘探現場的勘探現場，搬運屍體的搬運屍體。

太陽越升越高，透過密密麻麻的竹子，無數細碎的光亮投射到地面上，人身上。

不過半個時辰，捕快們的額上都出現了細密的汗。

路搖擦了擦鼻尖上冒出的汗，抿着唇，沉默許久。

兇手依舊很謹慎，現場除了兩串鞋印，沒有留下別的什麽痕跡。

而那鞋印，是一進一出的鞋印。鞋印到了竹林外，就失去了方向。只大概可以判斷出，這腳印該是從南城門方向過來的，以及離開時也是往南城門方向去的。

馬栎和葉偵，以及包括葛萬洪在內的其他人，都圍着那串鞋印研究。

大李撓了撓頭：“這鞋印挺長的，比我的腳都大了，那這人該是多魁梧啊？”

一般他們都認為，這人穿的鞋越大，身材也就越高大。

不過……

小徐把他的腳放到了大李的腳旁邊，道：“也不一定吧，你看我腳就比你大。”

小徐長得比大李嬌小多了。

大李一噎，難得地沒反駁——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葉偵蹲下身，來來回回看了眼前的鞋印好一會兒，又看了看他們其他人踩出來的鞋印，提出疑問：“這鞋印有些奇怪吧？”

“嗯？哪裏奇怪？”大李也蹲了下來，眉頭皺成了個“川”。

葛萬洪點頭道：“不錯，這鞋印确實有問題。”他辦案幾十年，經手的案子不知多少起，經驗自然是比這些毛頭小子豐富多了。

馬栎掃了一眼這一連串的鞋印，淡淡地指出問題所在：“這鞋比兇手真正所穿的鞋子，要來得大。”

小徐等人驚詫：“怎麽看出來的？”

葉偵看了一眼馬栎，道：“你們看兇手的這串鞋印，印在土裏的痕跡是不是輕重不一，有些不穩？再看看你們自己踩在土裏的腳印，是不是穩重多了？”

其他人一看，一對比，還真是這麽回事。

“兇手以為這樣我們就找不到他了？”大李眉毛一豎，狠狠道，“這禽獸不如的東西！我非親手抓住他不可！”

葛萬洪拍了拍大李的肩，然後招呼着回了六扇門。

一個萬姑娘的案子未破，又來一個王姑娘的案子。

六扇門上下頓時陷入了緊張的忙碌中。

葛萬洪緊急萬分地又召開了一次會議，給所有人都派了任務，全城查訪找線索。

兩位姑娘的死亡方式一模一樣，可以斷定是同個兇手所為。

京城發生了這麽兩起殘暴的殺人案，不僅整個京城的百姓被轟動，也驚動了京城上流圈，驚動了皇上。

皇上當即派了小太監，把葛萬洪召進了宮。

六扇門後院裏，路搖用冷水撲了撲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望了望天。

午後的天空慢慢變了臉，雲朵聚集，遮蔽了陽光，由白到灰，隐隐有往暗發展的趨勢。

像是要下一場大雨。

兩條人命案，沉甸甸的。

老馬端着大煙杆子，抽了一口，緩緩地吐出，頓時煙霧缭繞。

他走到路搖旁邊，學她一般擡頭望天。

“今日沒出去？”老馬說道。

路搖沉默地搖了搖頭。

老馬嘆了口氣，道：“破案這種事急不來，越急你越找不到兇手。”

路搖點了下頭。

老馬抽了一口煙，又道：“用來捆綁的那繩子，就是普通的粗麻繩，尋常人家都有，也不值得稀奇。倒是那繩子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路搖偏頭看向老馬，先前彙報驗屍結果的時候他可沒說。

老馬眯了眯眼，解釋道：“老頭子我啊，鼻子比尋常人的靈敏些，能聞到極淡的味道。但畢竟不是十分準确，這次也講不出具體是什麽味兒，就沒講了。”

“不過确定真有什麽特別的味道是吧？”路搖道。

“自然。”老馬嘴裏吐出煙霧，篤定道，“這點自信老頭子我還是有的。”

“唔。”路搖沉吟了一會兒，道，“不如我去弄些味道來老馬你聞聞？不行不行，這樣效率太低了。還是老馬你跟我出去，咱們沿路聞過去吧？”

老馬舉起大煙杆子，佯怒地朝她揮了揮，吹胡子瞪眼：“你這小丫頭，當老頭子我是狗啊？老頭子我只能湊近了聞，你是想讓老頭子我把全京城的宅子一家一家轉過去聞過去啊？”

路搖“呵呵”苦笑了一下，就着老馬揍人的架勢身體往旁邊斜了斜，卻靠到了一人身上。

路搖一愣，忙站直了身，轉過去——

馬栎？什麽時候來的？

“咳咳。”清了清嗓子，路搖道，“馬三公子來了啊。”

馬栎看着她一副微微不自在的模樣，輕笑了下，轉而道：“剛聽你們在說什麽‘聞過去’，聞什麽？”

路搖便快速把老馬的話重複了一遍。

老馬吸了一口煙，又補充道：“不過這味道老頭子我覺得挺熟的，但一時想不起來。”

馬栎沉吟了一會兒，倒是說起另一個細節：“王姑娘左臉上的巴掌，手指不長不短，在男子中算細的。”

路搖伸出自己雙手，手心手背翻轉，看了一會兒。

老馬也掃了一眼，道：“比你的手掌要大一些。”

路搖點點頭，垂眸瞟到馬栎垂在身側的右手，心思一動，快速伸手抓了起來，攤開。

馬栎一愣，倒也配合。

白皙修長，手掌紋理清晰，骨節分明。

路搖慢慢把自己右手貼上了他的，比她的手要寬出幾分，手指也比她的長出幾分。

而後，她邊擡頭邊快速道：“你看，兇手的手掌大小是不是介于我們兩個的之間？”

完全擡起頭後，卻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