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查訪

死者是刑部尚書鄭連桂的小老婆的弟弟的女兒，嫁了工部尚書齊雲海一遠房親戚。一年前剛成親，半年前剛懷上。

那死去的胎兒才六個多月大。

葉偵和小胡上門去通知那遠房親戚時，府內驚天動地一陣哭嚎。

老夫人的哭喊聲尤其響亮，眼淚鼻子一通下來，本就皺巴巴的臉更加皺巴巴。

哭喊聲也就這麽一兩句話——

“我的孫啊——我苦命的孫啊——”

“我的心肝啊——孫啊——你怎麽忍心讓白發人送黑發人呢——”

這都哪跟哪啊？

合着就悲痛死去的胎兒，不管她兒媳了？

胎兒都還沒出生呢。

而且，小胡實在不想再打擊她，但據老馬說，那死去的胎兒是個姑娘。

這一屋子人，除了老夫人外，幾乎清一色年輕的姑娘，唯一的男性，就是那死者的丈夫——工部尚書齊雲海的遠方親戚齊樹。

齊樹是個看上去比較文弱的人，眉目間不見男子的铮铮硬氣，反而像個黃花大姑娘一樣，你哭我也哭，哭得也是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

葉偵緊皺着眉頭，不高不低地喊了聲“安靜”，用了些內力。

老夫人停止哭喊，齊樹停止了哭喊，一幫姑娘也停止了哭喊。

小胡忙大聲而嚴肅地補充道：“不好好配合調查的，一律抓到牢裏去蹲幾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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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一屋子的人更老實了。

“莊萬婷是何時出門的？”莊萬婷是死去的那姑娘的閨名。

無人回答。

“怎麽？都不知道？”葉偵冷厲的眼神一個一個掃了過去。

齊樹一接觸到葉偵的眼神，就懦弱地轉了過去，回避了。

葉偵：“……”

自家娘子和未出生的女兒被殘忍殺害了，就是這個态度？

“我、我知道……”鴉雀無聲中，一個臉上猶帶着淚的姑娘顫顫地開了口。

“你說。”小胡和藹地道。

“姐姐她……”那姑娘剛說了三個字，變被老夫人粗嘠的嗓音打斷——

“你知道什麽？你剛進我們家的門，連府裏的路都還不熟，你知道什麽？！”

葉偵擰了擰眉，淩厲的目光劍一樣地射向她。

老夫人頓時一抖，噤若寒蟬。

小胡對那姑娘道：“不用怕，你繼續說。”

那姑娘看了老夫人一眼，回避了視線，用極輕的聲音道：“姐姐她是昨日上午出門的……”

小胡：“出門做什麽？”

姑娘喏喏地道：“姐姐、姐姐出門前和娘吵、吵了一架……”

“嗯？”小胡看了那老夫人一眼，道，“因何吵架？”

老夫人眼睛一瞪，姑娘吓得又是一抖，頓時不敢說了。

這時，其他幾個姑娘對視一眼，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七嘴八舌地把前因後果交代了，老夫人想阻止也來不及。

從齊府出來後，葉偵揉了揉眉心。

面對這一幫叽叽喳喳的女人，真是比抓一個罪犯還令人頭疼。

小胡回首望了望自他們離開後便“啪”的一聲關上的門，心裏暗嘆口氣——嫁了這麽一個人家，那被殺的姑娘也真是命苦。

轉過頭，小胡道：“那老夫人一心認定莊萬婷懷的就是兒子，莊萬婷卻認為女兒也挺好，但老夫人怎麽都說不通，昨兒揚言便說生了女兒就扔掉，當下把莊萬婷氣着了，和老夫人吵了一架，之後便出了府門，據說是回娘家——唉，齊樹這小子也真是懦弱，連自己娘子都護不住，盡受他娘欺負。”

葉偵面無表情地道：“娶了這麽多姑娘的人能好到哪去？”

小胡深有同感：“那些個女人，一口一個唾沫都能淹死他了——娶妻還是娶一個就好了啊。”

齊府雖然烏煙瘴氣，但顯然沒說假話，那些個女人一說起話來，簡直要把什麽祖宗八代的破事都交代了。

葉偵和小胡便直接往莊萬婷的娘家而去。

娘家比婆家的氛圍好了許多。

莊萬婷的爹借着他姐是刑部尚書小老婆這一層關系，領了個閑差，混日子混得十分輕松。

莊萬婷的娘則是個厲害的，把莊府上上下下都握在自己手裏。府裏除了兩個見她臉色行事的妾室便沒其他亂七八糟的女人了。

葉偵和小胡經歷了齊府那一波，見到府內關系如此“簡明”的，紛紛松了口氣。

問話也問得很快——葉偵和小胡從進去到出來，前後不過一炷香。

莊萬婷沒有回過娘家。

“看來，莊萬婷很有可能出了齊府就被兇手抓走了。”小胡道。

葉偵：“先回去。”

六扇門裏，大部分捕快們都外出走訪找線索了，只留了幾個值班的。

葉偵問其中一個小捕快：“馬三公子和小路回來了麽？”

小捕快回道：“回了，一盞茶之前回的。”

路搖和馬栎正在會議室前的空地上，一個坐着，一個站着。他們剛從太子那回來。

太子聽聞了莊萬婷這案子，也是吓了一跳，雖沒有連夜把馬栎喊去詢問情況，也是第二日一早便派人去請馬栎。

路搖正和馬栎一起吃早飯，便也一起去了。

昨日馬車裏和馬栎的對話歷歷在目，路搖被自己的猜測吓了一跳，但……實在很有可能。

葛萬洪說當年在麗貴妃宮裏伺候的人全都被秘密處置了，如今朝中看過麗貴妃死狀的唯有他、夏定仁大人、太後以及皇上。

但，真的就沒有別人了麽？

郭全當年在禦花園當差，事發當晚，究竟有沒有看到？

紅袖姑娘那個娘，又是怎麽回事？

還有沒有其他目睹了麗貴妃死亡一案的人？

路搖陷入了沉思，莫名地，又想起了紅袖姑娘一案中，那個查不到人的夏公子。

夏公子接近紅袖姑娘，究竟是為了什麽？

夏……

和夏家究竟有沒有關系？

思考間，葉偵和小胡來了。

路搖仰面看向他們，問道：“如何？”

“莊萬婷同她婆婆吵了一架，從齊府出來，說是回娘家。莊府的人卻說她根本沒回來。”小胡道。

路搖：“為什麽吵架？”

小胡苦笑，簡單解釋了一下。

路搖：“……”

幸好将軍夫人不是這樣的人。

馬栎問道：“一個懷着孕的女子出府，沒帶丫鬟？”

對啊，一個正常府上的夫人出門，都會帶丫鬟，何況是個懷着孕的。路搖看向小胡和葉偵，眼露疑惑。

齊府那一大家子真是一團亂，提起來就頭疼。

葉偵簡單地說道：“齊府那老夫人為了延續香火、開支散葉，給齊樹娶了七個妾室，其中有兩個就是原先莊萬婷身邊伺候的婢女。自從兩個婢女先後爬上了齊樹的床，莊萬婷便不再用婢女，昨日上午出府時氣沖沖，一時也沒人跟着。”

路搖：“……”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小胡道：“現在只能看在外面走訪的兄弟能不能帶回什麽消息了。”

話落，四人陷入了沉默。

從屍體上查不出什麽，從死者的生活圈子裏也查不出什麽，剩下的好像只是漫長的走訪了。

這個世界沒有随處可見的監控，沒有能定位的手機……路搖想不出還能怎麽做。

他們重點懷疑的對象，已經被馬栎和太子派了人手，嚴密監視了起來。

現在好像只能先耐心等着了。

四人在六扇門吃了中飯，又各自忙去。

馬栎和路搖剛準備出門，就看到齊興齊大公子和一個書童模樣的人遠遠走來。

齊興一臉不情願，但似乎也無可奈何，就這麽別別扭扭地過來了。

路搖：“齊大公子，這麽巧，是有什麽線索提供給我們麽？”

齊興擡頭看了“六扇門”的牌匾一眼，頓覺晦氣，但自家老爹的命令，他又反抗不過，于是就這麽站在門口，道：“馬三公子，路大人，萬婷是我齊家媳婦兒，麻煩你們多多費心，盡快找出兇手。若有我們齊家需要配合的，盡管說。”

路搖：“……”

萬萬沒想到，齊興是過來說這個的。

這齊樹雖是齊家親戚，卻是遠親吧？犯得着特地跑來麽？

那書童是個機靈的，看出了路搖的疑問，忙解釋道：“馬三公子，路大人，齊樹公子那一府雖只是我家老爺的遠房親戚，但都同姓一個‘齊’不是？我家老爺說了，既然都是一家人，那能幫襯就幫襯些，也是幫皇上排憂解難。”

哦。

路搖懂了，齊雲海大概也隐晦地知道當年一些事，也聽說了昨日皇上和太後之舉，這是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忠心呢。

既然齊大人都特地派了齊興過來傳話，那……多一份力量也是好的。

于是路搖毫不客氣地道：“既然如此，就謝謝齊大人和齊大公子了。”

齊興沒精打采地點了下頭，準備離去。

路搖不緊不慢地繼續道：“齊大人和齊大公子這麽有心，那路搖也就不客氣了——就麻煩大公子帶些人手随我們查找線索吧。”

齊興：“……”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