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是風筝你是引線
在下筆之前,他就會發瘋似地将所有的畫全部撕成碎片,再拿去大榕樹下燒成灰燼,像是将那最後一絲希望埋進土裏,讓它不再被過度開發。
即使三十歲的路非明也還是無法克制十六年前的噩夢。
可是,趙霖鈴卻可以!
當他第N次想要燒掉前面的畫作時,趙霖鈴從榕樹後突然竄出來,不顧一切地撲滅了燃起的火焰。
她捧着那從灰燼裏搶救出來的畫作,一張張仔細地欣賞又客觀點評,在他一言不發轉身欲走時,一把拉住他的手,滿臉真誠道:
“你給我也畫幅畫像吧,就像電影裏那樣……”
見他甩開手,她忙急道:
“當我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好嗎?”
他終于轉過身看她,她忙睜着一雙靈動的眼睛看着他笑,一副可憐巴巴地樣子,哀求道:
“明天我就要十八了……以前你每一年都說我生日禮物,卻沒有哪一次認真過,這一次,你不能拒絕我!”
深知她的用意,路非明嘆了口氣,甚是懊惱道,“不是我不答應你,現在的我連基本的紅黃藍都分不清楚,又怎麽畫得好?”
誰知她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一轉,瞬間抓住他的手,從地上彈了起來。
“我有個好辦法,你跟我來!”
她将畫稿将背包裏一塞,拉着他的手朝畫室跑去。
午睡時間,小小的畫室裏,只有他們兩人。
她壓着他的肩膀,往畫畫的位置一坐,然後又扯出一旁的抽屜,将其中所有的顏料噼裏啪啦往桌上一倒。
“咱們現在就畫現在窗外的風景,你看天空是淺藍色的,雲是純白色的,右邊是顆大榕樹,是墨綠色,榕樹旁開着一片小花是橘黃色的,那邊,還有幾朵大花,是胭脂紅……”
她一邊說着,一邊将相應的顏色,有條不紊地擺在他的面前,“你不知道,其實我的色覺也挺敏銳的,我說你畫,是不是就像你自己親眼看到一樣……”
風在空中打着轉,在趙霖鈴叽叽喳喳的清脆說話聲中,一副靜物風景圖眼看就要畫成了,路非明卻突然停下筆來,說什麽都不肯再畫。
趙霖鈴知他顧慮,忙掩了畫卷,跟着他一起走到窗戶邊。
“第一千幅畫意義重大,畫靜物未免太無趣,你還是畫我吧,也不枉費你這出神入化的畫功……”
路非明并未回答,而是望着窗外一只正在飛翔的風筝,淡淡道,“我就像那只被引線牽着的風筝,引線始終拽着別人的手中,即使我飛得再高,走得再遠,也終究無法自由!我以為拼命努力就能獲得自主,到頭來卻發現我終是高估了自己……”
“如果你非讓當風筝,便把引線放到我的手裏吧,因為我知道,這一輩子我絕不會舍得放手……至少在我這裏,你可以自由地飛翔……你相信嗎?我愛你,如同愛我的生命,不死不休……”
這番話宛若一把鑰匙,哐當一聲揭開了那把封鎖他心底的鎖,他側頭,看見她的笑容,瞬間從黑暗裏看到一絲光亮。
“我想,我知道要送你什麽生日禮物了……”
那一晚,像是很漫長,卻又充滿了期待。
趙霖鈴挂着掩藏不住地笑意,漸漸睡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她滿身是血地躺在他的懷裏,緊緊握住他的手,說道,“原來我才是那只風筝,你握着我的引線,卻假裝對我不理不睬,現在我快死了,你終于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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