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民政局裏, 兩個工作人員趁着沒人的時候閑話,講述自己每天遇到的奇葩夫妻。

“昨天有人來登記結婚, 女方肚子都老大了,竟然還要照顧老公吃喝拉撒,我看她挺個大肚子走來走去,旁邊男的還在那打游戲……”

“我前天遇見那對才好笑呢, 前腳登記完結婚後腳又吵着要離婚了,身邊還拉着個孩子,一查可好嘛, 都離過兩回了。”

兩人都是三十多歲,彼此也都是侍弄公婆拉扯孩子的年紀,每天遇到的這些事都夠出本世紀小說了,也是時候感嘆一聲:果然地大物博,什麽人都有。

其中一個擡頭看了看, 見櫃臺後面站兩個人, 便招呼着,“過來吧, 現在沒人排隊。”

那兩個人正是顧文思和俞樾。

直到已經坐在民政局的大廳裏了, 顧文思才發現這一切好像都是發生在一瞬間。有一個陌生的男人即将入侵她的生活,要和她低頭不見擡頭見。不禁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把戶口本和身份證給我。”工作人員說。

“好…我找找。”顧文思一愣忙低頭翻包,

俞樾一看也伸手, “我來幫你。”

然而只不過是碰到了手指,她卻好像觸電一樣猛地縮了回來。

“……”三人詭異的尴尬。

工作人員大姐狐疑的打量他們兩個,“結婚要遵循自願的原則, 你們考慮清楚了?”

俞樾抿唇看她,臉上表情說不出什麽味道,顧文思只感覺心裏噗通噗通狂跳了兩陣,像有只兇猛食肉的小鹿在突進亂撞,叫嚣着:你特麽快別猶豫了呀!

“是。”于是她點頭。

那工作人員大姐便丢過來幾張紙,“去開發/票吧,一人四塊五,不收單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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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個時候,俞樾終于沒有和她搶着付錢,顧文思很順利的把早上就準備好的那四塊五掏了出來,換回來一張賣身契。

排隊拍照的時候,前後都是親熱的夫妻,顯得他們實在是太尴尬,顧文思便對俞樾開起了冷笑話,“你這算不算是因四塊五毛錢把自己賣了啊?”

俞樾低頭看她,難得的露出一個微笑:)白送我都樂意。

終于輪到他們的時候,拍照師傅顯然已經很累了,招招手便讓他們站在背景布前面。

等鏡頭對準自己的時候顧文思才覺得不妙:她今天只是随便穿了件衣服,而俞樾卻是打扮的非常正式,帽衫和西裝在一起,這兩人會不會非常不搭啊。

她自己胡思亂想着,這邊拍照師傅卻是犯了難,他左右對焦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像樣的角度,“新娘子說你呢,別僵着嘴了笑一笑啊。”

顧文思一愣,轉頭看向俞樾,只扯出一個幹巴巴的笑來。

“別緊張,你很漂亮。”他卻并不在意,嘴角微勾,忽然伸手捏住她臉頰,用指腹輕輕的揉了揉,顧文思一愣,呆呆的看他忘記了反應。

拍照師傅:“對咯對咯,看我都看我!”

“兩個人頭再靠的近一點,別眨眼,完美!”

‘咔嚓-’一聲快門響,兩張紅底的合照洗出來以後,顧文思還不知道什麽是一輩子最後悔的事:登記的前一天睡的太晚,太激動以至于徹夜失眠,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即将伴随她結婚證一生。

出來民政局以後。

“我先送你回家,晚些時候再來接爸媽去吃飯。”俞樾啓動車子,顧文思機械一樣扣上安全帶,聽他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

“婚禮一切從簡,一個禮拜以後在聖彌愛爾大教堂舉行,這兩天你別忙活了,收拾一些私人物品,有需要的來了以後再采購。”

俞樾十足正常的說着并不正常的話,表情還是一本正經。顧文思覺得他好像是載着她狂奔上了高速,要不然她怎麽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被風吹的無法思考了。

“俞樾,會不會太快了?”兜裏屬于她的那個紅本滾燙異常。

他還是目視前方專心開車,三秒鐘的寂靜沒有人說話,顧文思打着哈哈緩和氣氛,“我是說,咱們只是假結婚,你不用這麽上心的……”

“你想後悔?”俞樾忽然說,正好是遇到紅燈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報以一個看不清楚的微笑,“來不及了。”

顧文思忽然有點害怕,但看他又繼續勻速行駛起來,“我們已經簽了合約,你必須對我負責,并且現在結婚的傳言已經流傳了出去,如果不履行的話,恐怕就不止那一個劉小姐來找茬而已。”

“就當也是幫我一個忙,讓我穩定住公司裏的人心,不好嗎?”

他這麽說了,顧文思覺得自己真的是沒什麽能反駁的了。俞樾就像一張大網,不知不覺已經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而留下的能呼吸的空隙,只能通過他。

婚禮前一周倒計時。

“這個禮堂布置的真好看,不過到時候還是把這個白玫瑰換成白百合吧,百年好合寓意好嘛。”

婚禮策劃的工作人員帶着顧文思一家審驗教堂,薛媽愛不釋手的左看右看,顧老爹雖然冷着臉,眼睛裏倒是很溫和。

“老顧頭你瞧,小俞好細心,每一個位置上都有名片。”

他們随手打開一個,白色的卡片紙上面寫着[男方來賓:劉駿先生]的字樣,外側還有一小束曬幹的滿天星,封面是男方和女方的名字,花體字挨在一起。

顧文思看着這個滿溢着聖潔的教堂,四周全都用白玫瑰和氣球裝點好,一條長長的紅毯直通大門,到時候應該會有花童揮灑花瓣,兩邊坐滿了來客。

原來俞樾的‘低标準’、‘從簡’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樣,明明只要登記完了就可以了的……

“媽,我還是覺得規模太大了……”她有點擔憂的說,回頭卻不見了人。

薛雅挽着顧爹的手,一手捧着作為道具的花束,正慢慢走在紅毯上。

“話說咱們兩個都沒走過教堂。”

“你又不信基督,拜過天地不就行了。”

“你這是不想陪我走!”

“好嘛好嘛……”

顧文思默默看着父母兩個挽手慢慢前行的背影,忽然有點羨慕。

都說嫁給一個男人,就是嫁給他的生活方式。

選擇一個對的男人,風花雪月是景,柴米油鹽是詩,粗茶淡飯,紅塵俗世,共白首。

婚禮前一天倒計時。

“東西都收拾好了,你本來也沒帶回來什麽,這些還都是後來才買的。”薛媽又搬出來一個大箱子,“去了新房子住還是多添置一些,別虧待自己。”

“兩個人一起生活不比自己,有什麽摩擦矛盾都是肯定的,各退一步就好。有什麽辦不成的事也別逞強,你現在是有老公的人了,不是小姑娘。”

顧文思坐在家裏收拾好的紙箱子上,看客廳裏堆得滿滿的彩禮,薛母忽然走過來,輕輕撫摸她的發頂,“離家這麽多年,媽都沒好好看過你,嫁了人也別怕,家裏的大門永遠給你打開,再說了,咱們離新房也不遠,有什麽事打個電話一會你爸就殺過去了。”

顧老爹在廚房聽到了,探頭出來喊着,“說的跟我是土匪似的!”

薛媽也喊回去,“說你是超人!”

顧文思露出一個笑來。

婚禮當天倒計時。

“再給新娘子補點粉,腮紅再上一點。”

一圈粉紅色的莺莺燕燕圍着顧文思家小小的卧房,她眯着眼睛,感覺伴娘用軟軟的毛刷在臉上呼呼兩下,香的她直想打噴嚏。

有人用唇蜜給她塗嘴唇,有人細心打理她的頭發,身上的婚紗把胸口崩的緊緊,露出來的肩膀和手臂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她并不習慣穿這樣的衣服。

但是所有人都在說好看。

“你看你領帶打的跟紅領巾似的。”不遠處,薛媽正在給顧老爹調整領帶,兩人都是正裝打扮。

薛雅一身紫紅色的連衣裙,肩上披着毛皮的披肩,胸口有亮晶晶的飾品。顧老爹從未穿過的西裝也上了身,頭發妥帖的往後梳,油光發亮的。

顧文思竟然有點看呆了,原來她一直不曾發現,母親其實是美人,父親年輕時也是帥小夥。

後來,樓下噼裏啪啦放起鞭炮的時候她吓了一跳,慌亂中抓住了薛雅的手,“媽……我。”

“別怕。”轟雜的衆人擁擠裏,她似乎是看到母親說了一句什麽,然後身邊的伴娘團就把她拉了出去,在所有人的笑聲裏坐進了婚車。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鼓掌、圍觀,似乎是誰攔住了,然後她耳邊只剩下伴娘們的安慰和祝福。

有人往她手裏塞了捧花,頭上的雪紗也被拉了下來,漸漸不再有人說話,耳邊回響起了熟悉的旋律。

“文思。”顧爸忽然出現在身邊,老頭挺直腰板,向他伸出了胳膊,臉上甚至比以前還要嚴肅。她擡頭看他一眼,順從的挽住了,兩人沿着紅毯慢慢的走,路過一個又一個神色各異的人。

面露豔羨的七大姑八大姨,心有不甘的大舅媽,一臉好奇的男方的朋友和同事,還有默默抹淚的薛母。

顧文思低頭看着自己膨大的裙擺,覺得一切都像是做夢。

“爸爸送你去國外那麽多年,事實證明,是爸爸錯了。”快要走到頭的時候顧爸忽然說,老人的眼裏好像也有淚花,他忽然拍了拍顧文思的手背,“以後的生活,都由你自己做主,只要你過的開心,就比什麽都好。”

他這麽說完的時候,顧文思擡頭,手随即被另一個人牽了過去,狀似溫柔卻又不容拒絕的引到了身邊。

耳邊一片寂靜,唯有牧師神聖的誓詞。

[你是否願意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都将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你是否願意無論是健康或疾病,貧窮或富有,你都始終願意與他,相親相愛,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他的眼睛裏有強烈的占有欲,此刻一眨不眨的看着,像是捕獲,像是等待什麽。顧文思聽到劇烈的心跳,卻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我願意。”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她看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立刻就縮小了一大半,隔着雪白的頭紗,顧文思忽然不敢擡頭看他的臉。

而這雙手緩慢掀開了,他來到了她面前。

“俞樾。”顧文思微微側過頭,他停頓了一下,卻還是傾身下來,她閉上了眼睛。

唇上有一個微涼的觸感,是花。

隔着一朵白玫瑰,他完成了這個吻。

這個時候顧文思才回想起薛母剛才說的是什麽,她說:他會對你好。

“我會銘記你的名字,保護你,疼愛你,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離。”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結婚,感謝親們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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