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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 還有幾分鐘,這堂課是滅絕, 不能遲到!”
午休快結束的時候,幾個女生飛奔在路上,幾乎是踏着上課鈴聲沖進教室裏。顧文思踮着腳穿過擠擠攘攘的課桌間隙,噗通一下坐在位子上。
身邊的人都在嘩啦啦的翻書包, 班長吭哧吭哧擦着黑板,顧文思低頭一看,暗道不好。
完蛋, 拿錯書了。
“小藍,你帶物理了嗎?”顧文思問身邊的同桌,女生遲疑着看她,“不是吧,你沒帶課本?我們座位那麽靠前, 滅絕會看的清清楚楚的。”
顧文思急的坐不安穩, 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她聽着鈴聲漸止, 腦中想幹脆就翻着別的書佯裝過去算了。
旁邊人出主意, “你去後排幾個男生那裏借借看,他們有些不愛學習,不看課本也無所謂的。”
這麽一說, 她就動了心思,回頭悄悄望過去,見那些男生們做什麽的都有, 就是沒有看書的。
然後顧文思弓着腰,低着腦袋從課桌間隙慢慢蹭了過去,蹲在某一個胖乎乎的男生旁邊悄聲問着。
“大熊,你帶物理書了嗎?”
後者正悶頭啃兩根雞爪,看到她後茫然的翻了翻亂七八糟的桌洞:語文、數學、英語都有,就是沒有物理,顧文思一臉失望。
“抱歉啊,我好像半個學期沒看到我的物理書了。”大熊撓撓頭,忽然轉頭問身邊的人,“俞樾,你帶了嗎?”
她一愣,小心翼翼的看過去,見那人原本是趴着睡覺的,聽到聲音,從胳膊肘裏慢吞吞擡起頭,露出一雙沒什麽感情的眼睛。
顧文思還記得上一次看到他和男生打群架,最後老師趕到時他的目光,心裏無端有些害怕。而且顯然俞樾還記得她,此刻正用一只手支着臉頰,側頭懶洋洋看她。
“我拿錯課本了,你、你可以借給我嗎?我會幫你記筆記的。”顧文思小心翼翼的說,和他的眼神對上,深不見底的目光看不出在想什麽。
俞樾覺得他可能是剛睡醒,加上旁邊那個胖子吃雞爪的味道太大,大腦還不能好好思考,耳邊一群人鬧哄哄的,他只看到面前那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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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兩只手扒拉着桌面,仰頭看着他,一張小臉白白淨淨的,此刻眉頭微蹙,竟有些楚楚可憐。
俞樾忽然有點焦躁,低頭掏了掏,從課桌裏摸出一本東西遞了過去。
“謝謝。”她十分欣喜的接過,回過頭貓着腰又原路爬了回去,俞樾托腮看着:好小只。
顧文思回到位置上的時候,正好滅絕走進來,班裏立刻唰的悄無聲息,她匆匆翻開課本,見整本書幹幹淨淨的好像新的一樣,只在扉頁寫了他的名字,龍飛鳳舞兩個大字。
原來他的‘yue’不是越,而是樾,在字典裏,意思是遮蔭的樹。
滅絕上課嚴厲,四五十歲戴一副金絲邊的小眼鏡,細長的眼睛一瞟,“坐在後面偷吃東西的熊本雄,你別以為我沒看到你!”
全班刷的回頭,大熊猛地把雞爪往桌洞裏一塞,滅絕狠狠敲了敲黑板,“告訴我,這個g是什麽意思?”
在全班同學的[哀悼]注目中,他一臉茫然的站起來,撓了撓頭,“那個……是克吧,我知道kg是千克。”
然後是嘩的一聲哄堂大笑,滅絕氣的嘴都在抽搐,顧文思回過頭捂了臉,在手下嶄新的課本上記下自由落體的公式:V=gt
想了想,又在後面加了标注:g=9.8米/秒(重力加速度),t=下落時間。這樣他應該就能知道了。
此刻的顧文思目瞪口呆的看着手裏那本泛黃的物理課本,過去的畫面歷歷在目。
她還記得從前,明明班裏後排那些調皮搗亂的男生都是同進同出,其他人翻來覆去被教導或叫家長,她卻從來沒見過俞樾的家長來,老師也從來不點他的名字。
現在想想,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顧文思不是什麽有文化的人,高中時也就喜歡讀幾本《美女與野獸》《簡愛》之類的愛情小說。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原句出自匈牙利詩人裴多菲山陀爾,能像她這樣記錯成: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的,并不多見。
“為什麽……”不僅留着有她字跡的課本,還留下了她借過的課外書。
顧文思心頭噗通噗通狂跳,她繼續翻那個大紙箱,裏面亂七八糟的一堆雜物,有她元旦文藝演出時戴的魔女帽子,還有手工課上做的泥人,粗糙的差點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然後,她在最底下發現了兩本舊相冊。
外皮好好的用牛皮紙包起來,綁着紅繩,上面還落了一把數字鎖。顧文思手顫了顫,輸入了密碼,竟然開了。是她高中時的學號。
裏面一張張的照片,有些洗的并不清楚,有些是明顯的抓拍,但是都是同一個主角:顧文思。
她午休時趴着睡覺時的樣子,她體育課憋紅了臉跑八百米,她高舉着手臂打羽毛球,自習時低頭寫作業,頭發垂在肩上。
還有拔河比賽那次,她腰上綁着繩子,摔在地上的畫面,不過鏡頭糊了,大概是他拍的時候動了。
顧文思已不知道用什麽心态來思考。
‘叮-’手機忽然彈出來一條消息,她吓了一跳。
【還有一個小時下班,在家等我。】是俞樾發過來的。
仿佛燙手山芋一樣,她猛地把手機丢下,磕巴一聲摔在地上。
知道了那麽多的事,她的大腦早就變成一鍋面條,攪和攪和糾纏在一起,顧文思發了幾秒鐘的呆,然後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撿起手機,又是怎樣回複他信息的。
【我去店裏一趟,不用來接我。】
她竭力保持冷靜,現在再看看,他的微信頭像是一張高中時的畢業大合照,和同學們關系并不親近的俞樾,為什麽要設置這樣一張照片。
顧文思感覺大腦空白一片,忽然想起了什麽,翻通訊錄找出了那個曾經給她充了兩千話費的神秘號碼,撥通。
嘟嘟響了兩聲,“喂?”對面一個陌生的男聲,接起來的人并不是俞樾,顧文思忽然起了一絲僥幸心理,也許那個人不是他。
“啊。”然而那個男人忽然反應過來了,“你是夫人嗎?我是劉駿,這是俞總的工作電話,您有事的話還是打他私人手機……喂?”怎麽挂了。
她癱坐在地上,神經暈眩起來,“還有,還有什麽……”你還有什麽瞞着我?
現在刻意回想,她身邊發生的一切奇怪事情好像都可以得到解釋,為什麽高中時并沒有幾個人知道的號碼,一隔許多年都還沒有停機。
為什麽那些同學要在她面前聊關于俞樾的話題,并且劉名美還似乎是說給她聽的,他們覺得俞樾和她有什麽關系,但是她自己卻從未知道。
為什麽他會那麽及時的出現在她的面前,根本不在意彼此是不是租賃來的關系。為什麽他的動作那麽快,看似步步緊逼,卻總是水到渠成。
又想到了什麽,顧文思點開軟件後臺查看那個忠實的老用戶,ID是[美團用戶28746],他從開店就一直堅持天天下單,地址定位蜜思百貨大樓,從來沒有特殊要求,從來都是五星好評,不管做什麽都買。
她原本以為是遇見了夢中的忠實顧客,沒想到……
“賬戶縮寫,YUYUE。”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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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樾提早了半個多小時開車回家,文思的回複看似平常,卻無端讓他有點擔憂。剛拐進小區大門,就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上方走了下來。
顧文思心不在焉,忽見一輛車慢慢停在了面前,車大燈一閃,她猶如驚弓之鳥。
“不是說要去店裏?”俞樾搖下車窗,見她兩眼呆呆的瞧着自己,“一起去吃飯吧,我帶你去學校門口吃阿大米線。”他問,臉上甚至還帶着期待的表情。
見顧文思不說話,俞樾打算開車門下來,卻見她猛地後退兩步。
“不用了,我不餓。”她僵硬着低下頭,兩手緊張的揪着手裏的包,俞樾皺眉看着她,“文思,發生了什麽?告訴我。”
一點二米是人類心裏的安全距離,她卻遠離了将近三米。
顧文思低頭看着自己腳尖,“你別再下單了。”
俞樾以為她知道了美團賬戶的事,“這沒什麽,辦公室裏的人他們都喜歡吃你做的點心,我……”
“還有別的。”她打斷他的話,“我都知道了,從高中開始。”
這一瞬間,兩人之間仿佛升起了一座玻璃做的高牆,生生的拉開了無法逾越的距離,而彼此卻連掉落一根針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文思,你聽我解釋。”俞樾試着往前走。
“你別過來。”她忽然喊着,他生生停下腳步,顧文思連看都不敢看他,聲音壓抑的發抖,“抱歉,今天我搬回家,你別來找我。”說着匆匆轉彎,從他身邊跑過。
那仿佛躲避什麽的樣子,卻是重重砸在他心上,撕開一個沒有任何藥方可救治的裂口。
她知道了。
猶如變态一樣的自己,會被讨厭吧。
俞樾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回頭啊,回頭再看看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璐俐扔了1個地雷
明天還是早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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