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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媽。”
顧文思正在削蘋果, 手機夾在肩上,裏頭傳出來薛媽爽朗的笑聲。
“小俞都跟我說了, 你搬回去了就好,小兩口安安穩穩過日子爸媽就放心了,但他要是敢欺負你一定要跟媽說。”
顧文思手裏的小刀轉的飛快,滴溜溜沒一會整圈的蘋果皮就落了下來, “我知道的。”
“那今天晚上你們回家來吃飯,讓你爸燒幾個好菜。”薛媽說。
顧文思看了看牆上時鐘,“今天下午電視臺要做一個賽前小采訪, 我完事了就回去。”
挂了電話,旁邊一起幫忙削皮的小紅插嘴,“我知道了,這就是那些節目經常會加進去的橋段,比如這個某某大廚少年時白手起家, 一鍋老鹵煮了一輩子, 還有某某大廚堅持十年如一日,每天磨刀霍霍巴拉巴拉……”
正攪拌面糊糊的陳庚聽了直點頭, “有可能還要來一點催淚元素, 遭遇家庭變故啊、身體抱恙 啊、懷揣夢想求而不得等比比看誰更勵志。”不過話剛說完他就後悔了。
衆人忽然沉默,陳庚暗罵自己最快,硬着頭皮道歉, “對不起文思,我是說着玩的,沒別的意思……”
“沒事。”她把蘋果肉放在一個大碗裏, 表情沒什麽變化,“其實我也很好奇他們會怎麽采訪我。”
早就做好了打一場軟刀子仗準備的顧文思,到了電視臺以後才發現,節目組根本沒有開放比賽用的場地,而是把他們幾人帶進了一個訪談節目的攝影棚。
主持人是小紫,打扮的很休閑,她身邊還跟着幾個現場導演,“來互相認識一下啊,這位大家應該都不陌生了,是白夜酒店的甜品主廚崔師傅,然後這位是小食驿站的孫師傅……”
剩下的這幾人都是老牌主廚,在尚城這塊地界彼此或多或少都有點了解,此刻謙遜的互相點頭致意。
“這位是半點一心的顧師傅,是甜品組最年輕的也是唯一一位女性參賽者。”五人面對攝像頭聚成一個圈坐着,顧文思正好在中間的位置,對着主持人小紫,莫名的有點緊張。
“咱們現在要錄的訪談,會作為預告和花絮放映在比賽時的廣告插播上,大家不用緊張,随意一點就行。”主持人雖然這麽說了,顧文思卻注意到她手裏的卡片臺本,還有身後早就開始拍攝的攝影師。
“孫超師傅,聽說您和法國的妻子是由于甜品結識的,可以具體說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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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顧文思右邊的一個中年帥氣大叔老臉一紅,撓了撓頭,“我之前在法國進修食物研究課程的時候,我妻子是學校旁邊一家面包店的售貨員,她每次都會賣給我最大的法棍。”
“後來我課程結束快回國的時候,也給她做了一個法棍,結果竟然讓她下定決心和我回國。”
“啊,所以你就用一個法棍把老婆拐回家的?恩,看來我以後也要注意一下,看看會不會有人賣給我店裏最大的面包。”小紫調侃道,幾人也捧場的笑起來。
接下來是甜點組最大的種子選手崔順亮,“您去年是作為尚城代表參加的省賽,雖然後來因為突發狀況晉級失敗了,卻也是公認的實力最強的候選人,您今年再次參賽的宣言是什麽呢,有定下什麽目标嗎?”
崔順亮今天穿的和其他四人都不一樣,他一看就是特意打扮過,顯得正規又高級的主廚制服,領口還別着亮晶晶的刀叉胸針,據說那是白夜酒店區別于三流酒店的标志之一。
和旁邊穿着T恤襯衣且大腹肥胖的衆主廚一比,猶如教科書裏走出來的大師。
“人要在孤獨中前進,在徘徊中成長。省賽乃至全國大賽,都是每個區域最優秀的主廚參加,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中華地域廣袤無疆,和強者對戰則自身必須是強者,這一次我是下了決心要勝利,不會再有同樣的失望發生。”
他這麽豪言壯語的氣勢,身邊三個男主廚的表情都不算好看,顧文思明顯感覺到,在崔師傅說話的時候,鏡頭給的特寫都特別多。
一直聊了有半個小時,崔師傅個人訪談才算結束,主持人之後将目光轉向了她,“顧師傅,前不久有記者發現您是去年全美廚藝大賽的冠軍候選人之一,真的是這麽回事嗎?”
感覺到身邊人看過來的目光,她心裏咯噔一聲,“是的,是我。”
小紫立刻就換上了[心疼]或者[可惜]之類的神情,“……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是一場車禍,帶走了我識別味道的能力。”她默默捏了捏手指,見身邊人都一聲不吭,“事情過去很久,如果不是媒體提起,我都快忘了。”
“其實剛才崔師傅說的話很對,遇到挫折時我們很多人會就此停下回想過去,重新審視以前的努力是否值得,在這來回的思考中,時間久慢慢溜走了。但最終還是決定要往前走的,就算跌跌撞撞,我卻還是想走下去。”
“我現在嘗不到酸甜苦辣的味道,但它們一直在我腦海中,有人會說我不自量力,說我故弄玄虛也好,這一切的口舌都是旁觀者的自由,但是……”
“我的目标不是成為下一個廚王,就讓我成為下一個顧文思就好了。”
她一口氣說話,甚至都沒有看小紫的眼睛,主持人低頭瞅了眼臺本,只好默默鼓掌。
之後顧文思呆呆坐着,主持人再采訪別人,就算他們說的話再搞笑,她也聽不進去了。心緒好像飛到了遠方,渾渾噩噩的無法将旁人納入眼中。
這一切直到在電視臺底下看到他。
俞樾打開車門倚靠着,看她一步步走過來,習慣性的攬過肩膀,“怎麽了,節目錄的不開心?”
顧文思搖搖頭,就着他的手坐進副駕駛,“有點累了,走吧我們回家。”
俞樾看了她幾秒,從善如流的将車啓動。
薛媽顧爸從老家回來一趟,帶來了一些家裏的土特産,比如用紅酒糟染色的糯米糕,切得又細又薄的筍片燒肉。
幾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薛雅見二人舉止親密,心裏一顆石頭才算放下來。
“我去再添碗飯。”顧爸捧了碗走去廚房,薛媽在後面喊,“晚上少吃點啊,看看你的肚皮啊!”
她搖搖頭,忽然看向顧文思,“對了,這次回去見到你表哥了,他還和我問起你呢。不過看他很憔悴的樣子,我就沒多說。”
薛家塘少年離家出國學藝,算是在小一輩裏混得不錯的了,父親年級卻也大了,終究還是沒看到他帶回來個一男半女。
“我跟表哥很久不聯系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有女朋友了嗎?”
薛媽搖搖頭,“沒有,不過好像是要暫時呆在國內的樣子。”
這個時候顧爸盛飯回來,碗裏的米尖都堆得像山包,薛媽拿筷子敲他的手背,“老頭子你看看人家小俞的身材,再看看你,老娘當初嫁你的時候,你明明也是個帥小夥啊!歲月真是把殺豬刀!”
“那你也不能讓我吃不飽飯啊……”顧爸捧着碗可憐巴巴的,偷偷摸摸夾幾塊肥肉吃。
見兩個老的打打鬧鬧,俞樾忽然湊到顧文思耳邊,“如果我以後發福了,你會不給我飯吃嗎?”
她頓了頓,然後把盤裏一塊五花肉夾給他,“等到把你喂成肥豬,就能出欄宰了吃了。”
俞樾看了看那塊紅豔豔的肉,面色平靜,“什麽時候要吃,悉聽尊便。”
顧文思:……這個吃和她的吃不是一個意思吧。
過了幾天,他們那次做的訪談被電視臺剪輯好放映了出來。
“不是,這種法棍情緣竟然有人信?”陳庚對着電視機翻白眼,“全都是節目組的套路啊,套路!”
“還有這個崔師傅,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只有老子見過省賽的世面,你們這些小喽喽都不夠看的是吧?”陳庚原地走來走去,“這都什麽人啊?!”
“走開吧你,你擋到我看文思姐了!”小紅一把将他推開,店裏沒有客人,幾人便圍在電腦前盯着裏頭的畫面。
在一大段的廣告之後,顧文思才是最後一個出場,可是她自己卻越看越不對,節目組把她的兩句話完全給剪沒了,現在她說的話就變成了:
【這一切的口舌都是旁觀者的自由,但是我還是會繼續走下去。】
【我的目标不是成為下一個廚王,而是成為下一個顧文思。】
意思是,那些廚王廚神都不夠看的,你們只要記住我顧文思就夠了。
我的天……
“文思姐你好帥。”小紅比了個心,衆人都看過來,“文思威武!”
“我……”我說我不是這麽說的,你們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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