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宋冽暗中調查謝夕澤的病況,第二天醫生就聯系了他,把謝夕澤病歷上記錄的狀況看了兩遍,給出的答案十分專業,可宋冽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謝夕澤不知道宋冽又抽了什麽風,這男人最近活像個精神分裂患者,前一秒無比溫柔的看着你,後一秒那眼神像要他把生吞活剝了,不知道在醞釀什麽陰謀,恰恰嘴角挂着不鹹不淡的笑,面孔英俊的男人,搞成這樣看着挺恐怖。
“小澤。”男人溫和地靠近,顯然有話想跟他說。
“我去找桂花奶奶。”他心裏發涼,一旦碰到宋冽變臉,就溜馬上找借口去伺候老人。
宋冽看着男孩溜走的背影微笑,笑着笑着臉色陰沉下來,回了房繼續打電話,似乎一定要确認什麽事情,弄不清楚就不罷休。
謝夕澤此時還不知道宋冽在調查他,蓮花村沒有供年輕人玩耍的娛樂活動,鄉裏的電視機能收到的電視頻道很少,來來去去就那幾個臺,播的不是新聞就是鄉村愛情劇,他看着沒意思,偶爾就盼望張家那位小姑娘過來看看他,跟他聊聊天。
他雖然對小姑娘沒有另類的心思,但很喜歡聽她說外面的事,他從前覺得自己是只僞裝成金絲鳥的麻雀,現在看來連麻雀都算不上,麻雀能在天空裏無拘無束的飛翔,而他連飛都沒飛過,小姑娘才是飛鳥,他只是甘願縮在籠子裏的爬蟲罷了。
自嘲是爬蟲的謝夕澤還沒打算飛,因為讓他愁眉不展的事就在這幾天就要發生了。
他十八歲的生日即将到來,從前他和老人接觸少,人死了好像也沒感到多遺憾,如今在村裏陪了老人一個月,基于血緣的牽絆,加上這段時間的相處,他還挺喜歡老人的。
桂花奶奶躺在樹底下的藤椅子裏閉眼聽磁帶,磁帶機裏頭放的是桂花奶奶那個年代裏流行的歌,用她們的地方話唱的,他聽不懂,咿咿呀呀用的,感覺還挺有韻律。
他不厭其煩地給桂花奶奶打扇子,老人身上已經透出一股腐肉的味道,實在算不上不好聞,還有點刺鼻,老人碰過的東西,尤其是排解糞便時,那股味道十分濃烈,久久揮發不去,可謝夕澤沒有嫌棄,他給老人輕輕搖着風,等人睡着了,才把磁帶機關掉,坐在搬來的小板凳上,聽着一陣陣的蟬鳴出神。
一天下來,謝夕澤興致不高,晚飯少吃了半碗,屋裏打着風扇,他硬是悶出一頭汗濕。
他心裏煩悶,抱着碗站起來,“奶奶,我去外頭邊吹風邊吃,你注意不要吃太飽哦,不然又不好消化鬧腹漲了。”
說着看都不看宋冽一眼,掉頭走到門院的臺階上坐好,這時候的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光着的腳丫子踩在發燙的地板,又燥又熱,他剛嘆氣,就被旁邊的人聽到。
“小澤。”
宋冽和他一起坐在臺階,低頭看他,“心裏有事,要不要和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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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夕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會兒,扯了個冷笑等宋冽變臉發神經病,只要這人變臉,他就可以找借口和對方撒撒火了。
兩人并排坐了十分鐘,宋冽沒有他預想中的發神經病,甚至問他想不想他的那幾位同學朋友們。
謝夕澤怪想裴引的,也不知他過得如何,不過那家夥比他厲害,想來不會出什麽事。
“小澤,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有想法嗎,想怎麽過?”
宋冽還在期待,小澤的生日就要到了,他等着,想再聽一次男孩對他表露心意。
不料謝夕澤卻說:“過生日有什麽意思,朋友不在,自己玩沒勁。”
他故意這樣說的,似笑非笑地觀察着宋冽,他發現這老混蛋好像很期待他過生日的樣子。
原來他懷疑過老混蛋是不是跟他一樣重生過來的,那時候還只是想想,而現在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了。
按上輩子的發展情況來看,直到他死的那時候,老混蛋對他可沒有其他方面的意思,那時候的他對這人簡直到了搖尾乞憐的地步,求他回來看他一眼跟他過生日都不肯,現在這人一回來就跟他綁定婚姻關系,其中轉變,他想了想,唯一一個可以解釋的可能性就是,宋冽在失去他之後愛上了他。
謝夕澤故作嘆氣,實際上想起從前,他心裏難免傷感。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問:“宋先生,你有做過什麽你覺得後悔,但是沒辦法補救的事嗎?”
宋冽精神一緊,視線牢牢鎖着他,語氣卻如平時溫和,“怎麽這麽問?”
謝夕澤撥弄着長長的,帶了點卷的頭發笑了笑,“好奇啊,我這年齡段的年輕人就愛思考人生,思考未來,想着以後會做什麽工作,跟什麽樣的人在一起。”最後一句話他故意停頓,引誘宋冽想到另一層方面的意思。
假如宋冽之所以對他十八歲的生日表示期待,再假設他是重生回來的,那這人會不會在等他繼續上輩子的那場告白呢?
“宋先生,你希望我過生日嗎?奶奶年紀大了,可能不喜歡熱鬧。”
今晚的謝夕澤難得和和氣氣跟他說話,宋冽這段時間總受他白眼被他避開,輕則暗諷,重則拳打腳踢,都有點搞不明白男孩的心思怎麽轉變得那麽快了。
再聰明的人,因為錯過一次變得小心翼翼,更因對方難得露出的好臉色而倍感受寵,當局者迷,哪裏還敢想着其他的事。
宋冽說:“每個人肯定都會遇到令自己後悔想要補救的事,我也不例外。”
謝夕澤感興趣的問:“是年輕的時候做的?”
宋冽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可就是男人這副态度,謝夕澤心裏更加确定了。
宋冽從不和人打馬虎眼,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連拒絕他都如此幹脆,而這次卻什麽都沒說。
太陽落下山頭,周遭都暗了。謝夕澤拍了拍屁股,抱起碗跑到院角,開着水龍頭沖洗,他洗幹淨碗,回頭看到人還坐在臺階上看他,就笑了笑,“宋冽。”
謝夕澤站在暗影裏,宋冽等他說下一句話,而這次他沒有再出聲,盯着男人高大的影子,無聲說了三個字。
你慘了。
宋冽,你愛上我還回來找我,你要慘了。
謝夕澤抱着幸災樂禍的意思,開始想方設法的逗宋冽,這個老混蛋什麽時候有把柄落到別人手裏的機會,若非這次他保持了點清醒意識到事情不對,不還傻傻的被這人蒙在鼓裏。
想到那天通視頻電話時,這人正經地告訴他兩人是配偶關系,謝夕澤捧着肚子笑得樂不可支,宋冽啊宋冽,你也有今天。
隔天,謝夕澤喝完紅棗粥,桂花奶奶讓他該怎麽過生日就怎麽過,不用顧及她。
謝夕澤朝宋冽看了看,猜到肯定是對方和老人說了什麽,“奶奶,我不想吵到您。”
桂花奶奶眼裏帶了點責備的意思,“有什麽可吵的,我還嫌不夠熱鬧,你們這些年輕人不了解,老人很怕寂寞的,熱鬧點好。”
老人家看了看兩人,又說:“要是你們都成家了就好了,帶個小孩回來給我看看,不過澤仔你還小,讀書的話還不能這麽早要孩子。”
桂花奶奶問宋冽,“小宋啊,我們澤仔瘦歸瘦了點,相貌還能過過眼,城裏有沒沒哪個女孩子跟他走得近?”
宋冽搖頭,“他很乖。”
“噢……”桂花奶奶有點遺憾,轉頭看着謝夕澤,“那天有個姑娘來找你,是張家的那位吧。”
謝夕澤眨眨眼,“是啊,奶奶您都看到啦?”
“對啊,你以為我老眼昏花啊,你跟姑娘在院子裏親嘴我從窗戶看到了。”
宋冽忍了忍,沒說話。
桂花奶奶問:“那姑娘你中意不?成年了不結婚也可以談戀愛。”
謝夕澤點頭,“她挺好的。”瞥見宋冽臉上沒什麽表情,而奶奶一副要給他牽線的樣子,就說,“不過我配不上人家,等以後我再找個,有機會帶給您看看?”
宋冽适時開口說:“奶奶,小澤年紀小,等他多念幾年書出來人還年輕,會有人喜歡他的。”
桂花奶奶認為他說得對,和宋冽多說了幾句話,托他多照看謝夕澤,以後工作的事還得替他把把關,宋冽話說得正經又好聽,沒什麽謝夕澤能插上嘴的事。
宋冽就是個假正經的人,人前做出威嚴的一套,人後和謝夕澤什麽話都說得出來,他奶奶年紀大思想古板,不知道自己的孫子已經給人家惦記上,成天想和他結婚了。
謝夕澤抽了空去找張淑靜,那天出于惡作劇的報複心思,他對小姑娘做了點不太人道的事還沒道歉,盡管沒能騙過宋冽,可奶奶卻誤會了,事關姑娘家的清白,他還是親自上門找人說清楚比較好。
他找去張家的時候,張家門外停了輛面包車,張文從屋裏頭搬了行李箱放在車裏,他過去問:“阿文哥,你妹妹在家嗎?”
張文笑着說:“你來晚了點,她今天要跟親戚出去工作了,下午兩點走,剛才和我爸去三伯父家吃飯呢。”
張文鬼鬼祟祟地看了看附近,把他拉到角落問:“你喜歡她?”
謝夕澤連忙搖頭,挺尴尬的。
張文納悶了,“那她告訴我,你有天想跟她親嘴來着?”
“啊……”謝夕澤更不好意思,“她連這些都告訴你啊。”
“我、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
張文狐疑地打量他,“那你是什麽意思?我妹挺好的,沒跟人處過呢,你嫌我們家窮?”
他搖頭,幹巴巴地說:“我今天來是想跟她道歉的,不過她不在,那就算了吧。”
謝夕澤路上還是遇到張淑靜了,張淑靜最後一次去謝家找他,兩人在途中碰到,小姑娘很欣喜,“夕澤,你找我?”
謝夕澤看着這個給人感覺非常自由的姑娘,笑了笑,“一起走走嗎?”
他們走得不算遠,就在謝家附近的草垛場逛,謝夕澤說:“那天我對你做了點不好的事,我跟你道歉。”
張淑靜很直白的問他,“你喜歡我嗎?我挺喜歡你的,想和你談男女朋友。”
“我……”他我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你是個好姑娘,以後會有更好的男生喜歡你,我不适合你,相比男女朋友,我喜歡和你做朋友。”
張淑靜是謝夕澤認識的第一位女性朋友,雖然性別不同,可他和這位女生在一起,不會感到有束縛,和他跟裴引在一起不同,和正常男女談朋友的感覺也不同。
大概和這樣的女生交朋友,既有男生間的惺惺相惜,也多了份女生獨有的柔軟吧。
張淑靜平靜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實,謝夕澤要送她回去,她拒絕,說:“比起要你送我走,不如給我一個擁抱吧。”
不等謝夕澤主動,張淑靜上前抱了抱他,女孩子個頭不低,頭搭在謝夕澤的肩膀,偏了偏,若非謝夕澤避的及時,嘴巴就要給她親上了。
張淑靜看着落在謝夕澤臉頰旁邊的嘴唇印,眼睛一眨,笑得有點惡劣,她跑開後,謝夕澤順着張淑靜剛才意有所指的方向轉身,就看到宋冽插着褲兜站在那,滿是怒氣的盯着他的臉。
他一摸,摸到了一嘴的口紅印。
也不知怎麽,謝夕澤學着張淑靜剛才露出的那個惡劣笑容,對宋冽挑釁一笑,人還沒走兩步,就給對方扯住。
宋冽一副要訓他的樣子,可謝夕澤知道,慘的不是他,而是宋冽,誰叫宋冽愛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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