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胡

和平村

随着城市的發展擴大, 一步一步地鯨吞殘食着周邊的村莊甚至小鎮,原本偏遠荒辟的和平村, 因為城市的規劃和地鐵的建成通車, 成為了新的黃金寶地。

至于和平村的另一個舊地名——南墳圈(quan四聲)子, 除了老省城人知道外, 已經無人提及。

從清朝末年省城開埠到六十年代末,這裏一直是城市南邊中下層最集中的埋葬地, 直到八十年代還有人經常來這裏祭掃,只是後來随着移風易俗平墳頭改良田運動, 絕大部分的墳頭被平,這一片成了“菜社”地。

現在, 又成了炙手可熱的黃金開發區, 偏辟?明明是交通便利, 環境優美,鄰近濕地公園, 遠離工業區,鳥語花香沒有空氣污染……

再加上已經有兩所重點小學要在這裏蓋新校區, 這裏的房價又比市中心便宜三分之一,許多人将目光投向了這裏。

至于挖地基的時候挖出來的累累白骨……小意思啦!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五千年的歷史, 哪個地方沒埋過人。

再說開發商們都已經把屍骨收集起來,集資請高僧一起超度火化了呢……

興和開發公司興建的興和小區,地理位置優越,距離地鐵站只有步行十分鐘的距離, 駕車二十分鐘可達濕地公園,名校校區,最小戶型使用面積46平方米,最大144平方米,銷售價格4500元/平米起,期房開售時場面火爆異常,第一期工程發售半個月全部銷售一空。

面對這樣喜人的場面,興和公司上上下下應該喜上眉梢幹勁十足才對,可現場經理張大力卻愁眉不展幾天了。

原因就是工地裏時常出現的“事故”,一開始只是建築材料莫名其妙的失蹤,調看監控錄像毫無線索,東西簡直像是平空消失一樣。工人的手機啊、鑰匙啊、錢包啊這類物品也經常“找不到”,至于安全帽莫名其妙的不見簡直是日常,可後來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偷小摸,漸漸變得難已控制了。

腳手架莫名其妙地松動,一個工人一腳踩空要不是有安全繩就直接從頂樓跌下來了。無風的天氣裏塔吊吊空心磚上十樓,忽然在半空中無規則地搖晃起來,磚頭散落一地,要不是低下沒人就出大事了。

工人們四下都傳鬧鬼,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晚上施工時親眼看見安全帽在半空中排成隊“跳舞”。

工地雇來煮飯的大媽,被人發現一把一把地往鍋裏扔砂子,被人阻止時竟然蹦了起來,在大庭廣衆之下跳起了“脫衣舞”。

如果說以上事故還“無傷大雅”也沒有耽擱多少工程進度的話,這一個星期以來發生的事,則讓工地蒙上了一層血色的陰影。

兩個工人,在抹灰的時候從十四層跌到十層,一個大腿骨折,多處骨裂,另一個重度腦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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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清醒過後,都說是有人推他們下樓的,可當時十四層只有他們倆個……

施工電梯運送工人上樓的時候,忽然一邊的鐵鏈斷裂,要不是電梯只運行到了三層,五六個工人就全完了。

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張大力還沒來得及慶幸,另一邊一個工人手就被從天而降的鋼筋紮穿了。

幸虧只是手……要是頭……他根本不敢往下想下去了,雖說工地出現各種事故是平常小事,但是這次事故也太集中太邪門了。

張大力是總經理表姨的二兒子,老板的自家人,這種事自然不能瞞報,趕緊一個電話打給自家表哥彙報情況,說完之後末了提了個建議:“表哥,要不要咱們找明白人給看看?我怕再繼續下去,會出大事啊!”

他的表哥聯系了最熟悉的“明白人”鄭天翼,鄭天翼聯系到了我。

我看見興和公司的老總時,笑了……“劉大叔。”原來竟是劉長有……聽說他家後來興旺發達了,沒想到竟然發達到了這種地步。

“你是……”劉長有側頭看着鄭多,“我也覺得你面恍地……你是……”

“我是鄭多啊……”

“哎呀呀,竟然是鄭多啊!長這麽大了啊!怎麽,你現在接了你奶奶的堂子?”

“是啊。”

“唉呀,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找你四叔直接找你了,我還留着你奶奶的手機號呢。”劉長有笑道,他現在已經是一副東北成功企業家的模樣了,比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胖了足有六十斤,穿着淺亞麻卡其色繡大青龍中式立領盤扣半袖,真絲加麻的皂色褲子,圓頭黑布鞋,一只手戴着金表,另一只手戴着金絲楠木手串,脖子上盤着的金星菩提瑪瑙佛珠繞了兩圈最長處仍然到了肚皮中間。打工的才整天西裝領帶,老板當然怎麽舒服涼快怎麽穿了。

“是嗎?”我笑了起來。

“這位是……”他指着黃書郎,“你對象?”

“不是,我同事啦。”

“你比我家老疙瘩(最小的孩子)大一歲吧?找得對象了啊!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

“不用,不用。”

“行,大叔全明白!!全明白。”他來回打量着我跟黃書郎,一副我懂得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理解到什麽程度了,“走,我帶你們上工地看看。你家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吧?都幹啥呢?”

“我姐省稅務,我弟弟在北京呢。”

“都買房了吧?沒買的話叔給你友情價。”

“叔,我可聽說您這裏的房子火得很……售樓處都賣空了。”

“不是還有二期工程呢嘛,再說了,誰手裏不留幾套房子啊,我跟你說,現在工程還沒完工,房價就漲了兩成,二期工程5500起了。”

“叔您現在可真的是生財有道啊,除了這個小區還開發了別的地方嗎?”

他說了幾個小區的名字,“都不是啥好地點,在省城的大池子裏我也就是小魚小蝦,十年前包磚料的幸福城開發商跑了,留下了半截子爛尾樓,政府找我們幾個債權人商量讓我們繼續投資把工程收尾,好讓回遷戶和買房的老百姓有房住,省得他們總是上,訪,沒辦法我們硬着頭皮把工程蓋完了,事後一算帳,收回了成本還賺了點,就幹脆在這一行混了,這些年我也沒敢像人家似地鋪開來大投資,就是小打小鬧,不瞞你說,要不是你四叔勸我趁着房地産還算熱的時候大投入一把,這次興和小區我根本不敢一個人開發,沒想到……工程進行到一半,就出事了。”

又是我四叔……他到底在多少事上插手了,“沒想到你跟我四叔一直有聯系。”

“我們倆個是五年前在酒桌上又聯系上,本來呢,就是光腚娃娃的時候一起玩過,我媽走了以後我就沒再往你奶奶他們屯子去,長大了破模樣了,互相都不認識了,喝多了酒敘起家鄉這才知道是老鄉,結果越聊越近,就一直有來往。”

劉長有帶着我們坐上了他的豐田霸道,一路駛離市區,往和平村那邊去了。

“長有叔,大有叔呢?”

“他跟着我幹呢,我管着房地産開發,他在燒磚、做塑鋼窗呢。”

“您這是打虎親兄弟啊。”

“唉,不拉着他幹咋整?你大有叔還跟當年一樣,心粗脾氣急,要不是攤上個好媳婦又攤上我這樣的哥,不知道混成啥樣呢。”

“這就是啥人啥命,大有叔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我們聊着天到了和平村附近,一直沒說話的黃書郎忽然開口,“這不是南墳圈子嗎?”

“喲,您是老省城人吧?年輕人很少有知道這個地名的了。”

“您是在這兒開發的房子?”

“是啊。”

“地點是誰定的?”

“當時政府把這一片地分成了四塊拍賣,你四叔幫我挑了不大不小的一塊地,中不溜兒……”

“他可真會挑。”黃書郎道,他拿出手機跟我微信聊天,“胡家地盤。”

我看着手機上顯示的四個字,頭皮一陣發麻,傳說裏狐仙不是在深山就是在老林,其實狐仙更喜歡墳茔地,狐鬼共生,都市傳說中的醉鬼半夜到了墳地,跟“人”打了一宿麻将,回家發現口袋裏全是大洋票子(冥幣),回到打麻将的地點竟然是墳地之類的故事,世人都以為另一個主角是鬼,實際上嘛……大半是愛捉狹的狐。

開發商竟然攪動了狐家的老巢,難怪工地上大小事故不斷,有些還很“荒誕”。

“那個跳脫衣舞的煮飯大媽怎麽樣了?”

“送醫院了,醫生說是發癔症了,她說自己個兒啥都記不清了……拿了賠償就回老家了。”

劉長有把車停到了工地門口,從車裏拿出了三個安全帽,一個自己戴上了,另兩個交給了我們,“戴上。”

“您這麽重視工地安全啊。”

“沒辦法,沒背景的小商人,不小心不行,再說了……工地上真出了事就是大事,要是真出了人命,咱們賠錢事小,工人都是家裏的頂梁柱,一個人沒了,一家老小就都完了。”

我點了點頭,對劉長有的印象又好了一層,可四叔為什麽要坑他?如果真要坑他,又為什麽會打電話讓我來幫忙?這是什麽道理?

“工程打地基的時候沒出什麽事吧?”黃書郎問道。

“沒有,一直挺順利的,都封頂了才開始出事。”

“您再想想,哪怕是很小的事。”

“要是小事的話……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在外面跑,十天八天來一回工地看一眼,要說具體的事得問現場的張經理。”

他帶着我們到了用彩鋼房搭的工地現場辦公室,進了屋由空調制造的宜人的涼風吹去了我們渾身的燥熱,西側靠着牆擺着一溜的沙發和兩個木茶幾,一個茶幾上擺着水果跟瓶裝水,另一個則是放着喝工夫茶的整體茶盤,桌下擺着各種茶葉。

靠東側則是辦公桌椅,後面牆上滿滿地挂着各種規章制度,左邊一溜的文件櫃,辦公桌上的電腦風扇嗡嗡地吹着,看來人沒走多久。

劉長有請我們到沙發上坐下,“你們先歇會兒,我讓人去找張經理。”

過了一會兒,滿頭大汗地張經理走了進來,他一邊往裏面走一邊拿對講機大聲喊着,“啥鬼?啥神!誰再在對講機裏鬼啊神的亂咧咧,都給我滾犢子回家!”

他進了屋之後先是拿了桌子上的毛巾擦臉,“表哥!這活真沒法幹了,幾夥剛幹了沒幾天的南蠻子不知聽誰說的,工地鬧鬼要辭工走人。”

“走就走!誰樂意走就結錢讓他們走,以後咱再也不雇他們了。”劉長有道,“兄弟,過來歇會兒,我來給你介紹兩人。”

張大力擦完臉把毛巾一甩扔到辦公桌上,到茶幾旁邊拿了一瓶水咕咚咚喝了半瓶下去,這才有工夫看我們。

他是一個身高體壯的紅臉漢子,大熱的天還穿着白色的半袖襯衫黑色的西褲,脖子上挂着工牌,腰上挂着對講機,一側的胳膊都曬禿嚕皮了,看得出是個敬業的人,“表哥,這兩誰啊?”

“這就是你讓我找的明白人啊。”

“你可拉倒吧!就兩毛孩子!還沒我兒子大呢,能看出啥來啊。”

“別的我沒看出來,能看出來您兒子喜事将近了,您家要添人進口了,而且是一添就是兩個人。”黃書郎笑道。

張經理瞅了瞅劉長有,“表哥,是你告訴他我兒子要結婚的吧?兒媳婦懷孕四個月了。”

“不是,我沒說。”劉長有擺了擺說,“你是有眼不識金香玉,這個丫頭你不認識,我提個人你肯定認識。”

“誰啊。”

“鄭老太太。”

“哎喲……那老太太……聽說去世多少年了吧……我媽半個月前挑日子給我兒子結婚的時候還說呢,現在這些算卦的,誰也沒有老鄭太太掐算的準。當年我媳婦懷着我兒子八個月的時候在集上逛,鄭老太太看見了,攆着她快點去醫院,說她快生了。我媳婦不信,說離預産期還差二十來天呢,我媽信了,帶着我媳婦坐車就去了縣醫院,還沒等到醫院呢,我媳婦就覺病(陣痛)了,到醫院沒半個小時就生下來八斤沉的大胖小子。要不是老鄭太太,我那大胖兒子要是生在半道上,大人孩子都得送掉半條命。那老太太可是沒白瞎了。”

“呵呵……”我笑了笑,村裏、鄉裏受過我奶奶恩惠的又豈止是這一家呢,可到了最後人人都說她是騙子,人人都躲得她遠遠的。

“行,既然是鄭家的人,你就看看吧。”張經理說道。

“你看看,人家孩子還沒看呢。”劉長有道。

“張經理,我想問問您,當初咱們工地拖地基的時候挖出啥來沒有?”

“啥都挖出來了,兩三層的陳年骨頭渣子都挖出來了,聽說別的工地還有挖出來銀元的,讓工人哄搶了,我們工地除了骨頭就是骨頭……不過……”

“不過什麽?”

“還有一塊奇奇怪怪冰冰涼涼的石頭,挺大的……工人說長得像牛,搞不好值點錢,我瞅着那玩意兒也不像啥好東西,再說也不礙事,就在我辦公樓的後面,就沒讓工人動,去年十二月初的時候工地除了幾個留守的工人之外,全停工放假了,幫廚的那個劉嬸走之前說冬天回家腌酸菜缺壓缸石,我就讓兩個跟她同鄉的工人把那塊石頭沖洗了一下,拿車一起拉回去了……”說到這裏他聲音小了……“我才想起來……那兩工人,就是從十四樓摔下來的……劉嬸就是跳脫衣舞的……”

要說是壓缸石的事,也不會現在才鬧,冬天的時候就會鬧起來了,對了,東北的工地因為天冷的關系冬天停工……就是鬧……八成也沒啥動靜。

“你問問劉嬸,壓缸石現在在哪兒呢?”我說道。

“我這就打電話。”

“不用了,不是壓缸石的事,是石頭底下壓着的東西出來了。”黃書郎道,“要是沒她……鬧騰不起來,有她……想消停也不易。

張經理桌上的電腦忽然自動播放起了音樂……“小冤家,你幹嘛像個傻瓜……”

音樂诙諧幽默,我們四個卻誰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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