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吸血的娘家

齊蓁走在前頭,根本不清楚廉肅到底在想些什麽,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夕陽西下,天邊的雲彩映得通紅。

此刻正是家家戶戶做晚飯的時候,炊煙袅袅,被清風拂過,十分惬意。

雖說大灣村離京城并不算遠,但此處卻沒有染上京城的喧嚣,若是能在大灣村裏頭開出一片山頭,用來養花,這樣一來,她日後就有了做胭脂的原料。

心中轉過此番想法,齊蓁當真是有些意動,不過她手頭上連二兩銀子的積蓄都不到,在大灣村裏頭都不算富裕的,又哪裏有錢來包下整個山頭呢?

現在也只是想想罷了。

走到廉家,還沒進院子裏呢,齊蓁就聽到一陣小孩子的哭聲。

她心裏一緊,幾步走到了房中,就看見廉仲琪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滿臉都是淚,面頰通紅,連嗓子都哭啞了,看着十分可憐。

而廉伯元這站在廉仲琪面前,就跟一只小狼崽子似的,護着廉仲琪。

齊蓁皺起眉頭,看着家裏頭的不速之客,将背簍給放在了牆角,滿臉冷色,走到前頭,先将廉仲琪從地上抱了起來,伸手撣了撣他身上的灰塵,這才問:

“娘,您來這兒做什麽?”

齊母一開始還沒有認出齊蓁來,畢竟齊蓁臉上蒙了一塊巾子,只露出一雙眼睛,自然是不好辨認的。

待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時,齊母這才轉過頭,滿臉堆笑,看着自家女兒,問:

“蓁蓁,你幹嘛捂着臉?這是什麽樣子?”

齊母的容貌與齊蓁生的十分相似,畢竟齊蓁是從齊母的肚皮裏爬出來的,母女之間生的像,實屬自然。

不過齊母現在都年近四十了,滿臉橫肉,将五官擠在一處,偏偏嘴唇生的極薄,看上去有些刻薄。

一邊說着,齊母一邊伸手,想要将齊蓁臉上蒙上的巾子給扯下來,但齊蓁卻往後退了一步,聲音中刻意流露出一絲驚慌,道:

“娘,女兒臉上是生瘡了,您千萬不能扯開巾子,否則若是傳染給您,該如何是好?”

聽到這話,齊母登時吓得一跳,趕忙縮回手,半點兒不敢再動齊蓁臉上的巾子。

頓了頓,齊母看着從外頭走進來的廉肅,眼皮子跳了跳,說:

“你二哥現在年紀也大了,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蓁蓁,你手上還有沒有銀錢,能不能先借給娘,等娘手頭寬裕了再還你。”

見着齊母滿臉誠懇,齊蓁心裏不住冷笑,但眼中卻露出一絲為難。

“娘,我手上哪裏還有閑錢?之前叔叔害了重病,家裏頭最後一點兒銀子都用來抓藥了,好不容易将叔叔從鬼門關裏拉回來,這家底也算是掏空了。”

齊蓁聲音中流露出苦澀的意味,用袖襟擦了擦眼淚。

聽着齊蓁訴苦,齊母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僵硬,眼珠子轉了轉,想要說些什麽,但卻不防對上了廉肅的眼神,陰沉沉的,好像個死人一般。

齊母唬了一跳,咽了一口唾沫,拉着齊蓁的手,将人拽到角落裏,低聲道:

“你現在死了丈夫,總不能在廉家過一輩子吧?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蓁蓁,你現在沒個男人養着,日子可怎麽過啊!娘看着你在廉家吃苦,實在是于心不忍。”

這麽說着,齊母竟然紅了眼眶,好像很心疼齊蓁這個女兒似的。

若不是齊蓁上輩子被那個變了态的老太監活活折磨致死,恐怕真會以為齊母在為她着想。

不過有了上一世的經歷,齊蓁無論如何都不會信齊母的鬼話。

只見齊蓁捂着臉,痛苦道:

“娘,女兒實在是沒有辦法啊,嫁到了廉家,就生是廉家的人,死是廉家的鬼,還能有什麽出路呢?現在女兒日子過得苦,娘能不能先将之前的禮錢還給女兒一些,當時足足有五兩紋銀呢!女兒也不要多,您給我二兩銀就成了。”

一聽齊蓁提錢,齊母的臉色登時便難看了不少,臉上的笑意更加僵硬,深吸一口氣,說:

“蓁蓁,娘手裏實在是沒有錢啊,否則也不會來管你借錢,不過娘現在有個好法子,可以将你帶離苦海。”

齊蓁微微眯起眼,心中無限諷刺,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問:

“什麽好法子?”

“娘聽說有一位員外正在找續弦,你現在正好獨身一人,就去給那員外當續弦如何?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廉家快活?”

齊母的嗓門兒大得很,即使她故意壓低的聲音,但一旁的廉肅依舊聽出了個大概。

他兩手死死握拳,就連額角都崩出青筋,顯然是有些怒了。

廉肅此刻很想知道,齊蓁到底是什麽想法,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嫁,離開他們廉家這個苦海?

聽了齊母的話,齊蓁瞪大眼,竟然怔怔的流下淚來。

“娘,您怎麽能這麽說?竟然想要讓女兒改嫁?女兒都說了,既然嫁到廉家,就是廉家的人,這輩子都不會改變,娘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見着齊蓁冷了臉色,齊母也有些怒了,高高揚手,想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但還沒等打着齊蓁呢,就被一只手給鉗住了手腕。

“親家母,若是你再在我們廉家胡鬧的話,休怪廉某不客氣了!”

大概是廉肅這幅煞神模樣吓着齊母了,她竟然顫巍巍的,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等到最後,齊母被趕出了廉家大門兒,齊蓁懸着的那顆心,這才算放了下去。

彎下身,齊蓁看着臉上仍帶着淚痕的廉仲琪,心疼的厲害,抱起了小娃,輕聲問:

“仲琪為什麽哭?”

嗅到齊蓁身上的桂花香氣,廉仲琪委屈上了,癟癟嘴,含着兩泡淚,道:

“娘,外婆打仲琪。”

一邊說着,廉仲琪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通紅的耳朵。

齊蓁伸手摸了摸廉仲琪的耳朵,只覺得燙的厲害,眼中劃過一絲心疼,齊蓁沖着廉伯元道:

“日後齊氏再來咱們家,你也不必開門,不用理會就是。”

聽到齊蓁稱呼自己的母親為‘齊氏’,廉肅的眼神閃了閃,走到近前,想要說些什麽。

看到廉肅的神色,齊蓁道:

“有事兒等會再說。”

說着,齊蓁就将廉仲琪抱到了小屋裏,上一次她去京城買的桂花糖一直都沒有吃完,平日裏這兩個孩子一天只能吃着一小點兒,今日齊蓁算是破例了,跟他們一人拇指大小的糖塊兒。

桂花糖甜絲絲的味道彌散在口腔中,廉仲琪這才破涕為笑。

小孩子就是好哄,齊蓁解開臉上的巾子,親了親他的臉蛋,而廉伯元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齊蓁暗自發笑,也親了親廉伯元,這孩子臉皮薄,登時鬧了個大紅臉,都不敢與齊蓁對視,顯然是有些害羞了。

見狀,齊蓁也沒再逗他們,直接走出了小屋,将木門給仔細阖上,剛一轉身,就差不點撞上了面前的男人。

皺了皺眉,齊蓁道:

“你走路怎的都沒聲音,真是吓死人了!”

一邊說着,齊蓁一邊橫了廉肅一眼,伸手拍了拍豐滿的胸脯。

因為裏頭只穿了一件肚兜兒,剛入秋的外衫還薄,這麽一個動作,那豐滿的兩團竟然顫了顫。

明明心裏想的是非禮勿視,但廉肅的眼神卻不受控制的落在了不該看的地方。

他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開口問:

“你當真不準備改嫁?”

兩人一起走在了院子裏,現在太陽已經落下了,齊蓁自然不怕曬,她沒有注意到男人嘶啞的聲音,點頭答道:

“自然是不準備改嫁的,我那娘家你也見過了,就是一群水蛭,就算我再改嫁,恐怕最終得利的還是他們。”

其實剛剛想明白這一點時,齊蓁不是不心痛的,畢竟那是她的家人,将她賣了一次又一次的是她的生母,血脈親情自然是割舍不下的。

但後來齊蓁被那老太監折磨的死去活來,多少次都恨不得直接死了,到了那時,她對齊家就沒有半點兒眷戀,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惱恨。

女人低垂着眼,神情看着有些失落。

廉肅從未見過這樣的齊蓁,想要說些什麽,卻半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個傻子,娘家人對我到底是什麽心思,我心裏清楚的很。”

說完,齊蓁直接站起身子,往廚房走去。

今個兒廉肅上山挖了不少紅薯,齊蓁洗幹淨兩只紅薯,從菜籃子裏拿出香菇,一并改了刀,之後又剝了玉米粒,将之前放在房頂上曬着的臘肉給取出來,切成指節大的小塊兒。

将這些菜肉放在精米裏,燒火上鍋蒸。

趁着這檔口的功夫,齊蓁又洗了些紅薯苗,放在鍋裏用鹽炒了,紅薯苗吃起來十分鮮嫩,又勝在清淡,齊蓁愛吃的很。

再加上她的廚藝本就不差,等到臘肉飯蒸好之後,廉伯元與廉仲琪兩兄弟就好像嗅着魚腥味兒的貓一般,直接溜到了廚房裏。

捏了捏廉伯元的小臉,齊蓁道:

“去将你叔叔叫來,吃飯了。”

廉伯元捂着臉,小跑着出了廚房,卻不防被門檻絆了一下,好在他扶着門框,這才沒有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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