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耳洞

田正國抱着他的玩偶坐在宋澤辰的床上，居高臨下地和站在地上的宋澤辰大眼瞪大眼。

“上面的空氣不錯啊。”

宋澤辰被田正國“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哭給你看”的威脅眼神看得拜下陣來。

嘆了口氣：“挪開點，好歹留點位置給我。”

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床上。

“阿澤，我今天表現不好你都沒有安慰我。”

田正國聯想到早上宋澤辰失态的樣子猶豫了一下，轉念認為沒有和他說話，那就不算安慰。

“那你需要我的安慰嗎？”宋澤辰雙手墊在腦後，視角正對着天花板。

“當然要啊。”

“我們國兒真的進步了很多啦。”

“什麽進步不進步的啊，我今天表現得那麽差。”田正國孩子氣地嘟嘟嘴，不滿意于宋澤辰這個顯得敷衍的回答。

宋澤辰翻了個身面對田正國，小孩的眼睛清亮亮，幹淨澄澈。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能理直氣壯地讨要安慰，而不是沉默地舔舐傷口，說明你很好的在愛裏長大了。

真好，要一直這樣下去啊。

田正國捏捏宋澤辰的耳垂，上面也有一顆小痣，和眼睛的淚痣在同一個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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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澤你以後準備打耳洞嗎？”他的心思經常會輕易被其他東西吸引走，飛到另外的事務上，馬上自己又換了另一個話題。

田正國老早就觊觎耳洞許久，前段時間作曲有進步就借口作為獎勵開心地去打了耳洞。當然他的目标不止是一個耳洞，而是星辰大海。

不是，是星辰大海一樣多的耳洞和紋身。

所以他希望慫恿宋澤辰一起擁有同款。

“不打。”宋澤辰幹淨利落地回絕。

“怕痛嗎？其實一點都不痛的。”田正國頓時來了興趣，想要嘲笑宋澤辰。

“不是，就是單純的沒興趣。”

“你不會以後遇見了喜歡的人作為紀念才會去打耳洞吧。”田正國驚呼一聲，捂住嘴巴看向對方，自以為發現了什麽驚天秘密。

宋澤辰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陣狂跳，咬牙切齒：“我明天就把你藏起來的言情小說和少女漫畫都燒掉，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宿舍裏有幾個人，以田正國為代表，擁有一顆七竅玲珑的少男心。具體表現為沉迷小說中的情節并锲而不舍地帶入生活，認為愛情随時就能邂逅，看電視劇會尖叫臉紅，為了漫畫情節痛不欲生，熱愛收藏可愛的小玩意兒。

宋直男表示自己無法接受，甚至想遠離他們。

“你怎麽這樣，難怪老師說你寫的愛情歌詞一點都不幸福美好。”田正國推了一把宋澤辰。

宋澤辰是練習生裏出了名的悲歌代表，凡是涉及愛情，寫歌的主題全是錯過、懷疑、失去等等，加之他最擅長利用舒緩的古典樂做旋律，每一次交上去的歌稱得上震撼人心，但也讓其他人擔憂宋澤辰是不是受過什麽情傷。

衆人暗中觀察了很久，很長一段時間用“我弟弟/哥哥真可憐，我一定要好好關心他”的慈愛眼神關懷宋澤辰。在他忍無可忍對天發誓再三保證自己沒問題後才作罷，但心裏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呵，那也比某人寫的小學生愛情好。”

畢竟某人曾經有過難得的二十幾天的網戀經歷。

宋澤辰斜眼，田正國望天。

“行了行了，下去睡吧。”

“泰涥哥上次都和你睡了，我也要和你睡。”田正國聽了這話，憤怒地捶床，對上次金泰涥在他倆吵架期間趁機搶占上宋澤辰床的機會表示嚴重不滿。

宋澤辰這個人不喜歡過多的肢體接觸，別人來黏他都會想辦法避開。結果那天早上一醒來看見兩個人居然睡一張床上，他感覺到了背叛。偏偏那時候在冷戰他沒法說什麽，這筆帳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睡覺會打人吧。”

“不會的。”田正國豎起四根指頭，信誓旦旦。

話是這麽說的，事實又是另一回事。

宋澤辰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蜷成一團只占據一角，田正國嚣張地睡着床的對角線。

今天也是要合理控制自己情緒的一天。

宋澤辰又好氣又好笑地拿出手機記錄某人的謊言，觀察了半天發現完全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還是下了床。

陽臺坐着一個人，是金楠俊的背影。

“哥這麽晚了還不睡嗎？”

金楠俊回頭發現是宋澤辰：“辰啊，公司說已經安排我錄log了。”

“那恭喜哥。”宋澤辰抖抖雙手在金楠俊的臉旁揮動，手動做出放煙花的特效。

“怎麽不是……”

怎麽不是你先。

怎麽會是我呢？

“哥。”宋澤辰毫不猶豫地打斷了金楠俊未完的話，稍稍仰頭和他對視。

“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你很優秀。”

金楠俊一直有種天生的愧疚，從hiphop轉成愛豆是一個原因，地下一起玩的朋友認為他輕易背叛了信仰，沒有骨氣地屈服，接受了上不了臺面的愛豆文化。原先的兄弟變成沖在最前方嘲諷他的人，他欣賞的歌詞內容變成了diss他的傑作。

成為愛豆但長相不夠優秀是另一個原因。在這個以顏值至上的國家，長得不符合大衆審美當愛豆就是原罪，金南俊幾乎可以想象他出道後會為團隊招來的嘲諷。追求夢想有錯嗎？一定會有人告訴他：因為是你，所以有錯。

方石赫要他當防彈少年團的隊長，對他而言無疑是最沉重的責任，他無數次因為壓力輾轉反側，甚至抱怨為什麽讓他這個年齡在中間的人擔當隊長。

這種交纏相互撕扯的罪惡感幾乎要将他淹沒。

“明明很認真的在誇獎哥，但是哥每次都不當回事。”宋澤辰安安靜靜地微笑，認真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不是的。”金楠俊急忙反駁。

是因為把宋澤辰當作很重要的人，認為宋澤辰很重視他所以會無條件的誇贊他無條件地站在他身後，所以下意識地以為是安慰。

“我誇過哥可愛，誇過哥性感，從來就不是客套，是不是因為哥覺得我不夠真誠。”宋澤辰頓了頓，裝作自嘲的樣子。

“辰啊，對不起。”金楠俊的頭一點一點地垂下去。

“哥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宋澤辰的誇獎不夠資格，那我可以改名叫宋澤甲，宋澤乙，宋澤丁……什麽名字都可以，只要哥願意接受這份稱贊來肯定自己。”

金楠俊張張口，覺得有些哽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眼睛慢慢地湧上潮氣。

很多人稱贊過他，真心或假意，小時候的他引以為豪，不去思考太多，簡簡單單地帶着喜悅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

可是後來呢？

後來所有人都和他背道而馳，所有人都對他惡言相向。他只覺得自己的錯太明顯，偶爾有的那些誇獎再也無法給他帶來快樂。

“哥寫的歌詞我看過了……”

全是對自我的懷疑與否定，不僅對社會不滿更因此歸咎于自己。金楠俊的同理心是他創作的來源也是毀滅的起因，無論發生什麽，永遠重複着對自己的自責。

宋澤辰吸了一口氣，金楠俊已經完全低下了頭，愧疚的樣子，他吐出那口氣：“你看，哥，你又自責了，你這樣不是想讓我也自責嗎？”

“明明想要安慰哥結果反而讓哥難過了，我又做錯了。”

“不是的。”金楠俊猛地擡頭，徑直對上宋澤辰了然又含笑的目光，忽然明白過來了什麽。

很多時候他就是這樣的心理吧，對方和自己都這樣本可以避免的小事而困擾。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不這樣的……”

“沒有想要強制哥哥怎麽樣，只是希望哥哥不要悶着，多看看身邊其他事。”

“嗯。”

“好了，哥去休息吧，整理好自己拍一個帥氣的log。”

宋澤辰把金楠俊推進房間的床上，用行動傳達出”孩子你快睡吧”的強烈信息，金楠俊不得不閉上眼。

宋澤辰拿着水杯，慢悠悠地晃到陽臺，靠着牆壁随意坐下盤着腿，風呼嘯伴随城市的心跳聲，車的鳴笛聲若有似無。

金楠俊和宋澤辰不一樣，金楠俊的孤獨到底還是有跡可循，交上去的一篇篇歌詞除了批判還有寂寞但不乏自我救贖。宋澤辰連真實抒發內心都做不到，借助生活的情節代入寫的歌裏，盡量避免展示自我的感情，他從來就是故事外的人。悲歌讓人動情，大概是因為喜劇在他眼裏也并不開心。

你和我不一樣，你一定不要和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