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傅冉斜挎着書包出門的時候, 碰上了剛出門的顏冬青,視線相觸, 顏冬青朝她笑了笑。

傅冉立刻笑彎了眼, 喊聲:“三哥。”

又瞧見也剛出門的顏冬雪,主動招呼:“姐, 你上班去?”

顏冬雪笑, 跟他們一塊走:“去報道,我被礦區選上幹事, 專門管宣傳這塊。”

傅冉聽得不大懂,等分開走, 她才小聲問顏冬青:“三哥, 什麽叫幹事?”

顏冬青想了想, 低聲道:“大概跟大魏基層的小官差不多,比如專門負責寫文書的師爺。”

這回傅冉明白了:“就是說冬雪姐大小還是個幹部!”

顏冬青點點頭。

顏冬雪是中專畢業,如果不是趕上“上山下鄉”, 只要拿着畢業證等國家分配,相比初、高中文化程度的工友, 起點自然要高些。

“三哥,那口井.我們能回去嗎?”傅冉實在太想念大魏了。

顏冬青低頭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 略無力的開口:“冉兒,朕也不知道。”

當初國師只說時機一到,他們自然會回去,可他卻并沒有說這個時機到底是什麽。

等他們回去, 顏冬青頭件事要做的就是把他綁來,問問他大大習到底是誰,這裏沒大大習,只有大大毛。

“既來之則安之,冉兒,我們靜觀其變,再等等看。”顏冬青也莫可奈何,只能安撫她。

傅冉輕輕嗯一聲,側頭看顏冬青,在大魏他是意氣風發的帝王,即便到這裏,他也能很好适應,按他的計劃逐步學大魏需要的東西。

皇帝都能吃得下苦,她多待幾天,哪怕是幾年又有什麽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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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其實臣妾也沒那麽想家,有您在的地方,也是臣妾的家。”傅冉抓上了他胳膊,輕聲說。

顏冬青轉開臉,眼底氲着笑意。

有他在地方就是家,很好,他的皇後越來越會說話了。

學期伊始,班上原先的座位已經被打散,傅冉還是坐以前那個位置,可惜高雪梅卻不跟她坐了,掩嘴湊到她耳邊道:“我想跟祁瑞安坐。”

說完,臉上露出腼腆的笑意。

傅冉太熟悉這種笑了,片刻無言,好一會兒才道:“那随你吧。”

高雪梅抱上書包,二話不說,一溜煙跑去了後面。

下秒,顏冬青回頭把書包擱在了她旁邊的空桌上。

“...........”

傅冉擡眼看了看已經在她身旁坐下的顏冬青,還是沒忍住,嘀咕道:“我當您每天都在認真學習,原來不過是一心兩用,居然還偷聽我和高雪梅講話。”

顏冬青斜眼睨她,涼飕飕道:“你有意見?”

“不敢......”

“不敢就看書,一會考你。”

“...........”

以前高雪梅在,她們上課會說說話,日子就沒那麽難熬,但是現在.

換了同桌之後,傅冉只覺得特別累,還特別餓,大概是時刻被盯着,不敢再開小差的緣故。

下午照例是勞務課,教導主任安排他們去二廠學習。

“同學們應該聽說了二廠離心機爆炸的事,今天讓你們去,是希望你們能汲取教訓,以後無論做啥,都要細心,都要認真負責!”

爆炸後,二廠已經停止生産,機器還在搶修,祁年陽領着他們參觀離心機,給他們講解每個零件的用途,随後安排他們參與到維修當中。

附中的學生幾乎都是礦區子女,或多或少都聽過,有人當場道:“聽說是顏工程師幹的!”

“胡說!”傅冉突然揚聲,小臉漲得通紅,捏緊拳頭道:“顏工程師只是給所有工友擔下責任,真要追究,一個都跑不掉。”

聽傅冉這麽說,有女同學道:“都別吵吵,俺爹當時也在,俺爹說了,他也有責任,沒盯好生産線。”

女同學說話聲小,但聲音堅定:“咱們算是一大家子,可別窩裏鬥,省得被人利用。”

傅冉轉頭看了女同學一眼,女同學抿嘴,沖她露出個腼腆的笑。

衆人砸吧砸吧女同學話裏意思,也都醒味過來,悻悻不語。

這時,顏冬青開了口,問的是祁年陽:“祁工程師,爆炸當時你在場,不如跟我們說說當時情況,順便分析下爆炸原因。”

其他人也都想知道,附和道:“對對,廠裏憑啥和稀泥,至少給個交代!”

祁年陽面上波瀾不驚:“這點顏工程師也分析過,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利用中子轟擊濃縮鈾。”

顏冬青擡眼看他:“轟擊濃縮鈾的前提是要中子源,還要磁場加速,撇開磁場不談,要什麽樣的人才能随便弄到穩定的中子源?”

祁年陽垂下眼,擦洋火點了根煙,抽兩口才道:“你說的有理,這事還得再推敲。”

顏冬青笑笑:“祁工程師,當着我爹的面,你說你不懂中子,現在又說我說的對.你到底是懂,還是不懂?”

在修理機器的工友擱下手裏活,不覺豎起耳朵。

祁年陽面上閃過一絲慌亂,很快被掩飾,避而不談:“這事還得看廠裏,我不大清楚。”

已經進來一會兒的梁礦長聽得直皺眉,啥叫不大清楚,感情廠裏開會的時候他都不在?!

梁礦長沉着臉,背手無聲走開,回到廠委辦公室,啥話也不說,擰開鋼筆冒寫材料。

正寫着,高礦長進來了:“老梁,寫啥呢?”

“沒啥,普通材料。”梁礦長把信紙扔辦公桌裏,擡眼瞧着他:“咋啦,瞧你滿面春風的樣子,碰到啥好事了?”

兩人一個部隊退下的,級別又差不多,一個正處一個副處,雖然暗裏都在較勁,但明面上還是要維持和氣。

高礦長哈哈笑,也沒瞞着:“老祁家那小子,你見過不?”

“見過,咋啦?”梁礦長摸不着頭腦。

“我瞧老祁話裏那意思,是想跟我做個親家。”高礦長話裏帶幾分得意。

“老高,這事你可得想好了。”梁礦長面上透着嚴肅。

冷不丁被潑盆冷水,高礦長不大痛快,瞪眼如銅鈴:“咋啦,我跟誰做親家,還得由你批準吶!”

聽他這麽說,梁礦長搖搖頭:“行行行,随你,以後要是出了啥事,可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

說完,他把寫好的材料裝牛皮紙信封裏,戴上解放帽去革委會。

不能等着對方出手了,祁年陽得讓上頭好好查查。

傅冉把兩件衣裳趕了出來,去百貨商店的時候順帶拿給楊秀英。

楊秀英抖開看,滿意極了:“好看!回頭我就讓我家那口子試試合不合身。大妹子,可真謝謝你了!”

傅冉擺手,直說不謝,又跟她說幾句,要去買衛生紙。

楊秀英左右看看,趁沒啥人,沖傅冉擠擠眼,小聲道:“大妹子,一會兒再過來趟,給你瞧個好東西。”

見她神神秘秘的樣,傅冉遲疑應聲,去二樓婦女用品櫃臺買了卷衛生紙,又買了個衛生帶。

再下來,楊秀英打開櫃臺門,讓她進去,把奶.罩塞她手裏。

“剛上的新貨,我瞧這玩意你能用到,就給你弄了件,不要布票,五塊錢一件。”

傅冉抖開看看,幾根細細的帶,只有兩片碗口大小的布料,純白色,裏頭塞着棉花。

“大姐,這是什麽?”傅冉沒看出門道:“這麽少點布料,還要五塊啊?”

楊秀英噗嗤樂出了聲:“是奶.罩,穿裏頭的,不怪你不知道,這玩意以前只在上海賣,咱們南州才出現不久,好些大姑娘都搶着買,不是我留意着,哪有你的份吶!”

傅冉懷揣着奶.罩暈乎乎回家,傅向前去副食品店買菜了,賀寡婦在外洗衣裳。

趁屋裏沒人,傅冉帶着幾分羞意把奶.罩穿上,然後發現奶.子大了許多.

低頭看,扭着看,擡高胳膊看,怎麽看都比原先好看.

傅冉拍拍發燙的臉,甭管啥時候,只要是女人,都在意胸前那兩坨肉。

正想換下來,就聽賀寡婦在和顏冬青說話,怕顏冬青進來,忙套上罩衫,拉門出去。

“大白天的,關門幹啥?”賀寡婦說她。

傅冉沒吱聲,下意識低頭瞧了瞧胸口。

顏冬青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只是道:“過來寫作業。”

傅冉知道,寫作業是借口,應該是有別的事找她。

回屋拿上書,跟他後面去前院,顏立本不知道去哪兒了,家裏也沒個人,兩人攤開書,先把該有的姿态擺上,可是說的話卻跟書上內容八竿子打不着。

“冉兒,借點錢給朕。”

“...........”

借錢還能說得這麽坦蕩的,大概只有眼前這位主子了吧。

“您要錢做什麽?”傅冉問他。

“朕打算買臺抽水機。”顏冬青補充道:“劉二柱他們生産隊也要買,正好讓他開介紹信。”

傅冉哎了一聲,把所剩不多的積蓄全拿出來,數出五十塊給顏冬青,然後老神在在的叮囑他:“三哥,等以後回去了,您可記得要還我。”

顏冬青捏她臉:“行了,朕還能少了你這點錢?”

說着,顏冬青像是察覺到什麽不對,上上下下地瞧她,最後一雙龍目落在她胸口。

傅冉難為情的側側身,咕哝道:“您瞧什麽呢。”

顏冬青沒讓她躲,又把她身子扭了過去,又打量了片刻,然後戳了戳。

“...........”

“你在裏面塞了什麽東西。”不怪顏冬青不知道,畢竟這位主子也沒見過奶.罩長啥樣。

“皇上......”傅冉臉紅到滴血,不想跟他講話。

大概是顏冬青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流氓,清了清嗓子道:“別亂塞東西。”

可惜顏冬青這句話沒能奏效,之後的幾天,傅冉胸前始終鼓鼓兩團東西,把原本寬肥的罩衫也撐了起來,走起路來腰線若有若無,瞧着比原先更勾人。

直到有天傅冉把奶.罩洗了,挂在院裏的晾衣繩上,被顏冬青站窗戶口無意瞧見,眉頭慢慢擰成疙瘩。

怎麽穿這麽少.

顏冬青滿腦子都是那幾根細帶,吃飯時,廖娟跟他說幾聲也沒理,氣得往他背上揍了下:“想啥呢!”

顏冬雪提醒他:“娘問你是不是說了啥,咋礦上有工友在傳祁工程師是敵特分子。”

“前段時間爹也被傳是敵特分子。”顏冬青不鹹不淡道:“清者自清,爹沒辯解過一句,也不見礦上工友拉他去批.鬥。”

顏立本像是明白了什麽,笑起來:“說的是,他要不是敵特分子,壓根不用怕,如果怕了,就是心裏有鬼。”

自打上回顏冬青當着工友的面,在車間嗆過祁年陽之後,礦上就傳出了流言,要說當真,大家夥兒誰也沒往祁年陽家門上糊大字報,就跟當初懷疑顏立本一樣,光是嘴上傳傳。

可有人還是亂陣腳了。

祁年陽這幾天坐立難安起來,輾轉幾道手續,聯系上組織,想辦法請求庇護。

哪知道對方含糊其辭,始終不給回應。

“不行,我們得想辦法先走。”祁年陽收拾行李。

“走?你走哪?”祁瑞安冷眼看他:“如果有天你暴露,只不過是一枚失去用途的棋子,還要你何用?”

祁年陽不說話,癱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滾,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一旦暴露,只有死路一條。

祁年陽摘下眼鏡,擦擦額上汗珠,露出疲累神色,低聲道:“如果能從頭再來,我寧可沒踏上這條路。”

祁瑞安垂下眼,沒吱聲。

礦上風言風語傳得越來越盛,風頭開始倒向顏立本這邊,最高興的莫過于廖娟,說話走路都底氣足了不少。

徐蘭英也跟着高興,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天知道,她是真怕受牽連啊,她擡不起頭無所謂,怕的是以後子子孫孫都跟着擡不起頭做人。

傅冉倒是沒啥感覺,還和以前一樣,幾乎天天往顏家跑。

徐蘭英看得牙疼,幸虧顏家是個不錯的,要換成別家,她閨女這麽個倒貼法,一準要被公婆瞧不起!

經過礦區爆炸這事,廖娟是真喜歡傅冉這丫頭,開始琢磨着早點把兒媳婦要進門算了。

趕着吃飯的時候,廖娟跟顏立本說了下:“孩他爹,聽說礦上騰出了幾間房,咱再申請換個大點的房,要不等冬青娶了媳婦兒,總不能讓他倆睡堂屋,那多尴尬啊!”

顏冬青嗆咳了一聲,放下碗筷問:“要給我娶媳婦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妹紙說是不是要回去,我統一說下哈,不打算寫古代,現代會寫到結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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