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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要到農忙季, 生産隊為了抓時間,通常是早上出工幹到天黑, 晌午飯都是家裏婆娘走幾裏路送過來, 顏冬青把口糧存在劉二柱家,二柱他娘過來送飯時, 也會順帶給顏冬青送碗飯, 像今天傅冉過來,還是頭一遭。
工地上的莊稼漢也是頭回見傅冉, 見她白白淨淨,紮兩根麻花辮, 幹淨又利落, 不由就打趣幾句。
“大兄弟, 你這媳婦長得俊,比俺媳婦可好看多了!”
“你媳婦家裏還有妹子不?姐也成!”
“你兩生娃了不?”
“...........”
大家夥兒沒壞心眼,就是成天埋頭幹活太沒趣, 難得來個漂亮小媳婦,不免開幾句玩笑解解悶。
“行了, 我媳婦臉皮薄,被你們說紅臉了。”顏冬青側過身,擋住一幫莊稼漢的視線。
知道他們沒別的意思, 也不想讓他的小皇後給別人随便看!
傅冉沒皮沒臉慣了,哪有半點臉紅,她還挺好奇他們怎麽修鐵路的,剛想探頭看看, 就被顏冬青按回了腦袋,拎過她手裏篾籃,帶她往人少的地方坐。
鋁制飯盒裏壓了滿盒的肉燒菜幹,上面還鋪了兩個卧雞蛋,籠布裏裹着四個白面饅頭,鐵皮水壺裏被灌了蛋花湯,還澆了麻油,噴香。
顏冬青悶頭大口吃着,已經好些時候沒沾過肉了,帶了肥的肉片幾乎全進了肚。
傅冉來前吃過了,不歇氣的往顏冬青饅頭上夾菜:“三哥,吃慢點兒,當心噎着。”
說不心疼是假,原本細皮嫩肉的萬歲,成天風吹日曬,黑了許多,本來就沒肉,瞧着更瘦了。
顏冬青吃得快,但吃相不難看,連吞下兩個饅頭,肚裏總算有了飽意,坐在石頭上慢慢喝湯,喟嘆道:“冉兒,你燒的飯比二柱娘燒的好吃多了。”
傅冉坐在顏冬青稍後的地方給他捶肩,心疼道:“以後我天天過來給您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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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顏冬青想也不想便拒絕:“你自己來去朕不放心,萬一被拐子拐走了,以你的腦子,肯定逃不出來,朕還得千裏尋妻去大山裏找你。”
瞧這話說的.
傅冉先不大高興,不過仔細一品,還挺動聽,心裏甜絲絲的,轉問他:“要什麽時候才能修好啊?”
顏冬青擡擡下巴,示意她自己看:“劉二柱包下五裏路段,現在修了還不到一裏。”
聞言,傅冉垮下小臉,飛快的計算:“快兩個月了,才修一裏路,照這個速度,您豈不是要待上整年?”
顏冬青搖搖頭,低聲道:“朕過來不是為了幹苦力,等該學的學到手,朕自然會尋借口回去。”
“三哥,您辛苦了。”傅冉捶背捶的越發起勁。
顏冬青彎彎嘴角,回頭看她:“你也辛苦,多吃飯,再長點肉。”
傅冉扯扯臉蛋:“您看看,長肉了呢。”
顏冬青低低笑,意味深長的朝她胸前瞄了眼:“沒長到地方。”
無論啥時候的女人,都特別在意胸前兩坨肉的重量,傅冉老大不高興,挺挺小胸脯,哼聲道:“那是因為沒穿奶罩。”
顏冬青嗆咳出聲,左右看看,又狠瞪了她眼,她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吃過飯休息片刻,就得開工了,莊稼漢們的婆娘陸陸續續挎籃離開,傅冉想多留一會兒,但顏冬青不讓。
“回去吧,朕不喜歡鄉野村夫的眼神落你身上。”
傅冉聽話應聲,突然想起什麽,對他道:“客什的那個軍官同志,他找姐來了,聽說轉到公安局從事刑偵工作,前幾天還登門拜訪了。”
對此,顏冬青只吐出四個字:“陰魂不散。”
“...........”
此時傅冉怎麽也搞不明白,她的萬歲為什麽總針對張志剛,直到多年後他們的小公主處了對象,傅冉才明白,她的萬歲不是針對某一個,而是針對某一群。
歪歪扭扭騎車回城,傅冉抄了條近路,直接從二廠後邊的蘆葦林穿到礦區。
趕着午休,整個礦區靜悄悄的沒人影兒,傅冉搬着自行車跨過小水溝,正打算爬上田埂,冷不丁聽見有人在說話,還沒等她聽清,對方就止了聲。
傅冉聞聲瞧過去,有點意外,怎麽祁瑞安會跟黃梅站一塊說話,在她印象裏,兩人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再說.黃梅不是跟馬家輝扯不清的嗎?
對上她視線,黃梅先挪開眼,眼神有幾分閃爍,反觀祁瑞安,淡定磊落的讓人瞧不出什麽,還自然的跟傅冉打了聲招呼。
傅冉吶吶應聲,心裏存着疑惑,又沒立場多問,只能騎上車先離開。
等她走遠了,黃梅低聲道:“她會不會往外亂說?”
往傅冉離開方向瞧了眼,祁瑞安搖頭,沒什麽情緒道:“你繼續做你的事,其他不要管。”
黃梅嗯一聲,她比祁瑞安一家來這裏還要早,負責登記廠礦設備技術,聯絡伏在南州的其他人,将所有情報收集到她手中,再經由她傳送到上一級。
直到祁家一家的到來,祁瑞安頂替了她原先的任務,成為整個華北地區的情報轉接人,黃梅一直不清楚他是什麽來頭,更不清楚祁家所謂的一家幾口,到底是不是真。
回到設備科,辦公室的工友沖她呶呶嘴:“馬家輝剛來找過,說在食堂後頭等着你。”
黃梅抿嘴笑,露出平時溫吞的樣兒,對工友道:“幫我打個掩護,我出去趟。”
工友哎一聲:“去吧,領導要是問,我就說你去了公廁。”
黃梅道聲謝,趕去食堂。
對于馬家輝這種男人,黃梅是打心眼裏瞧不起,而她又需要這種沒主見沒腦子的廢物男人為她打掩護,在礦區沒結婚的女工裏,她年紀已經不算小,遲遲不結婚,只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原本黃梅就瞄準了馬家輝這個男人,可惜讓傅燕先插一腳,就在黃梅打算尋找其他廢物男人時,傅燕沒了,馬家輝對她又念念不忘,她只好順水推舟,跟了這個男人。
馬家輝來找她,是商量結婚的事,他已經等不及了,打從傅燕沒了之後,他再沒有過女人,夜深人靜時想到黃梅這姑娘,就止不住的亢奮難耐。
但這姑娘跟傅燕不同,一直不讓他碰。
他理解,矜持的姑娘都是這樣,得快點結婚,結了婚她就沒借口了。
“我娘說家裏桌椅板凳、棉床被褥都齊全,咱兩啥時候打結婚證都成,依我看.就這兩天,挑個日子把結婚證打了咋樣?”
馬家輝給傅燕結婚那會兒,還不夠打結婚證的年紀,說難聽點兒,傅燕就是給他暖炕洗腳的丫頭,按法律上來說,他可沒結過婚。
黃梅低頭,帶着羞意嗯一聲:“看你的意思,你說啥時候就啥時候。”
嘴上這麽說,心裏琢磨的卻是想法子讓眼前這個男人趁早痿了才行,那麽惡心的東西,別想塞到她身體裏。
馬家輝哪知道她所想,抓心撓肝的,差不點就要扯她現在去領證,晚上就洞房。
“今天哪成啊,起碼好好挑個日子,結婚可是大事。”黃梅耐着厭惡,委婉拒絕。
馬家輝也知道唐突了:“好,回去我就挑個日子,趁早讓你進門,也省得別人說閑話。”說完,喜滋滋離開。
等他人走遠了,黃梅才慢慢隐去臉上的笑,面無表情回設備科。
傅冉剛推自行車進家門,楊秀英就火急火燎找來了,進門就道:“上午來找你,你也不在,跟你說個好事兒!”
見她走得氣喘籲籲,傅冉忙招呼她坐,刷搪瓷缸沖了杯糖水遞她:“慢慢說,什麽好事兒啊?”
楊秀英拍大腿道:“一會兒你跟我去趟革委會,咱們書記他愛人要找你做身衣裳!”
傅冉愣了愣:“南州的裁縫鋪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哪個裁縫師傅不比我手藝好,怎麽還找上我了?”
“大妹子,快別謙虛了,你手藝咋不行了?要我看,裁縫師傅的手藝比不上你,要不然,書記他愛人咋還托我來找你?!”
甭管誰愛人,都得穿衣吃飯,都得從楊秀英手裏頭買這一尺三寸布。
楊秀英今天穿的斜領盤扣罩衫就是傅冉給做的,斜插口袋,樣式別致,還掐了腰,書記他愛人來扯布時,一眼就瞧中了,順口向楊秀英打聽擱哪個裁縫鋪做的。
“我也沒瞞着,當時就跟她提了你,書記他愛人托我捎口信,問你願不願意去給量個尺寸,幫忙做一身。”
傅冉聽明白了,感情人家是想做衣裳,但又擺起了官架子,招她去幹。
書記她愛人又怎樣,她還是大魏國母呢,論擺譜,誰不會。
“楊大姐,麻煩您跟她說一聲,做衣裳我誰都給做,但得上門來量尺寸,我這裏沒有書記。”傅冉不卑不亢的回絕。
楊秀英瞪眼:“大妹子,你莫不是傻了吧,那可是書記他愛人!”
楊秀英也沒壞心眼,就是想讓傅冉抓住這個別人想抓都抓不着的機會,要是攀上層關系,以後遇到啥事了也有門路不是。
知道她心思,傅冉笑道:“大姐,行業無貴賤,勞動不分家,書記他愛人在我看來,也就跟你,跟我公婆姑姐差不多,幹的都是為人民服務的事,沒什麽高貴低賤之分。”
更重要的是,她的萬歲要是知道她上門巴結,估計得氣歪鼻子。
楊秀英恨鐵不成鋼:“我這人說話直,說難聽了你也別不高興.大妹子啊,你咋跟個棒槌似的,這麽不開竅吶!”
傅冉笑,一點也不氣:“行了大姐,您就這麽跟她說,她愛來不來,我不去伺候。”
楊秀英白她眼,莫可奈何離開,也不知道她咋說的,沒過兩天,書記他愛人帶着布料登門了。
書記他愛人全名牛國珍,瓜子臉,梳着齊耳短發,頭上卡着發箍,瞧着是個幹淨利落的人。
上門是客,傅冉客氣的招呼她坐,又抓把瓜子給她嗑。
牛國珍還臊得慌呢,楊秀英那個直腸子,直接拿什麽勞動不分貴賤,行業無歧視之類的話壓她,正巧給書記聽見了,少不了要斥她一頓,罵她擺官架子,這要是給有心人揪住小辮子,還不得扣上大帽拉她去游街吶!
察覺到牛國珍拘謹,傅冉主動道:“您要我給您做啥衣裳?”
“你都會啥?”
傅冉笑,一點兒也不謙虛:“您能報上的,我都能做。”
牛國珍把帶來的布攤開:“我正愁呢,國慶要跟我家那口子去首都開會,不知道該穿啥才好。”
布是塊好布,化纖面料,淡藍印着碎花,做罩衫最合适,但卻不能做成楊秀英那樣的斜襟盤扣又掐腰,對牛國珍來說,太招人注意不是件好事。
傅冉實話實說:“我就給您做身中規中矩的罩衫,大街上的人怎麽穿,您就怎麽穿。”
聞言,牛國珍有些不大高興,找她圖得就是樣式別致,好不給她家那口子丢臉,要是跟大街上的人樣式一樣,還用得着來找她?
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傅冉道:“您去首都,重要的是穿得整潔體面,書記的臉面靠他的功績掙來,而不是您靠穿衣打扮給他掙臉面。”
牛國珍沒說話,若有所思的樣子,再看傅冉時,倒有幾分佩服了,小姑娘瞧着不招眼,倒挺有想法!
“成,就按你說的做,回頭再給我家那口子也做身,也按中規中矩的來,可別花裏胡哨啊!”
傅冉哎一聲,笑眯眯道:“您放心,都記着了,您把尺寸量好,連着布一塊給我就成。”
牛國珍先把手工費給傅冉,随口問:“今年十幾啦?啥文化程度?”
“十五,初中沒畢業。”
“十五啊,明年該找個工作了。”牛國珍道:“我瞧你一準能進服裝廠,你手巧,就适合幹這把活兒!”
傅冉倒沒想太多,她和萬歲過來到底是偷學技術的,電路鐵路水道管,這些她都學不來,還得靠萬歲,她也不知道她能幹點啥。
給萬歲暖被窩生小太子?
心裏這麽想着,傅冉低頭看看肚子,萬歲不把小太子送進她肚裏,她上哪兒生去啊.
日子飛快,轉眼就到了農忙季,礦上到處是鼓勵工友下鄉支援大生産的紅色标語,廠委工會大會小會開不斷,工會老大姐廖娟,宣傳科幹事顏冬雪,這娘倆天天忙得腳不沾地。
相較之下,顏立本要清閑多了,礦上正兒八經的生産不幹,成天動員工友下鄉,顏立本沒事可做,就擱家喝茶看報。
大豐收和國家領導人出國訪問占據一個版面,傅冉拿過來看了看,對開版,油墨印刷,上頭印着一九七零年六月刊的字樣。
傅冉隐約想起國師大人提過什麽大事跡,她記不清了,回屋插上插銷,進空間,趴在水井口喊國師。
國師哪兒也沒去,對外稱他要閉關修煉,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其實就是搬張床,守在井旁睡大覺。
傅冉喊了好幾聲,水井那頭才應聲:“娘娘,臣在,臣在。”
傅冉問他提過的到大事跡到底是什麽,國師一個激靈,盤腿坐床上,搖頭晃腦道:“娘娘,臣掐指一算,您和皇上就快熬出頭了,再忍忍,至多再忍六年。”
再忍六年?
傅冉還想問幾句,國師悠悠道:“娘娘,天機不可洩露,臣已洩露太多,将來恐遭天譴。”
傅冉呸一聲:“現在不遭天譴,回去也給你五馬分屍了!”
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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