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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把成衣店開起來, 傅冉特意去了趟市委工商部門。

宋主任在,瞧見傅冉, 開了個玩笑:“喲, 啥風把傅幹事吹過來啦!”

說話間,拖出辦公桌下的椅子:“快坐, 這是二娃了吧?”

傅冉摸肚子笑:“是二娃, 也快生了。”

洗搪瓷缸沖糖水,兩人坐下說話, 宋主任道:“是碰到啥事了?”

傅冉也不拐彎抹角,把開成衣店的想法說給他聽, 末了道:“希望主任考慮考慮, 只有搞生産, 滿足居民物質需求,才是長久之道。”

宋主任吸溜一口熱茶水,喟嘆道:“誰說不是, 本來這些話不該我說.你看頭幾年,光顧着鬧革命了, 哪個有心思去發展生産,咱們省在華北地區過得最差!”

傅冉只笑,不跟着談領導的不是。

宋主任沉吟道:“你說這事我記着了, 回頭我們開個會商量商量,要是能成,給你捎帶個信兒。”

傅冉忙感謝:“回頭請您來我家喝一杯,我公爹陪您喝!”

心意到了就成, 宋主任笑呵呵的,心裏舒坦:“成,等咱們把事落實再說。”

傅冉是趕上了好時候,要擱頭幾年,開成衣店絕對沒門,眼下日子好過了些,大家夥兒手裏頭又存了閑錢,自然要把吃喝穿往好了整,随着時代發展,上頭政策也在調整,允許少部分人先富起來。

富裕不是罪,地、富、反、右、壞裏,解放前的老地主和富農還有部分反政府同志,都被平反了,勞動光榮,靠勞動致富一樣光榮!

隔幾天,宋主任給傅冉捎帶消息,說上頭給批了,不過要按着百貨商店的那套來,得去工商部門申請營業執照,定時上報發.票,收布票棉花票還是工業劵,都得工商部門統一管理。

周一大早,例行晨會,傅冉把這好消息通知下去,可把裁縫鋪幾個大姐樂壞了。

“小傅,給加工資不?”馬大姐笑得露牙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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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就想着加工資,咋不給出出注意,到底咋幹!”周麗麗沒大沒小。

“大妹子,咱得有個穩當的布料供應吧?光靠服裝廠供的那幾匹布上哪能夠使啊!”馬大姐想得遠。

傅冉點點頭:“眼下要緊的是聯系個紡織廠。”

時下無論啥廠,都是公家辦的,廠與廠之間互有聯系,訂多少貨,都是上頭給的指标,像傅冉這種,貿然去聯系,紡織廠也不會給供貨。

傅冉想到了王廠長,快下班時去了趟城東服裝廠。

哪知王廠長不在,辦公室裏只有孟會計。

孟會計愣愣的瞅着傅冉的肚子,有幾分失落道:“王廠長家裏有點事,他先回去了。”

傅冉道了謝,打算下回再來。

見傅冉出去,孟會計忙收拾東西,拎公文包跟上,嘴裏道:“一塊走吧,順道。”

說實話,傅冉不想和他一塊,一時又尋不到好借口推拒,只好跟他一道往回走。

盡管知道傅冉結婚了,孟會計再瞧見她,還是頗有幾分唏噓,要是他再早幾年認識,說不準他們還能有機會一起學習一起奮鬥。

他哪知道,再早一輩子認識都沒用,溫文儒雅、學識淵博如大魏第一美男,仍舊被萬歲毫不費勁的給幹掉.

這會兒孟會計也沒別的心思,就是跟傅冉閑唠嗑,說說工廠裏的事兒。

約莫是傅冉生來就沒有紅杏出牆的命,途徑街道郵局時,又撞上萬歲了.

顏冬青手裏拿着報紙,嘴角噙着笑,站郵局門口等她。

有過拔毛的教訓,傅冉怕顏冬青誤會,忙說:“孟會計正好也下班。”

孟會計扶扶眼鏡框,沖顏冬青點頭算打招呼。

顏冬青也點點頭,一手搭在傅冉肩上,一手扶她肚,夾在孟會計和傅冉之間,一塊回礦區。

他倆一副恩愛模樣,看在孟會計眼裏,就有些紮眼了,才走一截路,孟會計就尋借口改了道,秋風掃落葉,背影無端就帶了幾分落寞。

到礦區,顏冬青悠悠嘆口氣:“愁死了。”

傅冉擡眼:“您愁什麽?”

顏冬青一本正經道:“愁你都成這樣了,仍然有狗皮膏藥往上身上粘。”

傅冉回味了片刻,氣呼呼的拍開扶在她肚上的手:“您自個過吧,我不想跟您過了!”

她成現在這副樣,還不是因為要給他生閨女!

怕惹惱媳婦,回家跟他幹仗,顏冬青忙擺正姿态,伏低做小:“錯了.我錯了還不成?”

萬歲這副樣,傅冉驀地想到伺候萬歲的順公公了,到底忍不住,嘴角翹了翹,埋怨道:“三哥,下次不許這樣了,哪怕我變成豬頭,您都得誇我好看。”

顏冬青嗆咳一聲,含糊其辭:“朕盡量......”

真要成豬頭了,他沒辦法心口不一。

傅冉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份人民日報,拿過來翻開看,對開版面,油墨印刷,居中的赫然是一條關于招生的消息。

“教育部在首都召開全國高等學校招生工作會議,提出關于今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

巨幅加粗黑體字,篇幅之長,占據半個版面,跟主席同志會見國外來賓并列頭版!

“三哥,這是要重新高考?”傅冉不可置信,還真被顏立本言中。

顏冬青嗯了聲,遲疑下,還是道:“冉兒,跟你恐怕無緣了。”

十月底召開的工作會議,十二月初就要考試,傅冉的預生産日期就在那幾天,就算不在那幾天,以她的水平,一樣沒戲。

此消息一出,從行政區到自治州到各縣,大家夥兒奔走相告,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高興的整夜睡不着覺。

對于真正有文化的人來說,這可是他們鯉魚躍龍門的機會啊!

才八點,礦上就停了電,傅冉在煤油燈下仔細讀報,一千多字的報道,被她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

會議不僅定下了考試時間,連招生對象,都做出了詳細規定。

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

錄取時,擇優保證重點院校、醫學院校、師範院校和農業院校,學生畢業後由公家統一分配。

雖然很多東西,傅冉一知半解,但還是看得一身勁!

這邊,顏冬青給蛋蛋洗好手腳,拍拍屁股讓他先上床,又過來喊傅冉洗手腳。

“三哥,您打算報哪個專業?”

顏冬青坐下跟她一塊看,直言道:“機械工程。”

“我就知道。”傅冉擡擡下巴,頗有幾分驕傲:“您是頂頂厲害的男人,肯定能上!”

瞧這馬匹拍的.萬歲心裏咕嚕嚕冒甜。

趴在被窩裏的蛋蛋奶聲奶氣道:“蛋蛋也厲害!”

他已經能從一數到一百了!

哪知顏冬青哼了聲,輕落落反問:“哦?尿床很厲害?”

人艱不拆,蛋蛋癟癟嘴,翻個身背對他爹娘,小屁股撅着,老大的不高興。

他不要面子的啊.

這小模樣,傅冉忙補救:“蛋蛋也厲害,來,數個數給娘聽聽。”

蛋蛋又來了精神,立馬從被窩裏爬起,大聲數數,傅冉跟顏冬青坐小馬紮上泡腳,豎耳朵聽。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顏冬青耳尖的聽出問題:“錯了,重來。”

“哦......”蛋蛋哼哧哼哧吸幾口氣,重開始:“.二十五,二十六,二十八......”

顏冬青頭疼的捏眉心:“錯了錯了。”

連錯兩次,蛋蛋自信心倍受打擊,靠坐在床裏的牆上,低頭扣手指,不吱聲。

顏冬青嘆嘆氣,洗完腳上了床,把蛋蛋摟到懷裏,無奈對傅冉道:“都說虎父無犬子......”

他下句話沒好說,這娃咋怎麽笨吶.

傅冉讪讪笑,怪不好意思的:“估摸是随了我......”

蛋蛋自尊心還挺強,自個倒先抹起了淚,哭的鼻子冒泡,鼻涕差不點流過河。

見他伸舌頭要舔,顏冬青趕緊先給他擰了,又反手擦擦他眼淚,低斥道:“娘們兮兮的,哭什麽哭。”

內心深處,蛋蛋是十分想當個大老爺們的,所以聽他爹這麽一說,立馬不哭了,哼哼唧唧道:“蛋蛋不是娘們兒。”

顏冬青哂笑,撫撫他額前汗濕頭發,耐心道:“再數一遍,這回好好數。”

蛋蛋攥起小拳頭,鼓臉重重點頭,不僅數到一百,還學了段九九乘法表口訣。

傅冉配合誇贊:“蛋蛋真厲害,頂頂的厲害!”

蛋蛋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笑得羞澀,心裏美得冒泡。

有人卻不高興了,斜眼睨她,幽幽問:“到底誰頂頂的厲害?”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傅冉選擇熟睡,立馬閉眼打呼嚕。

顏冬青:“...........”

學會了一一得一,到一九得九,蛋蛋迫不及待,轉天大清早就起了,穿上開裆褲,褲裆裏遮上“擋泥瓦”,颠颠跑去高礦長家,把小五月拉出來玩。

當場給她表演九九乘法表。

顏冬青一早騎自行車去窯廠,路過家屬院操場,大老遠就聽蛋蛋在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等離得近了,蛋蛋剛好背完一九得九,表演完美謝幕。

小五月才會數一到十,很給面子的拍掌,奶聲奶氣道:“蛋蛋哥哥好厲害,你教教我!”

蛋蛋臉蛋紅撲撲的,擡起小下巴道:“沒問題,我教你,來,咱們先數十到一百......”

自行車騎遠了,顏冬青還在頻頻回頭看,心裏頭不是不感慨現在的奶娃套路深。

他當太子那會兒,怎麽就不知道好言好語哄小皇後當他的小跟班,他要是用上這套路,哪還有那勞什子表哥什麽事。

到窯廠,顏冬青才停好自行車,聽見晾磚廠那頭隐約有吵嚷聲,穿過磚垛過去,就見大丫直抹淚,劉二柱被他兩個弟媳婦撕扯住,他兩個兄弟在一旁,也不拉架。

顏冬青快步過去拉開兩個弟媳婦,皺眉道:“有話好好說,吵什麽吵。”

“這是俺們家事,你憑啥管?!”二媳婦不客氣的沖顏冬青吵吵。

三媳婦也道:“沒幹系的一邊待着!”

顏冬青也不氣,沖兩個弟媳婦笑了笑,說出口的話卻很不客氣:“想撒野,回去撒,窯廠有我的份,我說了算,再吵嚷下去耽誤生産,咱們請公安同志過來評評理。”

這年月,老百姓怕見公安,聽顏冬青說要喊公安,三媳婦沒了剛才的氣焰,朝二媳婦看了眼。

二媳婦僵着聲道:“公安同志還管家務事兒?!”

顏冬青沉了臉:“公安同志不管你的事,管我的事,去打探打探張志剛再說話。”

劉二柱難得機靈了回,忙順杆子爬:“張志剛是大兄弟姐夫,公安局刑偵科科長。”

兩個媳婦徹底熄了聲兒,怒氣騰騰離開,劉二柱兩個兄弟也跟在屁股後回了家。

他們一走,劉二柱坐田埂上直嘆氣,大丫擦擦淚,啥也不說,推上推車往窯孔裏添煤炭。

“怎麽了這是?”顏冬青遞他根煙。

“還能咋?”劉二柱接過煙點上:“俺說分家,三柱四柱兩媳婦鬧着不讓。”

只要沒分家,劉二柱燒磚掙的錢得拿出一部分孝敬老子娘,說是孝敬老子娘,其實都進了老二老三的口袋。

他老子娘也和稀泥,哪個兒子過得差,就偏幫哪個兒子,加上老二老三生的都是男娃,孫子孫女孰輕孰重,老兩口分得很清。

因為這事兒,劉二柱也寒心了,大丫白天來窯上幫着幹活,閨女丢給老兩口帶,傅冉從城裏捎帶的奶粉零嘴兒,都擱老兩口那放着,老兩口嘴上滿口答應給帶,趁他們不在,把奶粉沖給孫子喝,熬米糊糊喂孫女。

眼見閨女越養越瘦,大丫跟劉二柱提過一回,懷疑公婆克扣閨女,劉二柱還斥過大丫多心,直到他親眼瞧見老娘給閨女米糊糊.

“大兄弟,你說俺對他們問心無愧,他們咋這樣對俺。”

到底是親兄弟,親老子娘,劉二柱心裏直發酸,忍不住紅了眼眶子。

顏冬青指尖夾着煙,擡手拍拍他:“跟你一條心的還是你媳婦,好好待她。”

劉二柱抹抹臉:“俺知道,他們不分也得分,閨女也不能給俺娘喂了,俺讓大丫送去給她姥姥喂幾天,等新房蓋上,俺們再接她回來。”

顏冬青把煙頭碾了,起身道:“你忙你的,窯廠我先看着。”

十二月初就得高考,顏冬青其實時間也緊,不過萬歲從來都是個好學的人,擱哪都能學,白天燒磚,晚上挑燈看書。

知道他爹忙,蛋蛋乖了不少,從來不打擾他爹看書,到晚上就乖乖窩在傅冉懷裏背乘法表,再跟妹妹說會兒話,然後自己把自己拍睡着。

倒是越大越省心。

除了一點,套路太深,天天拉着小五月滿礦區跑,小五月跟屁蟲似的,別的小夥伴她也不跟着玩,把她的蛋蛋哥哥說得天上地下頂頂好。

這天傅冉從城東服裝廠回來,碰上蛋蛋跟小五月,兩人在玩過家家,也不知道從哪拔的草,頭擠着頭,蹲在牆角“煮飯”。

傅冉過去看看。

蛋蛋害羞起來,臉漲得通紅喊娘。

小五月沖傅冉笑,露出米粒牙:“姨姨。”

傅冉笑眯眯的:“你們在玩什麽?”

蛋蛋紅着臉不說話,小五月沒啥心眼,大聲道:“五月在給蛋蛋哥哥當媳婦兒!”

蛋蛋幽幽的朝小五月看眼,心裏頭回想罵她傻。

幹啥說出來,不要面子的吶.

傅冉笑得眼淚都蹦了出來,跟王廠長的那點不快也瞬間煙消雲散。

細細想來,王廠長也有他難處,傅冉要是從他那兒聯系紡織廠,無疑是要跟他對着幹,上哪兒還能答應給她從中牽線搭橋。

在王廠長那兒碰了壁,說不失落不可能,臨睡前,傅冉把這事說給顏冬青聽,顏冬青嘆嘆氣道:“冉兒,其實朕不希望你太累。”

傅冉心裏感動,往他懷裏湊了湊,低聲道:“臣妾有想過,以後您安心搞研究,臣妾掙錢供您。”

顏冬青失笑:“你那些嫁妝,随便賣賣,哪件不值錢?”

傅冉搖搖頭:“那怎麽一樣,臣妾要是只會賣賣賣,白活這一輩子了,臣妾當不了大魏最有文化的夫子,也要當大魏最厲害的女人,對臣妾來說,這是種歷練。”

顏冬青倒沒想到他的小皇後還挺固執,不過他喜歡這股固執勁兒。

最厲害的皇帝和最厲害的皇後,一聽就很般配。

“冉兒,你聽朕說,先別急着幹別的,當務之急是把咱們小公主安安穩穩生下來。”

眼見就要生了,這個節骨眼上,顏冬青不希望她太操心。

“可是裁縫鋪......”傅冉猶豫。

“等明年開了春,朕陪你一塊去外地跑跑,找別的辦法聯系紡織廠。”顏冬青摟着她肩輕聲勸慰。

聽他這麽說,傅冉輕輕嗯了聲,叮囑道:“那您也要好好複習考試,臣妾當不了大學生,有個大學生男人也是極好的。”

一場雪之後,冰天雪地,老農民沒法再蓋房,窯廠也停了窯,顏冬青徹底清閑下來,做最後階段複習。

全國統一的考試,時間定在十二月七號八號兩天,考試內容分理科文科,顏冬青報名表上填寫的是首都大學的機械工程,隸屬理科範疇,需要考政治、語文、數學、理化。

英文和俄文不是必考項。

七號一早,外面簌簌飄着雪,傅冉要去給顏冬青送考,被顏冬青拒絕了,摸摸她肚子:“路滑,在家等着消息。”

這兩天就要生了,顏冬青眼皮子直跳,就怕出什麽意外。

傅冉也清楚她狀況,沒逞強,笑眯眯道:“您争取考個狀元!”

顏冬青低哼:“稀罕。”

因為小皇後的狀元表哥,萬歲喝盡兩翁老醋。

顏冬青的考點在光化中學,新老三屆學生、教職工、工農兵.熙熙攘攘圍在中學門口,啥年齡段的人都有。

考前三場的時候,很順利,顏冬青下筆如有神,刷刷的寫,到最後一場時,顏冬青眼皮子直跳,心神不集中,強撐着寫完等交卷,随着考生走出考場外,不打岔的回礦區。

他哪知道,他的小皇後還是沒避免摔一跤,把他的小公主摔得提前來了世上!

作者有話要說: 黃桑:朕要一個公主,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

山楂:看在您是皇帝的份上,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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