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變

孟紅芙道:“她有頭風,時而神智也不清楚,何況我們姐妹本來關系也不好,怎麽能因為她幾句話就懷疑我?”頓了頓,又說,“那信可還在,能否給我一看?”

殷俊遞出去,道:“你看吧,看完解釋一下。”

孟紅芙展開白布。

“……姊虐吾甚,勿許見人……且姊與人有私,閨中多有男子私物,不忍相欺于君……君善甚,定能救吾于水火,萬望勿辭。”

孟紅芙冷笑一聲,将白布疊起丢回殷俊懷裏:“無稽之談,如何解釋?”

殷佑微躊躇了一會兒,道:“我方才看見有兩個洗衣婢從孟姐姐屋中拿了男人衣服出去……”

殷俊臉色更沉:“若不曾私通外男,為何會有男人衣物?”

孟紅芙先是一愣,随即嘆了一聲:“你與其糾結這個,為什麽不想想我既然‘私’通外男,孟綠枝又是如何得知?”

殷俊想了想,說:“或許你被她撞破過?”

殷佑微拉了拉殷俊的衣角。他是不是傻,孟紅芙既然能抛出這個問題,說明背後一定有不一般的答案。

孟紅芙道:“殷妹妹,我且問你,你如何得到這塊布的?”

“我向你們府的廚房要了些糕點吃,這塊布壓在食盒底下。”

孟紅芙凝眉思索了一下,冷笑道:“那便一定是孟綠枝買通了人。但每日負責給她送食的婢女有我的吩咐,不會為她所動,那麽就一定是換了個人去送食——看來就是廚房的小魏了,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主動要求……”

殷佑微心想,肯定是沈樊成主動要求的,不過,他究竟想幹什麽呢,也不和自己通個氣。她本想先去一脈香打探打探情況,再去問問沈樊成,但接連冒出的殷俊和孟紅芙,弄得她很被動。

——還是怪自己太輕疏了,遇事考慮不周。

孟紅芙道:“我沒有私通外男。房間裏的男人衣服,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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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俊吃了一驚。

“我本不欲告訴人的,因這也不過是個私人癖好,也就幾個婢女曉得,說出去會被人笑話。”她道,“我常常想,若是我是個男子,生意是不是就能做得更大些,旁人與我交往是不是就不會再有那麽多顧忌。”

“你……”

“我有時一個人待在屋子裏的時候,會作男人打扮,假裝自己是個男人。挺幼稚的,是吧。”她笑了笑,“誰會想到一個長袖善舞的淮州女商居然會躲在家裏偷偷扮男人呢。你們若是不信,可以拿我屋中的衣服比對,都是按着我的身材做的,只将尺寸稍稍改大了一碼。”

殷佑微沉默。

孟紅芙會有這種癖好,多半是長久壓抑下導致的,她到底面對過多少風浪才抵達如今的位置,沒有人曉得。

她連個知心的閨中密友都沒有。

殷佑微不禁動搖了起來,對于這樣一個女人,她的懷疑是不是來得太虛了?面對質疑,她都沒有半分驚慌,顯然是有底氣的樣子。

孟紅芙繼續道:“至于虐待孟綠枝……呵,雖然我不敢說待她有多好,但絕對沒有虐待過她。你們大可以跟我來瞧一瞧。”

說罷,她就往一脈香的方向拐去。

殷俊和殷佑微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殷佑微內心十分懊悔。自己真的是太魯莽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是處在一團迷霧之中,對着孟紅芙,覺得挺可疑,但又因為她的坦蕩表現而猶豫;對着孟綠枝,覺得挺可憐,但又因為她的送信之舉而産生警惕。她感覺自己冥冥之中在被人牽着鼻子走,可這若是個計劃,未免變數也太多。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需要一個人指點一下。

殷佑微看了一眼殷俊。

算了,他恐怕還沒自己認得清楚。

“二哥,我要去更衣。”她小聲說了一句。

殷俊道:“要等你嗎?”

“呃,不用不用,我待會自己去找你們。”

孟紅芙停住腳步回頭:“怎麽了?”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更衣。”殷佑微勉強笑了笑,“你們先走吧。”

孟紅芙點頭:“那麽,殷公子你就先随我來吧。既然你我要結為夫妻,那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清楚的交代。”

殷佑微往茅房方向走去,走了十幾步看見沒人了,又一溜煙跑去了廚房。

沈樊成蹲在菜籃子面前,不知道在幹什麽,看見殷佑微,就站起身來招呼道:“诶,你來啦。”

“我問你,你有沒有去找過孟綠枝?”

“找過。”沈樊成很幹脆地回答,“我今天早上去給她送過一次早飯。”

“她不是有專人送飯的嗎?”

“那個婢女被我三言兩語打發走了,于是這個任務今天就歸我了。”

“你為什麽沒有和我說過?”

“我昨天晚上才想的,怎麽和你說?而且也不知道可行性如何,今天就是試了試,沒想到被我試出來了。”

雖然殷佑微很想和他說,那封信和自己的冒失行為似乎産生了一些不可控的後果,但時間緊急,她只能接着問下去:“她把信給你的?”

“沒錯,她看是我來送飯,問為什麽沒見過我,我說我是新來的廚子,今天因為一些意外來送飯,她又問我認不認識殷家的人,我說認識,她就塞給我一錠銀子,托我轉交一件東西給殷家的公子或小姐,還說不要告訴別人。”

孟綠枝連寫字用的筆墨都沒有,只能用細炭和白布代替,她足不出戶的,又怎麽會有銀子?

不過這些不是關鍵,她說:“你看過信了嗎?”

“看過。不過孟綠枝以為我不識字來着,畢竟我當時是僞裝成了文盲。”

殷佑微不想去問他是怎麽僞裝成文盲的,也不想吐槽他的文化水平也沒比文盲高多少,只道:“那她說的可靠嗎?”

沈樊成嚴肅道:“我不知道孟紅芙有沒有私通外男,反正我半夜蹲點是沒見到過有人進她屋子。另外,我今天去她屋子裏,還聞到了一點血腥氣。”

“這你也聞得出來?”

“你在質疑本少俠的職業素養?”

“……”殷佑微眉頭抽了抽,“那這說明什麽?孟綠枝果然是身上有傷,還很嚴重?”

“不,不一定是孟綠枝的。”沈樊成緩緩微笑起來,“我覺得飛花手藏在她房間裏。”

殷佑微道:“那你還在這裏等什麽!”

“我在等機會啊!難道你讓我大白天跑到一個女人房間裏去查房嗎?”

“我二哥已經看到那封信了——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是我錯了——總之孟紅芙那邊已經帶着我二哥去一脈香了,現在我該怎麽辦?”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遠處模模糊糊傳來一聲尖叫:“孟綠枝——”

殷佑微一驚,和沈樊成對視一瞬,拔腿就跑。

時間倒退回兩盞茶前。

孟綠枝坐在輪椅上發呆。

屋子裏有個聲音問她:“你不是要韬光養晦麽,怎麽突然就自投羅網去了。”

孟綠枝摳着輪椅扶手上的凹槽,慢慢道:“這不是自投羅網,殷家那兩個人,尤其是那個小姑娘,看我的眼神都帶着天真和憐憫,一看就很好騙。”

“那你對着一個剛來的廚子居然也能放下警惕?”

“原本的計劃已經亂了。現在我應該賭一把。”孟綠枝道,“如果運氣好,那麽我就可以借刀……”

“噓。”那個聲音說道,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聆聽什麽,“看起來,你的運氣不太好呢。你應該聽我的話的。”

孟綠枝臉色一變,滑到門口,透過門縫看見了走進院子的兩個人。

“該死。”她喃喃。

“你最近越來越躁了,現在賭輸了,你要不要放棄?我帶着你走。”

“你?你連自己的命都看不好,連被誰砍了都不知道,還帶我走?”她嘁了一聲,眼中鋒芒漸起,“罷了,被逼到這個份上……”

她嘩地一下打開門,主動出擊:“孟紅芙。”

孟紅芙站定,微微眯着眼看她。

殷俊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猶疑地逡巡。

孟綠枝滑着輪椅,緩緩來到她面前,昂起下巴:“我有話和你說。”

“哦?”孟綠枝這種舉動,已經超出了孟紅芙的預料,但她沒有表露出來。

“我有些話,只能同你講。”孟綠枝瞟了一眼一邊的殷俊,“不可為外人道。”

孟紅芙眼中浮出一絲狐疑,但她還是低下身子,問道:“你要說什麽?”

是了,就是這種表情。她看自己,永遠是用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夾雜着一點點厭棄,嘴角還擡起一絲若有若無嘲諷的弧度。

孟綠枝驟然擡身,一把勾住孟紅芙的脖子,将她反手往身前一壓,接着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卡在了她的脖頸處。

“我不想再忍了。”她說。

孟紅芙短暫驚愕之後,便冷冷地挑起嘴角,輕聲道:“原來這麽多年,是我小看你了。你原來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你對我做的種種事情,我認為你的未婚夫有知情權。”

殷俊慌道:“孟小姐,孟小姐你冷靜些,不要随便動手啊!”

孟綠枝道:“殷公子,你知不知道你要娶的,是個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外地回來宛如死魚,沒有存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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