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傷
殷佑微幾乎是立刻跪了下去, 把沈樊成抱在了懷裏。
他臉色蒼白,唯有唇角的鮮血驚心動魄。
“沈樊成!沈樊成!”她叫着,可那人雙眼緊閉,沒有半點回應。
“怎麽了怎麽了?”
殷俊從後院跑出來,看到沈樊成一身狼狽地倒在那裏,也是大驚失色:“這是怎麽回事?”
殷佑微差點哭了:“我不知道!他吐血了!”
殷俊急急忙忙又轉回後院, 高聲喊道:“陸大夫!陸大夫!你快出來!”
一個白衣女子匆匆而出:“怎麽?”
看到地上的沈樊成, 她亦是一驚, 伸手去摸沈樊成的脈搏:“還活着, 快把他扶回屋裏去。”
她和殷俊一左一右把沈樊成架起來,殷佑微跟在後頭,惶惶不安。
燕臨澤本在喝藥, 聽到外頭的動靜立刻下了床,顧不上手裏還捏着半碗湯藥, 沖到門口一看, 登時變了臉色:“沈大哥?!”
沈樊成被他們送到床上去, 一動不動。
“沈大哥這是怎麽了?”
被稱作陸大夫的白衣女子道:“不要吵, 讓我好好看一下。”
衆人便噤了聲。
殷佑微捂着嘴,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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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夫将他檢查了一遍,皺眉道:“看這症狀, 怕是中了番木粉毒。”
“中毒?怎麽會中毒呢?”燕臨澤失聲,“沈大哥不過是幫我出去買東西,怎麽就中了毒呢?”
殷佑微哽咽道:“你也說了,他久去不歸……”
“我也想知道, 他怎麽會中這種毒。”陸大夫擰眉,“這毒,我再熟悉不過。”
殷佑微急道:“陸大夫既然熟悉,那就快解吧!”
陸大夫道:“幸虧我在這裏,還随身帶着解藥。”她從藥箱裏取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一丸藥出來,“拿去用熱水化了,喂他喝下去。”
殷佑微正要上前,卻被昌平搶先一步:“我這就去。”
陸大夫嘆了口氣:“他該不會是遇到莊槿了吧。”
“莊槿?”殷佑微和燕臨澤齊聲道。
“你們知道莊槿?”
二人點頭。
“莊槿曾是我藥王谷的弟子,後來被逐出師門,靠毒揚名,藥王谷深以為恥,收集了她常用的毒的信息,來給谷中弟子做試驗。”陸大夫道,“但她制毒技藝爐火純青,縱然是相同的毒.藥,每次的劑量也未必相同,所以也并不是容易對付的。大部分藥王谷的弟子身邊都常備解藥,但不能保證藥效。我還得等他喝完藥看過效果才能再繼續。”
陸大夫大名陸挽雙,是近年來在民間走動比較多的藥王谷出谷弟子,頗有盛名,最近來到江州走訪,受邀參加宴集,恰好與殷俊在席間結識。
兩人本不過點過頭認個臉便罷,結果散宴之時殷俊落了東西被她撿到,次日她便尋了個時間上門歸還。
殷佑微聽說她是藥王谷的弟子,便留了個心眼,同她攀談起來。
陸挽雙和她聊得愉快,便留了自己住的客棧地址,讓殷佑微有事可以來找她。
這天中午殷佑微收到沈樊成讓人傳來的口信,說是燕臨澤病了,她便告訴了殷俊,又去找陸挽雙。
她說,她那位朋友恐怕得的不只是身體上的病,還有心病,問陸挽雙能不能去看一看。陸挽雙樂善好施,欣然同意。
一行人就這麽往清白堂去了。
陸挽雙看過燕臨澤後,給他開了方子,讓昌平去抓了藥回來熬。她已經聽殷佑微講過事情大概,看見床上的少年雙目無神的樣子,也不由生出幾分憐憫與心疼。
她想起谷中那些爛漫的師弟師妹們,和燕臨澤差不多大的年紀,而他卻要背負血親盡亡之痛。
陸挽雙說話輕聲細語,如春風拂面,潤雨化田,縱然燕臨澤并不怎麽認識她,也沒有抗拒。大約是身為醫者,她見慣了生死,也看透了人心,懂的道理比尋常人更多。在等藥熬好的期間,陸挽雙心平氣和地跟燕臨澤聊着天,竟将他灰敗的臉色說得逐漸有了一點生機。
燕臨澤很乖順地喝了藥。
藥效起後,他顯然恢複了一點元氣。
在喝第二碗時,本站在一邊的殷佑微忽而道:“外面好像有人敲門。”
燕臨澤奇怪:“是誰來了?”
殷俊道:“也許是你久久不歸的沈大哥。”
“不會啊,如果是他,直接進來就好,有什麽好敲門的。”
殷佑微說:“行了,我去看看。”
這一看,就看到了半死不活的沈樊成,将她驚得險些魂飛魄散。
——他敲門,只因他已經無力推開略顯沉重的大門。
殷佑微直到此刻身子還在抖着。
昌平溶了藥丸,捧着一碗淡褐色的熱湯回來:“好了。”
陸挽雙擡了擡下巴:“把他扶起來。”
殷佑微剛一動腳,昌平便又搶先把沈樊成扶了起來。
陸挽雙用小勺把藥湯給他慢慢喂了,将空碗擱置在一邊。
殷佑微忍不住問:“什麽時候才有效果?”
“等一刻鐘,如果一刻鐘後還沒有一點反應,我就要重新拟藥了。”
這是殷佑微等過的最漫長的一刻鐘。
她的焦躁焦躁直接寫在了臉上,殷俊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沈樊成忽然開始咳嗽,一縷黑血從嘴角溢出。
“他這是……”殷佑微剛開口,就被陸挽雙用手勢打斷。
陸挽雙去按了會兒脈搏,又檢查了一下他嘴角流出來的血,道:“已經逼出了一點毒素。莊槿的番木粉果然又有調整,我再寫個藥單,你們去抓個藥。”
她提筆飛快寫了一張單子,交給昌平。
燕臨澤突然想起手裏還有自己剩下的半碗藥,一仰頭喝了,然後背着手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陸挽雙用帕子時不時給沈樊成擦一下唇角的血,對着帕子上的血痕陷入沉思。
殷佑微盯着那源源不斷的黑血,眼珠一錯不錯,絲毫沒有察覺殷俊的目光正從沈樊成身上轉移到她身上。
“那血變紅了!”殷佑微輕聲驚呼。
陸挽雙平靜地嗯了一聲:“能逼的都逼出來了。其餘的,再看。”
沈樊成覺得自己中的這毒太強大了,難不成是死了嗎,否則怎麽跟看走馬燈似的看到了自己過去的種種。
他一邊半清醒地懷疑着,一邊糊裏糊塗地墜入夢境。
從他記事起,他便沒有父親。
母親從沒有跟他多說過什麽,但他從旁人口中知道自己曾是有父親的,只是父親沒得早。
他跑去問母親,母親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但他漸漸長大,也知道了自己是跟着父親姓沈的,父家祖上做些小本生意,有一小筆積蓄,母親是這一帶有名的廚娘,繼承了外公的好手藝,人送“妙娘子”之稱。母親嫁給了父親,而後一起開了一家酒館,生意還算不錯。
後來父親病死,母親賣了酒館,盤了家偏一點的店面,開了個小食鋪。
母親想過讓他上學堂,可是沈樊成去試聽了兩節課,實在不情願,母親看他不是這塊料,也就不強迫他,索性讓他跟着自己做事。
那時候沈樊成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幹兩件事:跟着小孩子們到處瞎玩、幫着母親在竈臺周圍打下手。
他非常喜歡母親。
母親長得漂亮,脾氣也好,還會給他做各種各樣好吃的。
那時候沈樊成最得意的就是各家各戶的小孩子将他圍着吹捧,就為了分一口他母親做的點心。
等到他長大到能夠得上竈臺鍋爐,母親便将自己的一手好廚藝逐漸傳給了他。她尋思着兒子注定與科考無緣,便只能老老實實繼承家業,學個一技之長傍身。
沈樊成也以為自己一輩子就是這樣了。
轉折出現在他十歲那年。
那是一個春天的傍晚,落日熔金,彩霞翻湧。
他在水池旁邊清洗蒸籠,聽到一個人進來的腳步聲,便抖了抖手上的水,回過頭去問:“客人要買什麽?”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鴉青色的上衣,灰黑色的下裳,手裏握着一柄劍。他五官深邃,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印,看着沈樊成的目光顯得有些惘然。
沈樊成不得不擡頭仰視他,重複一遍:“您要買什麽?”
男人怔然半晌,道:“我……”竟說不出個所以然。
沈樊成心裏打起鼓來:該不是個打家劫舍的吧!
他咽了口唾沫,揚起嗓子喊:“娘!娘——”
“哎?”妙娘子從屋後匆匆進來,與男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呆住了。
男人喉頭動了動,擠出兩個字來:“阿妙。”
沈樊成不禁往母親身前擋了擋。他望着男人的眼神裏充滿了戒備。
良久,母親開了口:“孩子,去屋裏呆着。”
“娘……?”他轉過頭,愕然。
“去,聽娘的話。沒有事的,讓娘和這個伯伯說說話。”她安撫性地拍了拍沈樊成的肩。
沈樊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他躲在門後,想努力聽清他們的對話,可實在聽不清楚。
然後,他聽到了母親的哭聲。
他大驚,以為母親遭了欺負,急忙跳出去一看,卻見兩人相對而坐,母親伏案而泣,男人亦是神色沉郁。
後來,他喊那個男人叫梁伯伯。
再後來,他喊那個男人叫師父。
那個男人始終沒有住進他家裏,可卻成了他這世上除母親之外,最信任的人。
如父。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男主中毒了有人很高興,因為可以拉近男女主距離?有啥高興的啊這又不是chun藥,何況還有殷二哥虎視眈眈在一旁←_←
感謝霸王票:24766809(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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