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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微微偏西,金光從竹簾縫隙斜斜照進了茶樓的雅房內,在牆上映現出長短不一的光影。
窗邊有一張布置得舒适奢華的軟榻,中間放着一張紫檀木茶幾,上頭放着各式造型精美的茶點、瓜子、水果、涼茶,還有一把碎銀。
茶幾兩旁,穿着青玉色與水藍色華服的兩名俊美公子,分靠在靠墊上。
青玉色華服公子一手端着溫潤茶湯,一手撐着臉頰,一臉不耐的呷着香茗。
相較于他的不耐,水藍色華服公子則是一臉沉醉地眯着眼,聆聽着低頭撫琴輕唱小曲的清秀歌女,不時還會晃着手中折扇跟着哼上兩句。
水藍色華服公子朝另一人挑了挑眉,「烨華,不錯吧,這歌聲宛如黃莺出谷,可比金雪閣的花魁如煙唱的好。」
「別拉低了本王的層次。」齊谕兩指執着茶盞橫了他一眼,将茶湯一仰而盡。
烨華是齊谕的字,唯有相熟之人才會如此喚他。
「聽曲兒,享受醉卧美人榻,這才叫享受,才叫人生啊!」
「本王跟你不同。」他将茶盞重重的放在幾上。
齊谕看着斜依在軟榻上神情慵懶的好友,他真不知道生性自律嚴謹的自己,怎麽會跟這個放蕩不羁,特喜歡當攬屎棍攪臭一鍋粥的白易成為莫逆之交。
「你這人就是無趣,一板一眼,真不知道有哪個女人受得了你。」白易打開折扇,用力的搧了兩下,抱怨着。
「本王也很懷疑,忠義侯怎麽能夠忍受你将一個又一個庸脂俗粉帶回侯府,而沒有打斷你的腿。」
「把本世子的腿打斷了,誰去幫他賺銀子啊?若不是我,這忠義侯府早撐不下去,哪能維持現在的風光。」白易自鼻腔裏得意的輕哼了聲。
「你帶一堆女人回去,也沒見她們給你添個一兒半女,養着純屬浪費糧食。」
「這你就不懂了,美女是用來欣賞的,不是用來生孩子的。」說到這個話題,白易突然想到一事,猛地坐起身,彈了顆碎銀到那歌女身上,以折扇指着外頭,「今天就到這裏,你下去吧。」
待歌女離開,門扇拉上,白易這才露出一臉賊賊的表情,嘿嘿笑了兩聲,「說到孩子,烨華,問你一事,你可得老實說。」
齊谕冷冷瞥了眼清俊臉龐上凝滿趣味的他,「看本王心情。」
「吼,你這樣就不道德了,要是真的,本世子要趕緊去準備見面禮了。」
「你到底想問什麽?沒頭沒尾的。」
白易用手中折扇推了推他放在幾上的手臂,「在城門口抱着你跟你撒嬌道別的那對雙生子,是不是你在外頭偷生的?」
齊谕眉頭皺起,「你胡扯什麽!」
「我怎麽會胡扯,那對雙生子跟你長得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和你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
齊谕回城那天,他特地到城門口迎接,不過因為太多官員在那裏,他沒上前湊熱鬧,免得被歸到二皇子那一派,那他家老爹真的會打斷他的腿。
他看到那兩個孩子時,當下第一個想法便是,一向潔身自愛的穎王何時偷生了一對雙生子?連他這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友都不知道,太不夠意思了。
他藏在人群中看了許久,才知道那對雙生子是虞蘊所生,至于孩子的父親是誰,則是個迷。
「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多了去。」在隐形的危機沒解決之前,他不能貿然認回那兩個小包子。
「嗯,說的也是,那兩個小子跟二皇子長得也有些像,說不定是二皇子的血脈。」他認同的點頭,誰知話還沒說完,便遭到齊谕一記反手拍,直接将他的嘴打腫,痛得他眼淚當場噴岀,捂着發疼發麻的嘴,口齒不清的指控,「烨華……你……你發什麽神經……」
「說話不經大腦,該打!」齊谕絲毫沒有一點愧疚。
那兩個小包子是他兒子,豈能讓他人說成是二皇子的,這人還是自己好友,不該揍嗎!
「吼,就算是說錯話,你也不能對我下這狠手,都說打人不打臉,你有沒有道德!」
「你這話若是在太庭廣衆之下說出,你覺得後果會如何?李照君可不是個善茬。」
李照君在城門口見到他們母子後,不只在貴婦圈子講些似是而非的話,更買通地痞流氓,在市間制造不實流言,破壞虞蘊的跟忠勇大将軍府的名聲。
她想盡辦法造謠生事,目的就是想将他們趕出京城,再一手了結母子三人的小命,若不是礙于大将軍府的勢力,恐怕他們回到大将軍府的當晚就會死于非命。
「這裏只有我們兩人,我才脫口說出,難不成你是那會生話的人。」白易用舌頭舔着還有些疼痛的嘴巴。
「那也不成。」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後我不說。」白易揉着泛紅的嘴角,「不過……烨華,你難道都不懷疑嗎?」
「懷疑什麽?」
「那對可愛的雙生子是你兒子啊。」
齊谕瞪他一眼。執起青花瓷茶壺給自己又添了杯涼茶,明顯不想跟他讨論這話題。
從來不會記取教訓的白易,嘴邊的疼痛剛舒緩,又一臉興致盎然地提出自己的揣測,「當年與你發生關系的那人是虞蘊吧!當時清點人數只有虞蘊一個貴女失蹤,你不是說那個女子中了媚藥,加上你又酒醉,所以……
「我懷疑那時她身上還有殘留的媚藥,因此意識模糊,不小心掉進水裏。彼時所有人忙着救火,視線都在火場上,沒有人注意到她落水,而她命大沒有淹死,順着水流流出行宮外,當然,這期間可能出了點什麽意外,撞傷了頭部,所以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
齊谕深邃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眸底掠過一抹晦暗不明的光,沉默不語的看着他,不對他的言論表示任何意見。
「如何?我推理得不錯吧!」白易得意的勾着邊嘴角,一副「你快誇我」的欠揍表情。
「你是話本看多了,可以去當說書的,或是編撰話本,生意肯定不錯,賺得缽滿盆滿。」即使心中的揣測跟白易大略相同,齊谕也不會當着白易的面,認同他的推測。
在他還沒有處理好所有事情,沒有想好怎麽解決兩個小包子的身分問題,不讓他們受到傷害前,他不會向任何人透漏那對可愛小兄弟是他兒子的消息,即使是對着多年好友白易。
一旦風聲走漏,奸生子這三個字就會永遠跟着他們,他絕不會讓這稱呼冠在他兒子身上!
「切,什麽話,我是真的覺得你跟那對小兄弟的互動不一樣,況且比起二皇子,他們更像你。我的推理是很有根據的,你确定不去調查看看那對雙生子是不是你的血脈?」
「你不能把你的心思放在正經事上嗎?」齊谕被他這話題弄得有些煩了,一手端過茶盞呼着涼茶,一手撩開竹簾,看向下頭車馬流不息的熱鬧街道。
忽然,人來人往的街中有一個青色人影抓住他的視線,他眯起淩厲銳眸,仔細瞅着街口那個長相斯文的俏公子,總感覺那人很眼熟,
齊谕微眯的眼眸倏地一亮,喉頭滾動了下,抑不住地輕笑了聲,是她!
他丢下手中茶盞下了榻,「我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雅間。
「欸欸,烨華,你怎麽說走就走,不高興讨論這個話題,我們可以談點別的啊!」
白易連忙将幾上那把碎銀掃進自己的荷包裏,留下一枚碎銀後,跳下榻追了上去。
唐昀若站在街口看着兩旁街道上迎風飄蕩的旗號,放眼望去全是茶樓,酒樓,客棧,點心鋪等商鋪。
怎麽全是這類的商鋪,沒有其他的?她想買衣物,買布料,買文房四寶,甚至想買防身武器,可是這條街上卻看不到半間,甚至張着大傘的路邊小商販賣的都不是她想買的。
她收了第一閣十萬兩的定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給兩個小包子還有其他家人們買小禮物,只是她站在這裏半天,實在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京城除了向陽大街外,其他地方她還真是一點都不熟,老實說她現在有些後悔,應該要帶着青荷這個人體GPS一起出門的。
驀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疑惑的旋過身,看到來人,瞪大眼睛驚呼,「王爺!」
「你怎麽一個人站在街口?」齊谕擰着眉頭,将女扮男裝的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不是吧,連每天在身邊服侍她的青荷都認不出她來,這齊谕竟然一眼就認出。
「等等,等等,我都變裝了,你竟然認得出我?」她捧着臉驚呼。
「雖然你的裝扮的确很像個白淨斯文的男子,但本王還不到眼盲的地步,怎麽會認不出你。」她驚呼的神情跟小家夥們一樣可愛,讓他嘴角不由自主地輕勾,「不過,你怎麽裝扮成男子?」
「還不是我名聲爛大街,出門就會被人指指點點,只好變裝。」她并不打算跟齊谕說實話,只好随便找個借口,不過這借口本來也是事實。
「你是遇到什麽困擾了嗎?否則怎麽一直站在路口。」
「我想去買點東西,但是卻不知道該上哪裏買。」她讪笑地說着,「對了,王爺你怎麽也在這裏?」
「我跟朋友在那談事情,剛結束。」他手中的折搧指向不遠處的一品香茶樓,「踏岀茶樓便見到你站在路口。」
「原來如此。」
「你想買什麽東西?」
「我想買文房四寶、布料、衣裳與首飾,還有防身武器,只是這條街好像都沒賣。」
「京城除了向陽大街外,其餘每個區域皆有嚴格規範,不能随意設鋪。」
「嗄?」她一臉茫然的看着齊谕。
齊谕向她解釋,「整個京城以向陽大街為主,區分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區域,這四個區城都有角樓,以角樓劃分為住宅區、商業區、學區、軍區,這四區中心點都有個廣場,以商業區為例,從廣場為中心,又細分為食衣住行四個區。例如這條天祿街在廣場西邊,專賣茶、酒、飯館等等吃食,你想要買的珠寶首飾、衣物布料在廣場東邊的麗水街,文房四寶則在南邊甲骨街。」
他說得很仔細,可是她聽得一頭霧水,一對好看的秀眉幾乎打結,老天,她哪裏記得住!
齊谕看她依舊一臉懵然,便知道她根本搞不清楚他所說的位置,「我帶你過去吧。」
「這怎麽好意思。」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他指着另一邊的道路,「走吧。」
她連忙喊住他,指着一品香門口瞪大眼睛瞧着他們的公子,「等等,那位是你朋友吧?」
那位藍衣公子本來好像要朝王爺走來,但是怎麽突然停下腳步,還一臉驚詫的直盯着王爺?
「不用理他,走吧。」齊谕率先往前走去。
瞧他似乎一點也不想理會那位公子,就這麽徑自離去,她只好趕緊跟上他的步伐。
齊谕見她跟了上來,放慢腳步等她同行,關心的問道:「小糯米跟小團子還好嗎?」
「他們兩個哪裏能不好,大将軍府裏的人簡直是把他們寵上天了,昨天四叔帶他們去騎馬,準備了迷你小馬,小半天他們就能騎着小馬在馬場上溜達了。他們是第一次騎馬,洗澡時小屁股紅通通的,卻不喊疼,我爹可得意了,說真不愧是大将軍家的種,出息。」
齊谕眉頭幾不可見的微蹙,心底不爽的嘀咕,什麽大将軍家的種,分明是他的血脈優良。
「昨天二叔聽我四叔說,兩個小家夥聽他稍微講解了下兵法跟最簡單的布陣,就會用他們的木偶與積木排兵列陣,兩軍對抗了,可把我二叔驚喜壞了,今天一早二叔就帶他們到軍營看練兵布陣。
「我爹則是每天早上帶着他們一起練拳,兩個小家夥日子過得可充實了,現在正在學紮馬步,有模有樣的,就是後繼無力,兩腳發抖,把我娘給心疼壞了,直說等他們再大點再學,我爹也同意了,不過兩個孩子卻不怕苦,吵着要繼續學,我娘沒轍,才同意這事。」聽她講述兩個小家夥的日常,得知他們這麽争氣,小小年紀已經學會這麽多,齊谕嘴角不自覺地得意上揚,心下暗忖,真不愧是本王的兒子,就是優秀。
「不過,他們受到大家喜歡、衆星拱月的日子,可能過不了多久了。」
「你遇上什麽困難了嗎?或者是有人為難你們母子?」他心生警覺。
「沒有,是過一陣子我想搬出大将軍府,他們兩個得跟着我一起搬,我正思考着如何不中斷他們的學習。」
「你要搬家?為何做出這種決定?」
「大将軍府裏所有人都對我們母子很好,也不愁吃穿,可嚴格說起來,我算是未婚生子,雖然有失憶這借口,但為了将軍府的名聲,為了不讓父親叔叔們成為下一個被攻擊目标,我不能長久住在将軍府裏。」她有些落寞的說着。
「依我的看法,目前你不用急着搬出大将軍府,那些人現在自顧不暇,沒時間利用你攻擊大将軍府。」看着她失落的神情,他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撫上她的臉頰,低聲輕語安撫她。
唐昀若心劇烈狂跳了下,臉蛋浮上一層如晚霞般瑰麗的嫣紅,她愣愣的點了點下颚,「我知道了。」
他嘴角輕揚,看着貼在她臉蛋上的手掌,方向一轉,直接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麗水街前進,「走,我帶你去買東西。」
她心兒怦怦跳,感覺胸口那只小鹿要跳出喉嚨了,屏氣看着很自然拉着她的手的齊谕。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對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他是不是不介意她有兩個小包子……
綠雀膽在第一閣被不明人士以前所未有的高價拍走,與第一閣拆帳後,唐昀若分得近八十萬兩的銀子,她立馬帶着青荷到牙行找掮客看屋。
看了不少宅子後,最後以二十萬兩買下一座距離大将軍府兩條街,已經賣了有半年之久的三進古宅。
她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安全是最重要的,選這處完全是看中它的安全性相較其他地段來得好。據掮客說,這個地區住的全是達官貴人以及皇親國戚,每天定時會有士兵沿街巡邏,所以她才毫不考慮地以高價買下,又費了好一番功夫說服大将軍府裏的所有人,才讓他們同意讓她帶着兩個小包子搬出來。
唐昀若挑了個黃道吉日搬家,其實她本來沒有什麽東西要搬,只有簡單的衣物跟皇帝的那些賞賜而已,可是家人不放心,幫她準備了一大堆物件,力求讓她住得舒舒服服。
這宅子地段十分不錯,加上前任屋主是文官的關系,裏頭的格局布置十分清幽雅靜,帶着一股濃厚的風雅氣息,會賣了半年還遲遲無法脫手的原因,除了出售價錢太高外,三進院的宅子對于那些家大業大的富豪,或是家中人口衆多的官員們絕對不夠。
而對于他們一家三而言,這三進的宅子大了點,加上幾個仆人仍住不滿,但這宅子有一個很大的後院,正好可以讓她栽種更多藥材,這也是她看上這宅子的原因之一。
兩個小包子搬進新家後,每天在宅子裏探險,而她忙着栽種從大将軍府移植過來的藥草,根本沒時間管他們。
這兩兄弟就像是脫缰的野馬一樣玩瘋了,不過男孩子本來就是要活潑點,只要不受傷就好,她也不想管,任由他們瘋跑。
這日,兩個小包子一大清早醒來,因空氣中帶着點涼意,兩人穿好衣服後,決定在用早膳前先去運動暖暖身子。
娘親說運動身體好,他們是乖寶寶,所以要運動。
兩人決定爬到大樹上探險,順便看看隔壁的鄰居是誰。
小糯米用着他肥嫩嫩的小手掌,用力抓着樹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爬上最頂端的枝幹,坐在枝幹上看着下頭正用力往上爬的小團子。
「你快一點,對,就踩那裏。」
「你不要喊,我等一下就上來了,你坐好。」小團子抱着樹幹,小心的将小短腿移到一根枝幹上,坐在上頭喘着大氣,朝他喊着。
忽地,小糯米聽到了樹葉被風吹動以外的聲音,很像是兵器揮舞的破空聲,他稍微爬向枝頭,拉開濃密的樹葉,往那聲源看去,驚呼,「啊!」
下頭的小團子吓了一大跳,連忙喊着,「小糯米,你怎麽了?」
「小團子,我看到幹爹了。」小儒米從樹叢中往下探出頭。
「你說幹爹?」
「是啊,你趕緊上來,就看得到幹爹了。」
「好,小糯米,我好想幹爹啊,幹爹上次說他要出城辦事,回來就來找我們,可是一直都沒有。」小團子使出吃奶的力氣手腳并用,急急往上爬,來到小糯米身邊左右張望,焦急問着,「在哪裏,在哪裏,幹爹在哪裏?」
「你看,那裏,有沒有,幹爹正在練劍!」小糯米指着齊谕練劍的身影。
「哇,有耶,有耶!」小團子興奮的大叫。
除了為替皇上辦事而離開京城外,只要在王府裏,齊谕每日清晨總是會打上一套拳,練上一套劍法,手下們知道他的習性,因此這個時間點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左右打擾他。
今日是怎麽了,怎麽有小孩子的呼喊聲?齊谕順着那聲音往圍牆外的一棵大樹望去,不看還好,一看吓了一大跳,這兩個小家夥怎麽在樹上?
小包子們看到他已經注意到他們了,興奮的朝他揮着手,「幹爹,幹爹!」
「不要亂動,小心等等樹枝斷了。」看到兩人在樹上晃來晃去的,他心髒差點停了,腳一點,越過高聳圍牆躍上樹梢,将他們緊緊抱在懷中,這才感覺到心緩緩落下。
他齊谕天不怕地不怕,竟怕這兩個小家夥出事,這也許是血脈天性吧。
「抱緊。」齊谕抱着他們施展輕功飛越圍牆。
「天啊,幹爹你好厲害喔!」小包子們被抱在半空中飛翔,驚呼連連。
待齊谕雙腳落在王府的草皮上,兩個小包子落地,分別抱着他的大腿直嚷着。
「幹爹,你怎麽住在我們隔壁?」小糯米驚喜的仰頭看着他。
「幹爹,我好想你啊,你不是說回京後要來找我們,怎麽都沒有來?」小團子抱怨。
他蹲下身摸摸兩人的頭,「幹爹昨晚才回到京城,你們兩個怎麽會在隔壁?」
上次和虞蘊分別後,本就想翌日便上忠勇大将軍府看兩個小家夥,沒想到半夜又被皇兄給叫進宮,交代他去處理機密事情,這才無法過去看他們。
「幹爹,我們搬家了。」他們異口同聲,急切地告知。
「搬家?搬到隔壁?」
他們又不約而同的點頭。
齊谕擡頭望了下灰白色高牆,他離京前才讓趙義幫忙打探附近是否有空宅子,得知隔壁宅子正好适合,他原本打算回京後便帶虞蘊過來看,沒有想到她竟然早他一步将隔壁買下,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跟他做了鄰居,看來他們真的很有緣分。
小糯米扯着他的衣袖,崇拜的看着他,「幹爹,你方才是不是在舞劍?可不可以教我們?」
「是啊,幹爹,你舞劍的姿勢好帥,我對你簡直崇拜到五體投地,你教我們吧,我也想像你一樣!」小糯米比劃着方才看到的招式。
他輕笑了聲,寵溺的擰了擰小糯米的鼻子:「嘴巴這麽甜,是誰教你的?跟個小狗腿似的。」
「吼,幹爹,教我們吧。」一人拉着他一邊衣袖搖晃着。
「好了,你們不放開幹爹,幹爹怎麽教你們舞劍?」別人對他阿谀奉承絕對讨不到好,唯有兩個小家夥的馬屁讓他很是受用。
與此同時,隔壁宅子內的唐昀若已做好早膳,到屋裏要叫兩個小包子起床,卻發現他們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了,只好四下尋找兩人蹤影。
他們才剛搬新家,兩個小包子見她忙,不會來煩她,每天手牽着手在新家各個角落探險,而未經她同意,他們是不會随便跑出大門到外頭玩耍的,所以她很放心,他們不會走失或是被人口販子給抓走。
只是她找了半天也沒見到兩兄弟,因此她還是跑到大門去看了下,見橫在大門上的木條尚未取下,這表示他們仍在家中。
唐昀若前往後院,停下腳步,雙手叉腰站在一棵大樹下仰望着天空,忍不住嘀咕道:「怪了,整個宅子都找遍了,就是沒有見到人,他們是跑到哪裏去了?」
就在她感到困惑的時候,一旁的圍牆後面傳來說話聲,她聚精會神仔細聆聽,确定是兩個小包子的聲音,眉頭瞬間緊蹙。
得知兩個小少爺失蹤,家裏的下人們也趕緊在每個角落尋找,卻始終找不着人,青荷跟粗使婆子焦急萬分的朝她跑來。
「怎麽辦,我們還是沒找着兩個小少爺。」青荷跑得急,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着。
「沒事,我好像發現他們了,王婆子,麻煩你去搬個梯子過來。」唐昀若瞪着灰白色的圍牆,這兩個小家夥是怎麽翻過這面圍牆,跑到隔壁去的?
「青荷,你知道隔壁住的是誰嗎?」
青荷搖頭:「我們這宅子的大門跟隔壁宅子的大門不同方同,奴婢還沒有去打探隔壁是哪位大官,不過但凡我們這一區域住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三品以上的大官。」
「算了,沒關系,等等就知道隔壁住的是誰了。」
不一會兒,王婆子扛着梯子匆匆跑來,将梯子架在牆上,「主子,讓老奴來吧。」
「不用,你們幫我将梯子扶好。」唐昀若親自爬上梯子,打算看看隔壁住的是誰,怎麽會讓兩個小包子不時傳出笑聲。
不爬上去不知道,一爬上去,看到那個熟悉身影時,她眼睛都要暴凸了,穎王怎麽住在她家隔壁?這也太巧了吧!
難怪那兩個小家夥會跑到隔壁去,不過他們到底是怎麽過去的?
小團子一個旋身跳躍,眼角餘光掃過牆頭,忽然看到娘親就在牆頭那邊看着他們,停下動作對着她揮手,「娘親,娘親,幹爹在教我們武功!」
小團子這麽一喊,齊谕跟小糯米也停下動作朝牆頭看過去。
她沒等他們多說什麽,率先開口怒聲質問他們,「你們兩個為什麽沒有跟我說就自己跑過去?還有,你們兩個小短腿是怎麽過去的?」
小短腿!
這簡直是一千點傷害,兩個小包子覺得自己幼小的心靈被娘親重重傷害了,他們只是還小,以後長大就會變成長腿的,娘親怎麽可以這樣說他們!
兩個小包子一臉幽怨,齊谕心疼的揉了揉他們的頭,「是我抱他們過來的。」
「王爺,我們不知道你已回京城,也還沒通知你我們搬家了,你怎麽會知道我們在這?」她居高臨下的睨着他,順便掃了眼周遭的景致,才赫然發現有幾大樹已經高過圍牆,「王爺,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在樹上發現這兩個小家夥,所以才把他們抱過去的。」
她還真的是真相了,齊谕撓了撓鼻子,不知怎麽開口,要否認嗎?當着兒子的面,他怎麽可以說謊,但說出真相,小家夥們肯定會被他們娘親修理的,還真教他為難。
結果出乎他意料之外,兩個小包子竟然自己向前承認。
小糯米身為大哥,率先挺身而出,将弟弟推到身後保護他,「是的,娘親,是我爬樹,看到幹爹在練劍,我就喊他。娘親你就罰小糯米吧,跟小團子無關。」
小團子把哥哥推開,自己也站出來,大膽承認,「才不是,是我們一起爬樹,看見幹爹在練功,然後我們就喊幹爹,纏着幹爹教我們武功。」
「你們這兩只小犢子,膽子愈來愈大,五短身材竟敢爬上大樹,要是摔下來撞到腦子變傻子,你們找誰哭去!」唐昀若不顧形象,當着齊谕的面教訓他們兩個。
那兇狠潑辣,像母老虎的模樣讓齊谕大開眼界,卻也讓他感到溫暖,也許是他從未有過這種經驗吧……
他想……這應該是一個真正關心孩子的母親會有的行為吧!
兩個小家夥趕緊向對着他們氣急敗壞開罵的唐昀若道歉,「娘親,對不起,我們以後不敢再爬樹了。」
「我今天罵你們的,不是因為你們爬樹,而是你們要爬樹時,旁邊沒有大人在,萬一從樹上掉下來,摔得頭破血流,誰去喊人來款你們?」
「娘,對不起,下次旁邊有大人在,我們才會爬。」小糯米說着。
「娘,我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下一次我們爬樹時一定把青荷帶在身邊,讓她看着我們。」小團子跟着說道。
「真的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知道了。」兩人異口回聲的回答。
「很好,那罰你們三天不許吃點心。」她板着臉宣布他們該受到什麽樣的懲處。
看着她教訓孩子,齊谕心頭很不舍,但他不會出面制止,因為這樣兩個聰明的小家夥就會知道他們有他這靠山,說不定會做出更驚世駭俗的事情。
偏差行為都是自小養成的,必須在他們還懵懂無知、未養成壞習慣前及早導正。
一聽到處置,小包子們就像枯萎的小草,整個人都委靡了,悶悶的回應,「好……」
「練習好了嗎?練習好了就回來吃早膳。」她滿意地看着垂頭喪氣的兩個兒子,沉聲喊道:「今天早上有你們喜歡吃的水煎包,要是不想吃,我就讓青荷撤了。」
小糯米不停的揉摸着小肚子,「好了,好了,我們練好了。」
「娘,小團子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那還不回來用早膳。」
聽到娘親不責備他們了,兩兄弟眼睛一亮,連忙沖到圍牆邊,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牆這麽高,他們怎麽回去啊?
牆頭上傳來一記冷飕飕的聲音,「你們怎麽過去的,就怎麽過來。」
兩兄弟看向牆頭,見娘親已經下去了,只好向身後的齊谕抛出求救的眼神。
身為父親的他怎麽可能對兩個兒子的可憐小眼神視而不見,一手抱起一個,提氣足尖一點,輕輕松松越過高聳圍牆。
兩個小包子一下地便緊抱着唐昀若的腿撒嬌,「娘親,不要生氣,我們下次不敢了,你生氣就會老老醜醜了,幹爹會嫌棄的。」
「我變老關你們幹爹……」什麽事!
只是沒有想到她這話還未說完,齊谕便俯身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放心,我不會嫌棄。」
她睜大眼看着齊谕,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說不嫌棄……他、他是不是對她也有不一樣的感覺……
她咬了咬下唇,擰着眉頭:「你,這是什麽意思?」
「自已想。」
什麽叫自己想,萬一她自作多情呢?
齊谕輕笑着瞅了她柔嫩的臉蛋一眼,擰了擰兩個小包子的翹鼻,「好了,你們兩個,練了一早的功夫,不餓嗎?」
「餓,小糯米(小團子)的肚子早就餓得扁的了。」兩兄弟還作勢摸了下小肚子。
齊谕笑看着兩個小戲精,「餓了,那我們趕緊用早膳去,你們都在哪裏用早膳?」
「幹爹,我們帶你去。」兩個小包子歡呼了聲,分別拉着齊谕的手,催促着,「幹爹,快點,我娘親做的水煎包最好吃了,一口咬下,裏面的湯汁都會噴出來。」
看着跑遠的三人,唐昀若拍了拍有些微燙的臉頰,決定不理會這惱人的問題,一切順其自然,眼下就先當朋友吧。
收拾好心情,便也追了上去。
分量頗多的早膳在和樂融融的氣氛中被解決得一幹二淨,所幸唐昀若有多做,扣除小包子們與她自己的,其餘桌面上的食物是一點也不剩,幾乎全進了齊谕的肚子。
他又喝了兩碗粥,配了些她親手做的小菜,吃得心滿意足,只覺得唐昀若的手藝真不是蓋的。
看他差不多飽了,唐昀若倒了杯茶給他,「喝茶,解解膩。」
「謝謝。」他喝了口茶,眸光柔和的看着兩手拿着水煎包,吃得滿手油膩的兩個小家夥,而後轉向唐昀若,問道:「小團子跟小糯米還沒有正式的名字吧?」
「沒有,我還沒給他們取大名,畢竟我沒有以前的記憶,也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是否成親,萬一有成親,說不定孩子的父親有給他們取名,所以我先取個小名。」她解釋着。
「小團子、小糯米,你怎麽會想這種小名?」這麽可愛的名字,他真擔心喊久了他兒子們會跟糯米團子一樣軟趴趴的。
「因為我們兩個出生在清明節前,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用糯米做青團子,所以娘親就叫我們小糯米、小團子。」小糯米将最後一個水煎包塞進嘴裏,趕緊為他解惑。
齊谕的嘴角暗抽了下,這個小名也取得太随意了。
「還好我娘沒把我們叫成青團跟糍粑,那太難聽。」小團子一臉「好險的表情,「在街上大聲喊糍粑糍粑、青團青團,可能會被路人笑死吧……」
「你們應該慶幸自己出生時白白嫩嫩的,我才給你們取了小團子跟小糯米的小名,要是你們長得幹幹瘦瘦的,我就叫你們狗蛋、狗尾了。」
狗蛋、狗尾!齊谕簡直是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