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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在得知自己族人的遭遇之後，吳志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曾經想過，自己死後，塗山氏族人的命運。他也想過神女會如何排擠，打壓塗山氏，然而直到聽烏爾先生親口說出來，都沒有如此觸動他的內心。他還是低估了神女的野心。他同時也低估了在權力面前，人心的險惡程度。

烏爾先生揮了揮手，笑着說道，“都過去了不是？我雖有怨恨，但是天道也是補償了我們的。”

吳志恒知道烏爾先生這是在讓自己釋懷，但是他的眉頭仍舊緊緊地皺着。他從未覺得自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因為他自己的疏忽，他自己的心軟，他個人的潇灑，他的族人就要背負如此慘烈的命運。都是他的錯，是他辜負了衆人的厚望。他實在是不配做一族之長。

烏爾先生似乎是看穿了吳志恒內心的想法，他說道，“你莫要亂想。”

說完，烏爾先生特地将衣襟敞開，露出堅實強壯的胸膛，說道，“你看看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吳志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嘆了口氣，說道，“不過我這族長倒真是當的不稱職，白白連累你們受罪。”

烏爾先生一挑眉，一瞪眼，說道，“大荒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這又是何苦往自己身上攬過這許多責任？另外，你這是要打退堂鼓不成？”

說完，他也不等吳志恒回答，直接說道，“你想都不要想，這種吃苦受累還挨罵的活兒，你不幹誰幹？除了閣下這種沒有一技之長在身，又想着攬點活兒幹的人，旁的沒有人樂意做。”

吳志恒也瞪起了眼睛，他被嗆得說不出來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今天我是來找于濟的，要打架也不必着急。”

烏爾先生說道，“那要喝酒呢？”

說完，他竟真的從櫃子裏面端出一壇酒。倒了一晚遞給吳志恒說道，“給你嘗嘗這好酒。”

吳志恒看這碗裏黃橙橙的酒，端起來抿了一小口，說道，“這是什麽味道？真是怪得很。”

烏爾先生說道，“這是好東西！”

吳志恒可不敢茍同，他放下酒碗，問道，“你們是怎麽來的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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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先生也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然後說道，“要麽我說天道補償我們了呢。我們死後，一直留在天道輪回裏面，并沒有來到下一世。一開始也沒有什麽意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到我的三魂七魄都被修複好了，這才放我來到下一世。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上一世的記憶并沒有被剝奪。”

吳志恒問道，“你們都有記憶？”

烏爾先生說道，“嗯，都有。所以我們很快就彙合在一起了。整個吳家鋪子都是我們建起來的。除了成衣鋪，我們還有絲綢布料的營生。除此之外，我們在運河貨運上也有些許收入。”

說着烏爾先生拿起一本賬簿，遞給吳志恒，說道，“這是這個月運河貨運的進賬。”

吳志恒看到這賬本上面寫着“吳記貨運記賬”，翻開粗粗一看，單是這個月的流水就數萬兩。也不單單是貨運，賬目裏面還有關于銅器、磁器、綢緞、檀香、沙藤等等各種名錄的買賣記錄。

烏爾先生又拿出一本賬目，上面寫着，“吳記遠洋記賬”。說道，“這本是海運的賬目，海運我們現在走的不多。你知道我們狐貍本來就怕水，內河已經是咬牙在幹了，出海這種事，沒幾個夥計敢去應這個差事。”

吳志恒大為驚訝，上一世烏爾先生可從來沒有經過商。事實上，就沒有商業模式在上一世形成。

烏爾先生接着說道，“除了貨運，我們還有一些小的鋪面，糖，糧，藥。當然，都不成規模，尚需發展的時間。”

說完，他拿出一本寫着“吳記藥材記賬”的賬本來。吳志恒翻開一看，藥材生意從南到北，到東邊有遠洋出海來的進賬，往西就連邊塞小城都有往來記錄。

吳志恒問道，“你管這個叫做“不成規模”？”

烏爾先生說道，“規模和錢多錢少不完全對應。主要是現在還連不上種藥材的藥農，我這裏只是有販藥藥商，還有一些零星的采藥藥農。這樣的話我們做不到控制成本，也沒法控制整條線路上的價格。光是業務鋪的範圍廣，也沒有用，只能掙一些零碎的錢財罷了。”

合上賬本，吳志恒看着烏爾先生的眼睛問道，“你真的不考慮當族長嗎？”

烏爾先生連忙搖頭，說道，“我可沒那個時間。你看我現在有多忙，這些帳都要經我的手，還好咱們族中人才濟濟，個個都有一個精明能算賬的腦子。怪不得人類總說，狐貍精狐貍精的，我們狐貍确實挺精明的。”

你确定狐貍精是那個意思？

吳志恒問道，“你除了這些賬務，還忙什麽？”

烏爾先生說道，“我總也要有些個人生活的！”

喲，哎喲，吳志恒實在沒想到，看不出來烏爾先生還是這樣的人！

烏爾先生說道，“既然天道給我這次機會，我決定不能蹉跎時光。我每天除了研究機關算術，現在易容術也有所小成，另外我還準備研究一下醫術。”

烏爾先生，您管這個叫做“個人生活”？看來塗山氏是要抓緊文化學習了。

說完舉起酒碗，搖晃了一下，說道，“你看，這就是我親自研制的藥酒。裏面可有珍貴的豹骨！大補大補。”

怪不得這玩意這麽難喝！幸虧吳志恒百毒不侵，要不然就剛才那麽一小口，他就下輩子見了。

吳志恒說道，“那什麽，術業有專攻，醫藥方面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嘗試的。”

烏爾先生一冷眼，指了指門口，說道，“你怎麽和那幫家夥說的一樣？你們就是不相信我！”

吳志恒問道，“你也給他們喝過這酒了？”

烏爾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嗯，這可是好東西，要不是和我關系這麽好，我也不能舍得給他們喝。”

吳志恒心想，那怪不得他們也這麽說了。這些可憐的孩子。

烏爾先生問道，“你說，我這易容的水平是不是非常了得？”這是求表揚呢？

接着他說道，“我都怕你認不出來我，所以才讓人鎖上倉庫門。萬一你要是沒認出來我，再殺出來，我們可抵擋不住。”

吳志恒只好點點頭，他也不忍心戳刀，其實讓他不能确定這就是烏爾先生的，不是他的易容，而是他做的粗糙機關。沒想到這一世的烏爾先生，已經放棄在一個機關上耗費掉畢生精力了。這也對，畢竟烏爾先生的人生格局已經發生變化了。

吳志恒是為他感到開心的。

烏爾先生又說，“除了這些生意上的事情，我還有一些別的營生。”

說着他就從懷中掏出一套針筒。

吳志恒看到之後着實吓了一跳，乍一看，這就是他們在沙漠中遇到的針筒。但是他拿到手裏，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也不完全一樣。烏爾先生的這套針筒顯然更加精美。

吳志恒沒有說話，他靜靜的将手裏的針筒放到桌子上，等着烏爾先生開口。

烏爾先生說道，“于濟數年前在江南看到的，就是這套針筒。”

原來，于濟曾經游歷到江南，一次偶然的機會，武家莊的一個小夥計誤以為這套針筒也是普通的物件，于是将這套針筒拿到雜貨鋪裏。

可是這套針筒絕不普通，它之所以有這麽大的威力，是因為用了聚攏天地精華的原理。它可以将功力吸收，再壓縮，再儲存。這一切都不是這一世的人類能夠做到的。于是于濟理所應當的對這套針筒起了懷疑。

這套針筒是烏爾先生所做的，武家莊也是烏爾先生的生意之一。

烏爾先生利用武家莊的招牌，明面上做的是武器定制的活計。私下，烏爾先生則是默默的收集這江湖上的情報。凡是江湖名門，都是武家莊的客人。可是很多年過去了，烏爾先生都沒有遇到和上一世有關的人。

于濟見到這套針筒的同時，問了這小夥計一些奇怪的問題。這小夥計沒有認出他就是玉雞，而于濟更是不知道這小夥計就是來自上一世的人。好在這小夥計也精明的很，在發現于濟提出的問題有些古怪之後，他就跑去告訴了烏爾先生。

遺憾的是，烏爾先生趕來的時候，于濟已經離開了這裏。

烏爾先生嚴肅的說道，“你們在沙漠中見到的，也是武家莊流出去的針筒。只不過不是我做的，它是蠶姑姑做的。”

吳志恒皺着眉頭，問道，“誰是蠶姑姑？”

烏爾先生回答道，“是我曾經的一個徒弟。也是我們塗山氏的族人。她十分有天賦，所以我就留她在武家莊學做機關暗器。誰知道，二十年前，她就背叛了我們，帶走了我傳授的技藝。這二十年來我們一直在找她，也一直沒有找到。”

吳志恒不是很在乎這樣一位叛徒，蠶姑姑如果只是一個學徒，就算她是塗山氏的人，也沒有多大的能耐。況且穆輝已經知道他和林如何的事情了，就算蠶姑姑是投靠了穆輝，就算羅布泊下的針筒是蠶姑姑的，現在對于吳志恒而言，這些已知的事情沒有了威脅。

但是吳志恒的眉頭還沒有解開，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要問。

于是他握緊雙拳，低聲開口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在沙漠中，也遇到了這樣一個針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