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等蘇莺娘和蘇敬之回到家時，時間已到了響午，蘇莺娘連忙将手中的東西往家裏随便那麽一扔，她就匆匆忙忙的趕去陸府。

留下面對着一堆東西的蘇敬之，一臉茫然無措，他是應該整理一下呢？還是等着蘇莺娘回來之後再整理？可不管怎麽樣，反正他是不可能從蘇莺娘的魔爪中躲開。

他拿着蘇莺娘塞給他的一打桂花糕，坐在門檻上，一臉惆悵的望着天空：我還是個孩子啊!!!

而蘇莺娘一路急匆匆的趕往陸府的途中一臉懊惱，都怪自己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購買欲，這下好了，錢已花半，現在還差點沒去陸府報道。

蘇莺娘先是對着守門的人說了，然後等來了菱兒，最後還是菱兒帶着她找到總管定下了契約，再領了一些衣飾，蘇莺娘就可以先行離開陸府，明日再到陸府經過專人的培訓一段時間後，她才可正式轉到小院裏幹活。

回去的路上，蘇莺娘看着手中的契約，沉思了半刻後，這才嘆了一口氣地将手中的那份薄薄的白紙收起來。

這是活契，她要在陸府裏幹滿十年才可以離開，也就是到了她婚配的時候，她才可以離開陸府，如果想提前離開也不是不可以，但卻要賠償陸府一大筆銀子。

一張薄薄的紙卻囊括了她最好的青春年華，也從原本的自由之身變成了丫鬟，但也是蘇莺娘在這個世界裏的第二個立足之地。

當然蘇莺娘也沒有感嘆太久，很快她就又回到蘇家。

蘇敬之一看到蘇莺娘的身影，嘴角一抽，連忙抱着他的桂花糕從門檻上站起來，将桂花糕放置桌子上，然後裝模作樣的搬着米粉正準備搬到廚房去。

“哎呀，姐，你回來了，快快來幹活啦。”蘇敬之一看到蘇莺娘站在門口外邊雙手抱胸，挑着眉梢一臉嘲弄的看着他，他就心裏一慌，連忙向她大吼大叫着。

蘇莺娘沒有動，還是站着原地，只是看着裝模作樣的蘇二狗子說了一句話：“我的傻弟弟啊，剛才我便已經站在門口好一會兒了，你演技，啧啧，可真慘不忍睹。”

“啪”的一聲，蘇敬之手中的面粉掉落在地上，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面粉又再看一眼蘇莺娘，一臉無辜。

“姐，你累一天了，快快進門喝喝口水。”蘇敬之看到自己被蘇莺娘無情的拆穿了，但臉也不紅一下，而是連忙跑向廚房，看見有一碗水，他随手一端，又跑向蘇莺娘面前。

蘇莺娘看着那碗水裏面的污垢，終于扶額嘆了一口氣，那個碗是早上她從廚房裏的牆角裏扣出來的，早上還來不及清洗，所以才放置了一點清水。

“你是眼神不好使呢？還是腦子壞掉了？這碗中的水能喝嗎？”蘇莺娘指着蘇敬之手中的碗，咬牙切齒的對着蘇敬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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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敬之這才疑惑的低頭往手中的碗一看，他臉色頓時大變，這，這，不是他上次拿去裝尿尿的碗嗎？姐姐怎麽把它拿出來了？

他忽然覺得他手中的碗變得滾燙不已了，于是手中的力氣一松懈，那碗就這樣“砰”的一聲，掉在地上摔碎了。

蘇莺娘眼睜睜的看着那家中第三個完整的碗就這樣摔碎了，心裏頓時一堵塞，她可以回到現代繼續拾荒嗎？她覺得現代的自己是多麽自由啊!!!

她深呼吸了半刻，最終嘴中的責罵聲沒有出口，而是僵硬的将自己的嘴角扯出個彎度：“沒事，沒事，這是小事一樁，沒有什麽坎兒過不去。”

蘇敬之居然沒聽到蘇莺娘罵他，心頓時懵逼了，什麽時候他這個兇巴巴的姐姐變慈善了這麽多，他好像不是很習慣 。

蘇莺娘蹲下身子，用手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碎片撿了起來，并且放置在專門放垃圾的地方，這一過程中，蘇莺娘不曾看過蘇敬之一眼。

而蘇敬之看到蘇莺娘用手撿那碎片時，五官都擰巴起來了，他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一下蘇莺娘那碗被他尿過，但他卻沒膽說出口，因為他一但說出口，那他估計三天都沒飯吃。

至于蘇莺娘為什麽沒有大發雷霆呢？是因為她忽然覺得蘇敬之這個二狗子沒救了，她不想再去浪費口舌在他身上，以後就餓不死他就可以，所以她不需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生氣。

蘇莺娘進廚房洗了個手後，看到廚房裏的柴不多了，想了想後，她便直接從荷包中拿出幾個錢，捏在手中，猶豫了半刻，就離開了蘇家。

“咦，姐，姐，你要去哪裏啊？”蘇敬之心虛的坐在門檻上，一看到蘇莺娘一聲不吭就走出家門口，心更加惶恐不安：要是姐姐走了，他以後靠什麽活下來，以後豈不是要餓死了？

這樣一想，他立刻想追上蘇莺娘的腳步，可剛剛追出家門口，他就看不見蘇莺娘的身影了。

他茫然無措地跌坐在大門前，直愣愣的看着巷子口，眼眶澀澀的好像他忽然哭出眼淚了，他在腦海裏回想和蘇莺娘相處的點點滴滴，心底空空的。

以前的他對着溫和的姐姐，态度惡劣極了，因為他認為她虧欠着他，所以他心安理得的接受着蘇莺娘對他的好，從來不會想蘇莺娘在外面有沒有受到傷害還有餓沒餓着肚子。

其實蘇莺娘那天餓死的那一天晚上，他吃着蘇莺娘拿回家的一個餅的時候，也看到她看着他吃的時候，眼巴巴的看着他，但他只想着吃飽自己，所以他還故意在她面前一點點的吃完。

也知道蘇莺娘在他睡覺的時候，悄悄的去廚房狂喝着清水企圖填飽肚子，可蘇莺娘最終還是餓死在那個夜晚了。

那一天，是他親手去探蘇莺娘的鼻息的，所以他自然知道這個蘇莺娘是個外來鬼，其實只要這個蘇莺娘還繼續養着他，他是永遠不會向外人說出蘇莺娘已經死了，除非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才會出賣她。

當他看到蘇莺娘死去了一個時辰後，居然再次蘇醒過來的時候，他臉上全是驚駭至極，但看到蘇莺娘還是一副冷靜的樣子，他心頭一緊，連忙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去搖晃着她的手，嘴中還喊着餓。

其實就是小心翼翼的在試探着蘇莺娘，看到蘇莺娘居然很爽快的出門為他覓食的時候，他在蘇莺娘背後很開心的笑了。

看，這個蘇莺娘還是那麽蠢!

在他偷吃了那塊馍馍後，他回家後，才發現這個蘇莺娘才不是什麽善茬，那一刻他真的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在蘇莺娘的手中了。

現在他最終還是再次失去蘇莺娘了，他擡頭望着天空，心裏忽然反思了一下自己：難道他真的錯了嗎？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依然如故嗎？

眼淚漸漸的從他幹枯的眼眶留下，劃過臉頰，緩緩地落進衣領深處，漸漸消失，留下一條蔓延的水痕，濕濕的，苦苦的。

本應離去的蘇莺娘，其實是去了巷子裏面的一間房子，因為她依稀記得好像這裏有人是在幹砍柴的活的，而且那個人賣的柴也不貴。

她敲了敲和蘇家的大門一樣破舊的木門，然後就站着那裏等了半刻。

“吱呀”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露出一張滿是風霜摧殘的中年男子的臉，他先是對着門外面看了一眼，卻沒看到有什麽人。

于是，他便皺着眉頭，輕嘆了一口氣，看來又是隔壁的調皮的孩童來敲門鬧着玩了，默默地搖了搖頭，正準備着再次關上門的時候。

“陳叔，是我莺娘。”蘇莺娘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個陳叔就這樣的忽視她的存在，即便她承認自己的确還是個小蘿蔔頭，但也比現在的男主高了不少啊。

因為女生一般小時候都會比男生發育快一些，而男生一般在之後的十二三歲，才會快速長大發育起來，身高遠遠超過女生，雖然蘇莺娘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以後的蘇二狗子真的會長得比她高半個左右。

“咦？”陳叔疑惑的有再次探出半個身子出門外，但左右環視了一圈，還是沒發現有人？

蘇莺娘的笑容僵硬住了，雖然陳叔你是我們巷子裏最高的男子，但也不能這樣忽視她的身高吧。

陳叔他還是沒發現到有人，最後他嘴中發出“啧”了一聲，不禁的撓了撓頭，又準備關上木門的時候，這下蘇莺娘再也淡定不住了。

“陳叔，我，蘇莺娘，要買柴!!!”蘇莺娘連忙放大聲音對陳叔喊道。

這次陳叔倒是聽清楚了，這才低下了頭看見蘇莺娘站着他門口好像有那麽一段時間了吧？

“啊，莺娘？你什麽時候來的，剛才咋不說話呢，我還以為隔壁家的孩童在和我鬧着玩呢。”陳叔看着蘇莺娘，臉上頓時笑容滿面。

他最是憐惜蘇家那兩個孩子了，小小年紀就成了孤兒，可惜他家中還有一老母親和一小兒，不然一定會接他們兩姐弟過來撫養。

蘇莺娘聽了他的話忽然心又堵塞了那麽半刻，今天她怎麽就這麽不順暢呢？一個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

“沒有啊，陳叔，這門是我敲的，我是過來向您買些柴。”蘇莺娘放大了一些聲量，這才對他說清自己的來意。

陳叔又撓了撓腦門，憨憨的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那莺娘你過來幹嘛啊，我明日就過去給你家送點柴了。”

“不是，陳叔我們不能白拿這麽木柴，必須得給您一些錢，就當是我拿錢來買下來。”蘇莺娘将五六個錢雙手捧着，高高遞過頭頂，好讓陳叔看到。

陳叔忽然看到這麽多的錢，不禁愣住了一下：“柴不值錢的，更何況我都是上山的時候順便給你們帶一些枝枝葉葉。”

蘇莺娘無奈的抿嘴笑了笑，這陳叔可是淳樸得很，明明就是故意給他們送最好的木柴，非要說是順便而為。

她也不再和他拉扯下去了，自己拉起陳叔的左手，往上面放了那些錢，然後也不等他反應過來，裏面就轉身跑開了。

“爹，是誰啊？”陳叔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疑惑的問話。

陳叔看着手中的錢，深深嘆了一口氣，都是窮苦人家，這讓他怎能接受這些錢呢，可，這錢對于他來說又至關重要，這份人情以後再還吧，唉。

他關了木門，轉身對着他的兒子笑着說：“無事，是有人來買柴了，看，這是買柴的錢。”

陳叔對着他展示手中的錢。

陳叔的兒子陳卓看着這麽多買柴錢，不由驚訝了一下，好久沒有人上門來買柴了，這一來就那麽多。

可惜，若是他可以站起來幫爹幹活，那這家裏就不會那麽窮了。

這話暫不提，蘇莺娘不緊不慢的走回家的時候，路過李大嬸他們家的時候，她看到了李大嬸撐着粗腰站在門口往裏面大聲咒罵着什麽。

蘇莺娘本想着繞過她家的時候，卻還是被李大嬸看到了，于是咒罵的對象變成了她，而且李大嬸還往她這邊趕來，蘇莺娘心頭一跳。

她可不想和這個李大嬸糾纏不休，所以為今之計她還是跑遠一點吧，莫要和長舌婦纏身，不然讓她知道自己要到陸家幹活了，那還不要說編造更多的閑話？

“你這個小蹄子可別被我捉住，下次我可饒不了你，編造俺家漢子的是非，騙老娘兩塊馍馍。”幸虧蘇莺娘發現的快，轉身就撒腿就跑，雖然李大嬸沒有追到蘇莺娘，但她嘴中的話，蘇莺娘還是聽到了。

蘇莺娘跑到李大嬸看不到的轉角處，這才敢靠着牆角喘息着，嘴裏也是念念有詞：“呸，明明就是自己發現了自己漢子養了小三兒，心裏就到處怪別人，若不是我給你提的醒，估計你現在都還傻乎乎呢!”

不管怎麽樣，蘇莺娘還是要繞過李大嬸的家，所以她又多走了好一大段的冤枉路，這讓蘇莺娘更加生氣了，遲早她要讓李大嬸這個長舌婦知道自己不好惹。

當蘇莺娘回到家門口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太陽已經到了西山半腰處，整個天色都變成了昏黃色。

“吱呀”蘇莺娘推開蘇家的木門。

躲着正廳的避光的角落裏的蘇敬之也聽到了這麽一輕微的開門聲，他靈敏的耳朵一動。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難道蘇莺娘沒有離開這個？不是厭煩了他？

蘇莺娘踏進大門後，卻沒有看到蘇二狗子的小身影，心底就起了警惕，莫不是這蘇二狗子還想再吓唬她？

此時此刻兩姐弟的心底裏都是疑問句？

蘇莺娘就站着門外面，就是不進去，一臉遲疑不決的看着門裏面，東張西望地。

而蘇敬之可等不下去了，直接站起來往門外一看，果然就看見蘇莺娘站在門外東張西望，看起來還一絲滑稽的感覺。

“姐，姐，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蘇敬之可不管那麽多了，直接狂奔下去，往蘇莺娘的身上一撲，撒嬌的嘟囔着。

蘇莺娘被這麽一撲，差點就跌倒在地上，簡稱：撲街。

她剛才可沒想那麽多，心裏就是有一些埋怨着蘇二狗子，這次沒跟他交待去幹什麽事情，可她也沒想到這個蘇二狗子的內心戲這麽足，居然以為她要離家出走了？？？

蘇莺娘聽着蘇二狗子化成小哭包，哭哭啼啼的對她說着自己多麽難受還有他怎樣認真的認錯和反省過自己了。

如果不是，蘇莺娘看到蘇二狗子自以為隐秘的捏着鼻涕往她身上擦的時候，她一巴掌拍在了蘇二狗子腦殼上，mdzz，果然二狗子還是二狗子，若他的話能信，母豬都會上樹了。

蘇敬之只感覺到腦門一痛，自己就被蘇莺娘推搡開了，他反而一臉不開心的嘟着小嘴巴：“不就是抱一下嘛，幹嘛這麽兇巴巴地。”

蘇莺娘抱臂看着他，冷哼了半刻，最後哼到蘇敬之頭皮發麻，自動的往牆角一靠，面壁思過去了。

“你就在那裏呆夠一個時辰，沒我的允許，你就不可以下來。”蘇莺娘冷漠的看着蘇敬之孤寂的背影說道。

蘇敬之等了好一會兒，身後靜的就以為蘇莺娘已經離去了，這才敢悄悄的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他心底一縮，蘇莺娘正一臉冷漠的靜靜地看着他，接下來他便很老實的在牆角待夠了一個時辰，才敢揉一揉自己酸痛的小短腿兒。

“你先進去，莫要再胡鬧。”蘇莺娘忽然出聲對他說道。

“是。”蘇敬之垂頭喪氣的回房裏面去了。

而蘇莺娘看到蘇敬之走遠了，這才松了一口氣，站在裏一個時辰了，腿都酸痛不已，而且還有不少蚊子在吸着她的血，可偏偏她又不可以去撓癢癢，現在總是可以放肆一些了，唉，當人家姐姐就是麻煩。

于是，她就在外面，呲牙咧嘴的撓了半刻癢癢，這才舒了一口氣，擡腳踏進屋門。

一夜無夢，雞鳴之時，蘇莺娘便悄然離去，走在了去陸家的路上，身上穿的自然便是陸府的丫鬟穿着，不得不承認人靠衣裝馬靠鞍，蘇莺娘穿上着陸府的丫鬟裝，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了，只是臉色仍有些營養不夠的枯黃，頭發也是如此，不過也可以看出蘇莺娘不錯的底子了。

目清眉秀，哦，不對蘇莺娘的眉毛稀疏枯黃得很，所以都怪營養不良的鍋，不是我不會形容，好吧，其實是我沒想好怎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