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男女朋友我們是當不成了，我們當好朋友吧

月考前的一個周五學校通常都不安排晚自習，上完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就放同學們回家了。

高珣帶齊要換洗的衣服回到了自己位于城市另一頭的小公寓裏。

原本在腦子裏列好的回家之後的待辦事項，在看到蓬松的枕頭時，意志力就有些不夠用了，飯也懶得吃，反正明天不用上課，胃到時候會不會疼也不想管了。他要珍惜這點難得不靠高潮而自然湧來的睡意，匆匆忙忙地洗了澡就把自己扔回到床上想要一覺到天亮。

可惜和任何一個拙劣的三流笑話一樣。

好不容易降臨一次的自然睡意随着沖在自己身上的洗澡水一起流失掉了。

高珣幹躺在床上發呆。

腦袋下面原本蓬松柔軟的枕頭這時成了不守信用的騙子，坐視着他對入睡這件事的無能為力。

高珣想想還是不甘心，妄圖再趕一趕，抓抓看稍縱即逝的睡意的尾巴。

結果趕了十來分鐘沒抓住不說，額頭上甚至還起了層薄汗。

拿自己這副身體一點辦法都沒有的高老師掙紮入睡失敗，只好重蹈覆轍地拿起自己的夜晚特供手機。

反正都這樣了，幹脆玩了個爽吧，明天又是周六……

高老師拆開了買來只拿出來過一次，中途因為要去派出所領問題少年回家而沒能好好使用過的潤滑劑，大方地塗滿了兩根手指，跪趴着往自己身後送去。

第二天上午十點，前一晚跟自己玩了個爽的高老師被急促的手機來電鈴音給吵醒了。

“……喂？”

“小珣！我剛才在市中心碰到伯母了。”

會管他叫小珣并管他媽叫伯母的女生至今為止在高珣的生活裏只有羅雪歌一個，高珣上一秒還很迷糊的大腦立即開機運轉，投入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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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你的肚子了？”

“看到了，她好像蠻生氣的……對不起啊，小珣，我這……都怪萬嶺非要拉我出來逛街。”羅雪歌在電話那頭嘟囔着道歉，當初自告奮勇主動要給高珣當擋箭牌的是她，後來遇到了老公迅速墜入愛河閃婚閃孕把高三的畢業班扔給高珣的也是她，怎麽想怎麽覺得自己很不夠意思。

“說什麽傻話，本來我就打算跟她說的，是最近事情多，一時忘記了。”

“嗯……但是我看她臉色真的變得很差……”

“放心吧，沒事。”孕婦情緒敏感，高珣反過來寬慰了她幾句便盡快地挂了電話。

沒事是說給羅雪歌聽的，他心裏明白，不出一個小時，他媽是必定會上門來當個不速之客的。

他要争分奪秒趕在她空降之前把家裏一切“傷風敗俗”的東西藏好，比如，昨天晚上讓他玩了個爽的新款潤滑劑。

床單也要換掉……

“阿雪，小珣那邊沒事吧？”萬嶺看着自家老婆憂心忡忡地挂了電話猛吸一口珍珠奶茶，生怕她噎到，立即幫她順了順背。

“應該……希望沒事。”

羅雪歌和高珣是大學同學。

一個中文系，一個英文系。

入校軍訓的時候兩個系的同學整天挨在一起1234，文科的男生本來就不多，兩個系放眼望去，盤靓條順的就更少，高珣算是一個，所以很快就引起了女孩子們的注意。

可惜大家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此人不僅惜字如金，還自帶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

他的冷淡倒不是不禮貌的那種，而是不聲不響自自然然地跟每個人都保持着一定距離，像有個透明的罩子護體似的，別人沒法走近他，他也無意走出去。

油鹽不進，凡塵不染。

女孩子們都很遺憾，高珣好看歸好看，但怎麽都透着股捂不熱的勁兒。那，選男朋友肯定還是首選貼心溫暖型的啊對不對。

他倆是因為公共選修課被老師分到一組才熟悉起來的。

羅雪歌一開始挺緊張的，老擔心自己哪裏說得不對或者做得不好讓這位渾身帶着只可遠觀氣場的高同學嫌棄，結果越想小心謹慎越搞得手忙腳亂，還因此在共同作業上出過一些不大不小的岔子，都是高珣給善的後。

可能是感覺到了她的緊張，高珣建議可以在網絡上一起完成之後的作業。

羅雪歌漸漸感覺，高珣這個人雖然是不怎麽熱情，但其實很細心，也很有耐心，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麽高冷，只是他的這些部分都隐藏得叫人不易發現。

眼看一學年就要過去，之後沒有機會再和他一個小組了，羅雪歌鼓起勇氣告了今生的第一次白。

當時高珣直接拒絕了她，卻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有。

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嘛？她在室友的慫恿下決定再努力看看。

于是，送早飯啊，假裝巧遇啊，情人節做巧克力啊之類的事情羅雪歌開開心心地努力了個遍，沒有注意到高珣一言難盡的複雜神色。

直到有次羅雪歌羞澀地遞給他一個自己親手制作的錢包時，高珣終于拉着她離開教室門口，來到走廊裏的死角。

她不免暗自期待，這是不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愛情故事就要上演啊？

然而高珣卻告訴她：我不喜歡女生。

當天晚上羅雪歌躲在被子裏偷偷哭了一場。

為自己，也為跟自己坦白性向時表情平靜淡漠的高珣。

第二天腫着眼睛起床的羅雪歌振作精神，在網絡上查了很多相關的資料，甚至還逛了一些同志交友的平臺，然後大大方方地找到高珣對他說，男女朋友我們是當不成了，我們當好朋友吧，有個你這麽好看的gay蜜也蠻酷的。

她的這番言辭出乎高珣的意料。

雪歌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他不想她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單純地拒絕沒有用，無奈之下，他只能直接告訴她不可能的原因。

他以為最好的結果無非是羅雪歌停止追他，就當沒認識過他這個人，當好朋友什麽的他是沒想過的。

高珣呆愣了幾秒才笑着握了握羅雪歌伸出來的友誼之手。

羅雪歌覺得雖然自己失去了一次戀愛機會，但獲得了一個話不多但其實人很不錯的好朋友，還是蠻劃算的。并且反正也不需要追他了，用不着再在高珣面前顧忌什麽形象問題，偶爾一起吃吃飯什麽的倒也落得輕松愉快。

高珣的媽媽就是某次他們去市裏最大的書店買書時碰見的。

她是一位衣着得體，很有氣質的女性。因為有事在身，她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很快離開了。

羅雪歌和高珣做朋友時間久了，已經能從他沒有起伏的語氣和分不出喜怒的表情裏大概猜測到他的情緒好壞。

那次他見到他媽媽之後，情緒就很壞。

再後來一些日子裏羅雪歌才聽高珣簡單提過，他是單親家庭，他媽媽是位中學老師之類的，她從他有限的只言片語中隐約能感覺到他媽媽好像控制欲比較強，對他的各方面要求都很嚴格。

高珣大學一畢業，他媽就開始給他安排相親了。

高珣的困擾和煩躁羅雪歌都看在眼裏，要跟他媽坦白性向是沒可能了，她提議不如幹脆她跟高珣再去他媽那兒亮個相，左右她當時也沒男朋友，這幾年高珣在學校裏幫了她不少忙，現在朋友有難，她也該挺身而出幫高珣解解燃眉之急。

高珣沒同意。

直到他媽第二次在外頭遇到他倆在一塊兒，這次她沒有匆匆就走，而是提出要請羅雪歌一起吃飯。飯桌上她問：“小羅啊，你和高珣是好朋友？”

羅雪歌點點頭。

她似是抱怨地接着說：“那你可得幫我勸勸高珣，我給他介紹了那麽多好的女孩子他一個都不喜歡，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了。”

這話聽得羅雪歌心驚肉跳，好像小時候幫小夥伴瞞着的不合格的試卷在家長面前敗露了一樣，也顧不得之前自己那個提議高珣根本沒同意了，腦子一熱“阿姨你別給他介紹了，其實我就是他女朋友”這句話就從嘴裏蹦了出來。

高珣媽媽聽到這話，緊擰的眉頭放松了些，重新打量她一番後嘴角露出了一點笑意，夾起面前的魚肉放到她碗裏：“那難怪了。高珣，怎麽不跟早點跟媽媽講。”

羅雪歌默默地道了謝低着頭吃掉碗裏那塊魚肉。

他媽媽見狀只當她是害羞了，實際情況她倒真不是躲避他媽媽飽含探究的目光，而是想要躲避高珣投來的死亡凝視。

羅雪歌和萬嶺談戀愛之初，萬嶺并不知道高珣的性向，因此沒少吃悶醋。

後來羅雪歌發現這人老是看小珣不痛快也猜到了一二，經過高珣的同意，就把之前這些事基本的給他講了一遍。

萬嶺的危機警報解除了，不僅看高珣覺得十分順眼，還好幾次跟羅雪歌感嘆高珣很不容易，畢竟目前國內的社會環境對同性戀來說還是比較艱難的，咱們做朋友的一定要多多關心他。

羅雪歌笑着沒好氣地送了自家老公一掌，別咱們咱們的，小珣什麽時候成你朋友了。

高珣當然不會怪羅雪歌，雖然最初他是反對羅雪歌的建議的，但這個誤會的局面裏他就是實際受益的那一方，畢竟他媽媽之後就沒再逼他每個休息日去見不同的女孩子了。

他其實也未必真的是忙到連打電話告知他媽一聲跟雪歌“分手”了的時間都沒有，可是這個電話打了的後果他是十分清楚的，也正是因為十分清楚，他才總是想起來不過幾秒就能輕易地被其他事情拖走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