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何秀婉也沒買什麽貴重東西, 曹家日子好過, 買魚買肉用不着。而曹家本就經營了家布店, 想給虎子買塊做衣裳的好布料也多餘。因此想來想去，何秀婉也只給買了些點心和紅糖, 最後又給曹家父子買了兩壺酒。

不過她并沒立刻拎過去，而是帶着這些東西去找了個小小面攤, 打算吃一碗面再過去。畢竟她不祥的名聲背了十九年，如今就算是出嫁了, 也不好上門吃飯待時間長, 親妹妹不介意, 誰知道妹妹的婆家會不會介意呢？

若是介意，那她上門就是叫親妹妹日子難過的。

何秀婉向來是這樣的，從小到大都盡量不給人添麻煩。

哪知她拎着東西進面攤時, 何秀蘭正提着食盒遠遠看着這邊呢, 越看越覺得像，雖然覺得不可能是，但何秀蘭還是跑過來打算看一看。

“大姐！”她在門口一聲叫。

何秀婉聽着是自家三妹的聲音, 停下腳扭頭看過去。

竟然真是！

何秀蘭大步走近，将何秀婉拽出了面攤：“大姐, 你怎麽來鎮上了？就你一個嗎？是還沒吃飯？既沒吃飯，你不去我那裏，怎麽反倒是來這兒了，你錢多了燒的，浪費這個錢！”

何秀婉知道何秀蘭的性子, 自不敢說實話，要不然接下來就都聽她罵了。于是就解釋道：“我正要去呢，你瞧我東西都買好了，只走着突然餓的厲害，所以就想幹脆吃過再說。”

“你來就來，買東西幹什麽，你真是錢多了燒的！”何秀蘭沒好氣，扯着何秀婉就走，話還是很沖：“走半路就要吃，你餓死鬼投胎啊？我去給婆婆送午飯，等送到了你跟我回家，想吃啥我給你做！”

既然被抓到了，也只能這樣了。

何秀婉跟着何秀蘭去了曹家布店，小小一間布店，裏頭只有曹經娘一個人守着。那是個格外瘦的婦人，明明也就剛四十的年紀，但因為生活的重擔過早壓在她一人身上，所以即便如今日子好了，模樣也定型了。那就是個看起來像是六十的老太太，頭上白發點點，臉上也滿是歲月的痕跡。

不過倒不是刻薄難相處的人，見着何秀蘭臉上就露了笑，而看到何秀婉時，笑裏更是帶了幾分熱情：“秀蘭，這是你大姐？”

何秀蘭把食盒交給婆婆，拉了何秀婉到前面道：“可不是，是我大姐。你瞧瞧，又買了點心給虎子吃，又買紅糖給你喝，還給爹和夫君買了酒。我叫她別買別買，可她就是不聽，這不我大姐嫁了好人家，日子過得好了！”

“太客氣了！太客氣了！”曹經娘說道，看着何秀婉又點頭：“好，嫁了好人家好，以後只管好好過日子，什麽都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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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秀婉叫了人，又陪着說了兩句話，何秀蘭就催了：“大姐，走，跟我回家去。”又跟曹經娘解釋：“大姐還沒吃午飯呢，我帶她回家吃飯。”

曹經娘道：“那你快着些，對了，割二斤肉回去！”

何秀蘭随口應了，幫何秀婉提着一半東西，往曹家住處去了。

在路上何秀婉才把今兒來鎮上幹什麽，如今周山海又在哪給說了。

何秀蘭一聽就不樂意了：“咋回事啊！大姐夫自個兒去來福酒樓吃香喝辣的，就不管你了？”

何秀婉道：“不是！他也叫我去了，可那裏都是男人，我不樂意去。不過他給了我錢，足給了我五兩銀子呢！”

“真的？”何秀蘭還有點不信。

何秀婉直接拿給她看了：“當然是真的。”

何秀蘭就高興了，高興過後又有點酸：“大姐夫對你真好。”

“那确實。”何秀婉很認同的點頭，看何秀蘭那酸不拉幾的模樣，又說她：“你不也過得很好，婆婆那麽和善，家裏條件也那麽好，妹夫和你公爹明年可就都要參加府試了，考過後你可就是秀才娘子，秀才兒媳婦了。”

可曹經對她，卻沒有大姐夫對大姐那麽好啊。

曹經嫌棄她胖，嫌棄她粗俗，嫌棄她沒法子吟詩作對風花雪月呢。

唉，不過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除了這個，她确實過得不錯。家裏條件好，婆婆和善，錢也都随着她花的，這日子上哪裏找去啊！

“也是，不過夫君說不定能考上，但是我公公……今年又沒考上，明年再考我看也危險。”但有一個能考上已經很不錯了，何秀蘭并未在意。

很快兩人到了曹家，曹經和他爹都在屋裏讀書，來了客人又是女眷，因此壓根就沒出來。何秀蘭去曹經那把虎子抱來叫何秀婉看着，自個兒又到竈房炒了兩個菜，做好了姐妹倆也就在竈房的小桌子邊吃了。

因着去給婆婆送飯，何秀蘭到現在也還沒吃午飯呢。

只何秀蘭當真胖的厲害，小桌子矮，小板凳就更矮，何秀婉見她坐在那擡胳膊都艱難，就說道：“秀蘭，你還是少吃點，太胖了對身體也不好。”

想着今兒看見的廖少爺，他怕是有兩百斤還多，而何秀蘭麽，那沒有一百六也得有一百五了。偏她是女子個子小，這個體重看着簡直比廖少爺好不到哪裏去。

當着自家姐姐的面，何秀蘭也不怕丢人，她嘆氣道：“你當我沒少吃過呢，可少吃不行啊！吃的少了我沒力氣，洗衣做飯帶虎子還得給婆婆送飯，一頓少吃我都不行。頭回為了瘦我餓了兩天，抱虎子的時候險些沒把他摔了，當時給我吓得，我寧願胖成豬也不敢少吃了。”

虎子才一歲多，走路還走不穩當呢，曹家曹經和他爹要讀書沒時間帶孩子，曹經娘一個人管着布店的生意也幫不了手，家裏上上下下的，可不就得何秀蘭忙。她又是個不大管得住嘴的，太辛苦的時候只有吃點兒東西才覺得好過些，你說不給吃還得餓着，那真會出事的。

何秀婉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能對妹妹道：“等虎子再大些的，或者等妹夫考上秀才，能騰出空管家事的。”

何秀蘭擺擺手不介意：“沒事，我雖然胖，可也不影響我幹活，不要緊。”至于以後，虎子再大些肯定要再生一個的，至于夫君和公爹，考上秀才還有舉人，考上舉人還有進士，讀書不能停啊！

竈房裏姐妹倆一邊吃飯一邊說些家常，曹家上房裏坐在一個屋看書的曹經和曹爹卻都放下了書本，父子倆各拿着個扇子在搖，臉色都很臭。

“你媳婦你得說說，什麽人都往家裏帶，也不怕影響了咱們明年的府試。”曹爹先開口。

曹經皺眉：“我怎麽說，那是她親姐姐。我要是說了，她還不得跟我吵，她能把屋頂給掀了，就是娘知道也要說我的。”

曹爹也皺眉：“你娘就是個糊塗的，給你找了這麽個媳婦！”

曹經點頭。

可不是……粗鄙無理，渾身上下沒半點優點。

完全不想當初他沒考上童生，他爹又是個經年的老童生了，更好的媳婦哪裏看得上他家。找了何秀蘭這樣不要男人費心，家裏上上下下打理的條條道道的，這真不是每個媳婦兒都能做到的事。

畢竟這世上如曹家男人這樣啥也不幹只讀書靠女人養的，少！

何秀蘭并不知道夫君和公爹私下還有這樣的對話，當然了，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就把何秀婉趕走不理自家親大姐了的。她的确是會吵起來鬧起來，恨不得把曹家屋頂給掀了。所以這會兒，吃過飯洗涮好，來這邊特意辟出來做書房的門口說了一聲，她就抱着虎子送何秀婉了。

說了一路何秀琴的壞話，何秀蘭跟何秀婉停在了來福酒樓馬路對面。

“也不知這來福酒樓的酒菜是不是真那麽好，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得來嘗嘗看。”何秀蘭說道。

何秀婉笑她：“你不怕大堂姐賺咱們錢了？”

何秀蘭道：“怕啥！等我真進去吃飯了，那我的日子肯定跟現在不一樣了。過上好日子有錢了，我進去吃一頓叫他們服務我一回，也該叫她賺些錢。”

是這個理。

何秀婉笑着點點頭。

沒叫姐妹倆等太久，很快周山海一行人就出了來福酒樓。來福酒樓之所以是鎮上最好最大的酒樓，除了崔民會做生意外，也因為裏面是有真正的大廚，那飯菜的味兒就是比別處要好。所以這一行人出來，那個個吃的摸着肚子，而又都喝了酒的，臉上也是紅光滿面的。

廖有為搭着周山海的肩膀，一邊往出走一邊說：“周老弟啊，哥哥沒哄你，那宅子是真不錯，前面是鋪子後面帶院子，別人買就算出二十兩銀子我都不帶搭理的。但你不一樣，你是我老弟嘛，所以十兩，十兩銀子我就給你！”

周山海想都沒想就道：“那我這不是占哥哥你便宜了？”

從廖有為手裏賺了二十五兩銀子，別說看出來廖有為沒騙他，就算真是騙他了，他也得受這個騙。

廖有為道：“自家兄弟，不說這個！我這是運氣好有錢，要是運氣好的人是你有錢的人是你，我想你也會這麽照拂哥哥的！”

廖有為今年二十二，說起來比真正的周山海大四歲，這哥哥叫的不冤。

至于照拂……周山海雖然沒交過這麽二的兄弟，但真交上了，還別說，他覺得廖有為真怪不錯的。要不是他太胖而周小如又不樂意，周山海都覺得這人對兄弟能這樣，對媳婦兒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的。

“行！那我就承哥哥你的情了，日後有什麽事你只管說一聲。等來日弟弟發達了，也不會忘了哥哥你的！”周山海拍着胸口道。

“好說好說！”廖有為笑眯着眼道，冷不丁的看見馬路對面和何秀婉站在一起的何秀蘭，他“嗬”地一聲瞪大了眼：“那那那……那有個大胖女人！就跟你媳婦站一處呢！”

周山海一看，道：“那是我媳婦的三妹。”

廖有為驚了：“嗬，親姐妹嗎？怎麽一個那麽瘦，一個那麽胖啊！”

廖有為連着說了兩回胖了，周山海忍不住想，你還說別人呢，你比人家還胖呢！

對面的何秀蘭也在說呢：“跟大姐夫一起的那個大胖子，那是廖少爺？果然聞名不如一見啊，廖少爺居然這麽胖！”

何秀婉就不留情面了：“你快別說人家了。”

何秀蘭低頭看了看自己，羞惱道：“大姐你咋回事啊，我可是你親妹妹！”

何秀蘭羞惱的，都不去見大姐夫了，沖着何秀婉哼了聲抱着虎子走了。

何秀婉走到來福酒樓門口，何三幾人被周山海叫去鎮子入口處等着，他則帶着何秀婉坐了廖家的馬車，一路往廖有為說的那帶後院的鋪子去了。

路上，喝了些酒的廖有為忍不住道：“弟妹，剛剛那個大胖女人，真是你妹子啊？一母同胞的親妹子？”

怎麽說話的！

何秀婉立刻就瞪過去了：“我妹妹可沒你胖。”

廖有為：“……”

咋回事啊，在家被媳婦噎，出來被別人媳婦噎？

他忙看向周山海。

周山海上上下下看他，最後點頭：“哥哥，我媳婦說的對。”

廖有為：“？？？”

行！你們是兩口子，我孤家寡人一個，不跟你們争論這個。

他又問：“弟妹，你這麽瘦，你妹妹怎麽那麽胖啊？”

何秀婉剛剛說完話就低了頭，這會兒飛快的看了廖有為一眼，也誠懇發問：“你為什麽這麽胖啊？”

廖有為：“……”

他這弟妹是故意的！故意紮他心的！

周山海忍不住笑，廖有為是個活寶，他家媳婦也是個活寶。兩活寶碰面，得嘞，搞笑！

他輕咳了一聲，問：“廖哥，你問這個是有什麽意思嗎？”

廖有為道：“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麽，我們家我爹娘和我都胖，這就不說了。但是弟妹這麽瘦，她那妹妹卻那麽胖，所以我想這肯定是有原因的。”

周山海想了想，試探着道：“你這是想變瘦啊？”

要是能瘦，誰高興胖啊，難看不說，關鍵是跑啊跳啊都不行，還老是要被人嘲笑。廖有為點頭道：“是啊，想變瘦！”

周山海沉吟着不說話，難道他要在古代開個幫人減肥的公司嗎？

倒是有活生生的招牌宣傳人，廖有為一個，何秀蘭一個。

“怎麽了周老弟，你有辦法？”見周山海不說話，廖有為趕緊問。

何秀婉也忙道：“山海哥，你真有辦法嗎？秀蘭也想變瘦呢。”

周山海道：“這我得好好想想。”

減肥，真不是那麽好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