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玉臂
伴着這道聲音, 一人大步跨入雅室,冷诮的掃視一圈, 高聲道:“玄牧軍查案!方才有邪祟逃竄進這雅室之內,勞煩諸位移步樓下大廳, 配合在下做個調查。”
他一揮手,那兩列士兵立刻驅趕着衆人往外走。與瓊華同來作證的貴女們本就受驚不輕,還沒從季侯孫的恐吓中抽出,又莫名卷入了另一樁案子裏,皆是面面相觑,惶惶不安的偎在瓊華身後。
“沈其華,你什麽意思?!”被玄牧兵一推, 季侯孫尖聲大叫起來:“捉拿邪祟分明是我們夔龍衛所的事,何時要你們玄牧軍來插手了?!”
沈其華冷眼往他身上一落,譏道:“季督使可要慎言。本朝律令, 凡鬼物邪祟,人人得而誅之, 布衣者無論士農工商, 為官者無論品階高低, 皆有厚賞。這捉拿邪祟何時成了夔龍衛所的特權?”
“當然,若待會兒查明季督使與邪祟并無牽扯,且季督使願意不辭辛勞、帶着夔龍衛所的兄弟替玄牧軍緝拿那犯事的邪祟, 在下也必當如實回禀我們将軍,看他要不要把這差事交給季督使?”
季侯孫跳着腳道:“牽扯?什麽牽扯?本督使清清白白,怎麽可能與那邪祟有牽扯?!沈其華, 你不過仗着穆王府的勢才敢如此放肆!你信不信我把此事告訴衛都督,讓他處置你!嗚——嗚——”
他正嚷嚷得面紅耳赤,一只紅釉細瓷酒盞忽從門外“嗖”得飛來,不偏不倚,恰投入季侯孫口中,将他嘴巴塞得滿滿當當。
扔出這酒盞的人顯然內力極厚,季侯孫門牙直接被打掉兩顆,登時滿嘴流血,可上下兩颚又把那酒器撐得滿滿當當,想合嘴都合不上。
那酒盞沖力未消,依舊嗡嗡震個不停,碾磨着嘴巴裏的皮肉,季侯孫也吓傻了,嗚嗚啊啊一陣慘叫,立刻用十指去扒那酒盞,欲将東西從嘴裏扒出來。可那酒盞實在卡的太緊,他徒手扒了半天都沒見一絲成效,反倒誤傷了點邊緣處的皮肉。
頃刻,一個身穿玄青襕袍的少年挾劍從外走了進來,長身玉立,俊美無雙,額間束着一根繡着玄武圖騰的玄色抹額。
他神色冷冰冰的,唯獨黑眸落在宋引懷中時驟然一寒。
季侯孫一望見這少年,臉色遽變,驚恐的睜大雙目,像是觸及了什麽極恐怖的回憶,雙手立刻吓得縮了回去。他嘴巴因被酒盞撐着,誇張的張開成碗口狀,滿口鮮血順着宛沿并兩邊嘴角淌下,從下巴直流到衣襟上,原本就生得猥蕤的臉,此刻看着既可怖又滑稽,活像是吐着長舌的小鬼。
“第一,他借的是我的勢,而非穆王府的勢。第二,衛英只怕還沒膽量動我的人,你不如直接去找離淵,問他有沒有這個膽量。”
那少年面若寒霜的說完,淡淡道:“今日只是懲戒你這張嘴,來日再落入我手裏,仔細你這條狗命。”
季侯孫雙膝一軟,直接癱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眼神嫉恨至極的盯着地面,可雙目深處又克制不住的往外溢着更深重的恐懼。
“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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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驚喜的喚了一聲,欲走過去,卻被她身前的一名玄牧兵攔住了。
穆玄面無表情的望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抿嘴打量迎面牆壁上的那副仕女圖。
瓊華心頭無端跳了跳,雙眸頓時黯了下去。以往他面對自己時,總會點頭為禮,今日為何竟是如此涼薄的态度。
至于來赴詩會的其餘貴女,除了總愛黏着瓊華的鄭紅桑之外,皆飽讀詩書、性情內斂孤高,平日多待在深閨之中,大部分都只是聽過穆玄之名,卻從未見過其人。何況尚武之人,無論傳說中如何龍章鳳姿,總會被想象成身高八尺、滿口胡須的面目粗陋之人。
方才乍見這樣一個明亮耀目、俊美宛若天人的少年進來,衆女皆看得一癡,一面驚訝于邺都之內還有這樣鐘靈毓秀的兒郎,連玉樹風流的宋引都在他面前失了光彩,另一面亦驚訝于他狂妄傲物的口氣,竟敢直呼衛英和離淵大名。
直到瓊華那一聲呼喚出口,衆女方才恍然大悟,立刻猜出了那少年的身份。也難怪,他敢随便教訓季侯孫這個夔龍衛督使。
宋引呆呆立在原地。雖然方才那場沖突與他無關,他卻覺得自己仿佛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難堪、失落、尴尬、無力……諸般情緒一起在胸中翻滾,他不由攥緊了兩只拳頭,在心中自嘲般苦笑。
海雪也和衆女一起被驅趕出門,她無助的喚了宋引好多聲,後者都只是呆呆怔怔的望着她,神色哀戚,并不回應。海雪一陣絕望,趁着身後玄牧兵不備,突掉頭沖到穆玄跟前跪了下去,懇求道:“求世子救救我家郡主!她不是邪祟!”
立刻有士兵叱罵着将她拖了下去。海雪依舊在哭着大喊。
她依稀記得,幾日前在雲裳閣前撞倒她的那個少年便是這位穆王世子,當時郡主還熱情的和他打了招呼。聽說圍獵那夜,便是這位世子将郡主從山上帶回的,後來他的屬下還曾來西平侯府請郡主去京兆府幫着辨認邪祟。
當然,她之所以敢冒險這麽做,還有另一大原因,便是從方才從郡主口中聽到的一聲呓語。短短兩字,令她心中生了無數猜疑。
沈其華走到宋引跟前,做了個“請”的姿勢,頗傲慢的道:“也勞煩宋副使随在下走一趟罷。”
宋引點頭,抱緊懷中的夭夭,擡步往前走。
剛走兩步,一柄長劍倏地橫在了他身前,伴着一道從齒縫裏擠出的寒音:“把她放下。”
宋引臉色一僵,慢慢轉頭,正撞上穆玄陰沉的雙眸。
“菖蘭是我未婚妻,世子無權阻攔。”
宋引蒼白的笑道。
穆玄睨他一眼,突得冷笑一聲:“與東平侯府的榮辱禍福和自己的前途比,「未婚妻」三字于宋副使而言價值幾何,宋副使自己難道不清楚麽?”
“今日這人,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莫非,宋副使還想與我再切磋一二麽?”
宋引臉色由蒼白轉為慘白,嘴角那絲勉強擠出來的笑意,如何也維持不下去了。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還不如季侯孫。季侯孫好歹敢尖聲反抗,把“奸邪”二字寫在臉上,他遇事卻總是百般顧忌、千般謹慎,先下意識的躲進自己的龜殼裏,再籌謀防禦之策。他的自信與驕傲,從五年前起就被打磨得一絲不剩,至今仍未能重新拾回。
宋引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拖着麻木的雙腿,麻木的轉身,麻木的把懷中之人放回那方罩着大紅撒花軟帳的高榻上的。只記得出門時,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驕傲,又被蹂躏得支離破碎的聲音。
沈其華留在最後,冷眼打量着被卷在毯子裏的夭夭,一臉嫌麻煩的問:“将軍,此女要如何處置?依末将看,她的确有些嫌疑……還有,樓中所有人已到大堂集合,将軍可要親自去審看?”
穆玄卻道:“她并無嫌疑。你先去審着,我稍晚過去。”
沈其華頗驚訝的觑他一眼,半晌,慢吞吞的道:“哦,末将遵命。”
待餘人皆離去,穆玄才行至榻前,沉着臉,皺眉望着一臉濃醉、還在胡亂呓語的夭夭。
真是不省心。
他頗郁悶的想。盯着她那截露在外面的雪頸和纏繞在頸上的一小绺青絲,更覺一股莫名的火氣在胸中游蹿。
在榻前默然立了會兒,穆玄便把端方挂回腰間,欲展開那藍絨毯子,将那少女再嚴嚴實實的重新裹一遍,不料剛俯下身,一雙玉臂便泥鳅似的纏上了他脖頸。
大約是裹在毯中的緣故,她玉臂帶着股滾燙的熱度,與他冰涼肌膚相觸時,他腦中轟的一聲,僵在原地。
“嘻嘻。”
一纏上他,夭夭立刻甜甜笑了一聲,醉顏如花,熏人耳目。
他反應過來,皺了皺眉,捉住她一只皓腕,想要扯開。夭夭卻不高興的撅了撅嘴巴,更緊的纏了上來。
這個姿勢,他與她的臉近在咫尺,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她鼻息中噴出的溫熱酒香和微微紊亂的呼吸。
“穆玄……”
夭夭又咕哝着呓語了一聲。
穆玄呼吸一滞,一瞬間,只覺胸膛中那顆浮躁不安的心都驟然停止了跳動。他身體裏涼了不知多少年的血,也好像一點點暖了起來,就像初春時,一點點冒出地面的筍尖一般。
“我在。”他嘴角一挑,低聲道。而後低下頭,冰涼的兩片唇,在她額上輕輕落了一下。
“嘻嘻。”
夭夭又甜甜的笑了一聲,像是終于滿足一般,兩條滑溜溜的手臂才肯松開他,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重新縮回了毯子裏。
“将軍,李香君抓住了!”
“咚”得一聲,雅室門被粗暴的撞開,阮筝滿面喜色的沖進來,連汗涔涔的額頭都洋溢着興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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