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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竹剛剛出了電梯, 就看見厲峰等在門口。一看到她,他立馬張着兩手迎過來,邊要她抱邊抱怨:“峰峰等你好久了!”
那竹方才還酸的眼睛終于好了許多,也張着手走過去,緊跟着就被他如炮彈似的撞進懷裏。她笑着咳嗽幾聲:“好疼啊。”
厲峰立馬将她松開來,一臉緊張地問:“小竹子你哪裏疼啊?”
那竹剛一捂着胸口,他立刻也要伸手過來:“不怕,小竹子,峰峰幫你揉。”
那竹忙不疊将厲峰推開來,擋着自己胸口, 說:“不行的,峰峰, 你一定要記得, 女孩子的這裏不可以随便碰的。”
厲峰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麽?”
那竹挽着他胳膊帶他往家裏走:“因為男女有別啊。”
厲峰說:“什麽叫男女有別?”
那竹說:“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我們之間有很多差別,這其中就包括了不可以随便碰對方,這就叫男女有別啊。”
厲峰說:“什麽是男人?”
那竹:“你就是男人, 短頭發, 高個子, 說話的時候嗓音很低沉很渾厚。我長頭發,個子不高,說起話來細細柔柔的,唔, 跟你媽媽一樣。”
厲峰突然很不耐煩的:“不一樣,她是母老虎!”
那竹哭笑不得:“別這麽說白阿姨,她很疼你的。她就是有時候……唔,對你太嚴格了一點,你這麽說她,她會很傷心的。”
厲峰:“小竹子,我也傷心!”
那竹挑眉:“怎麽了呢?”
厲峰很洩氣地跺了跺腳:“我不想當男人,我要跟你一樣,當女人!這樣我就可以随便碰你了對不對,我要當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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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聽得直笑,說:“你可拉倒吧,當了女人也不能随便碰啊。這世上能随便碰的,就只有夫妻。”
厲峰眼睛都聽得亮了:“什麽是夫妻?”
嬌嬌剛要解釋,那竹過來拍她肩膀,說:“你啊,什麽都好,就是嘴太快。別教他這些了,一會兒他問得更離譜。”
嬌嬌一想也是,萬一厲峰問起她夫妻怎麽有孩子的,那她可真就麻煩了。
那竹去陽臺上給厲峰找了雙幹淨拖鞋,幫厲峰換上了。他特別怕熱,只這麽一會兒功夫,就又是滿頭的汗。
那竹去給他擠了塊毛巾,語氣裏有些責備:“都這個點了,為什麽不在家裏好好歇着?”
厲峰彎着腰,特意把頭伸在她面前,兩只眼睛一直亮晶晶地看着她,乖巧得像是一個等着吃糖果的小孩子:“我想向你。”
嬌嬌在後面抱怨:“根本待不住,一個勁地鬧着要來看你,我勸都勸不住。跟他稍微兇一點,他立刻就哭給我看。”
那竹:“阿姨呢?”
“也管不住啊,而且她今天還有事。”嬌嬌嘆着氣:“那還能怎麽辦啊,只能讓他過來了,我連換洗衣服都帶了。”
那竹對這種事早見怪不怪了,聽到她這麽說一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輕輕點了點厲峰的鼻尖,佯裝生氣:“你啊。”
她讓嬌嬌過去鋪床,厲峰卻想跟那竹一起。
那竹搖頭:“剛剛跟你說了男女有別,怎麽這麽一會兒就忘了?”
厲峰:“睡覺也要男女有別?”
嬌嬌噗嗤一聲,直接笑出來了。
那竹瞪了她一眼:“男女有別。”她安撫地拍了拍厲峰的肩,說:“我倒是可以先給你說一個故事,上次咱們說到哪兒了?”
那竹的故事,厲峰總是百聽不厭,或者說,他就是喜歡這樣一種聲音。
有時候他很煩躁,或是突然頭疼,只要能有那竹在旁邊跟他說說話,世界就仿佛一下澄清般,光風霁月太平清明。
那竹這邊不大,給厲峰勻出來的僅僅是客廳的一張沙發。
他個子高大,擠在這個小天地裏,就像是誤入了小人國的巨人。可他就是很喜歡這裏,高高的椅背給他安全感,柔軟坐墊像她的手。
厲峰努力回憶着上一次那竹說的故事,穿白衣服的男孩遇見了大壞蛋,短發的女孩子挺身而出幫了忙。
兩個人居然是闊別已久的筆友,男孩這次過來是為了接女孩回家。
“什麽是筆友啊。”明明時間隔得不算太久,厲峰哪怕意外記住了這個詞,還是忘了這個詞的意思。
“就是總是來回寫信的朋友啊,我也給你寫過,你還記得嗎?”那竹說:“但他們不一樣,他們以前每個月都寫信,有時候還寫兩三封。”
厲峰聽得入迷:“後來呢?”
“後來男孩請女孩來家裏玩,女孩家可遠了,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她第一次真正見到金山。”那竹說:“你知道金山的,我帶你去過。”
厲峰對玩最有興趣,當然有印象:“小竹子,我們什麽時候再去?”
“再等等吧,等秋天,等果實累累,等樹葉金黃,等溫暖的陽光将琉璃瓦曬得閃閃發亮,那時候的金山是最美的。”
“你知道嗎,其實金山不是山,那是因為女孩的家鄉沒有這樣的建築,在他們的心裏最恢宏巍峨的莫過于山,才會給它取這樣的名字。”
“女孩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喜歡這個地方,想在這個地方努力生活。她太高興了,還忍不住唱了一首歌。”
厲峰說:“什麽歌!你唱給我聽!”
“《北京的金山上》。”那竹笑着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死死堵着,她小心翼翼地呼吸幾次,方才道:“我不會唱。”
夜裏,她跟嬌嬌兩個人擠一張床。
嬌嬌雖然性情大大咧咧,但做事十分細致。睡衣已經醞釀許久,她又突然睜開眼睛:“峰峰會不會跑出去?”
那竹睜着眼睛:“門已經鎖了。”
嬌嬌:“窗戶呢,他會爬窗戶。”
那竹:“也鎖了。”
嬌嬌這才喘出口氣,靜默許久,又問:“你說峰峰能好嗎?”
那竹翻身過來,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其實并沒有什麽好看的,黑黢黢一片,要很用力才能看得到上面的石膏線。
那竹:“我怎麽知道。”
嬌嬌:“太太好像聯系了國外的專家,她要帶峰峰過去治療。如果他能好就好了,老是這樣也太讓人心疼了。”
那竹輕嘆:“其實就算治好了,也不是一件多麽值得高興的事。”
嬌嬌翻身來看她:“你不想峰峰變好嗎?”
“不,我比誰都希望他好。可是……”那竹說:“有時候,有記憶還不如沒記憶。他現在能有單純的快樂,就已經很好了。”
嬌嬌摸摸頭:“不懂。”
那竹笑了笑:“不懂就對了。”
嬌嬌又問:“那那姐,你比我早認識峰峰,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有一次我問太太,被她罵得狗血淋頭。”
那竹看了眼她:“傻瓜,這是太太心裏最大的痛,你是多大膽子才敢去揭的。”
嬌嬌:“所以我才問你!”
那竹翻身回去:“別問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幾天後,那竹拎着行李進了節目組。為了方便後期制作,從她整理東西到出門這一段都有人舉着攝像機在拍攝。
不管什麽綜藝節目,都會有劇本,選手們為了取得好成績,往往一早就開始定下人設。
白奇原本想給那竹一個勵志的窮苦人設,提前一天要将她搬到更破爛的地方。
那竹指了指自己家裏,說:“已經夠一窮二白的吧,你要再想誇張,那就沒有勵志只剩下窮苦了。”
白奇雖然沒把計劃繼續進行,卻不由腹诽這女孩子似乎仍舊沒有那麽強的進取心。
幸好她背後有高人幫忙,等看到這天前來拍攝的陣容後,他這的心就更加平穩了。
如果一個選手沒有預先被看好,是不可能出動這麽多的人的,白奇看着從門口擠來的攝影收音……以及導演。
白奇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向着那竹擠了擠眼睛,有個做導演的前男友就是好。
那竹也已經看見了韓奕辰,他個子很高,人又打眼,哪怕她剛剛開門的時候,他站在最後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
那竹努力鎮定,像和其他人寒暄一樣和他打招呼。
他也真的很專業,無論之前走過多少相聚和離別的歲月,是隔着千山萬水仍舊心心相印又或是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他就只是那麽輕輕地一點頭,用公式化的語氣道:“先錄一段跟觀衆打招呼的吧,之後你就忙你的,我們跟着拍,不必太刻意。”
那竹點了點頭,理了理衣服。
幾分鐘後,鏡頭裏出現了一張青春靓麗的臉。
那竹笑容甜美地說:“大家好,我叫那娜,今年二十歲,是土生土長的邊藏人……很高興能參加這個節目,希望你們能夠喜歡我。”
她看到攝像機後,韓奕辰摸出支煙咬在嘴裏。
清早燦爛的陽光逆掃在他的身上,他輪廓分明的一張臉早已脫去青澀,渾身上下都刻滿了男人成熟的印記。
可他卻再也無法像多年之前那個男孩一樣給予她滿滿的安全感了。
明明是同一個人,時間卻附加了這樣矛盾的差異感。韓奕辰餘光一直掃着那娜,怎麽也沒辦法把她和心中的那個人對上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更晚了,因為這篇文涼得我一度想封筆……現在終于緩過勁了,講真,這個故事我太喜歡了,我絕對不會爛尾,我只是可能稍微更新得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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