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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誠看向王老師,冷冷道:“這不僅僅是違反校規。這件事涉及馮家和我為軍的大哥。”
馮家在涼城可以說是最有聲望的大戶人家了,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是軍人世家,馮誠清楚自己忝列門牆,很少提及馮家,但是今天既然搬出來,就說明這件事已經觸及到馮家的底線了。
“我大哥犧牲才幾個月,就這樣任憑別人在網上侮辱他的名聲,不管是我,還是我的父親,以及馮家都不會輕易姑息,趙玲品行不端,觸犯法律,這樣的學生留着有用嗎?”馮誠這些話在黃老師聽來還有些不是滋味,王老師這個班主任聽了更是心驚,她第一年新官上任就碰上這種事,真的是夠倒黴。再加上馮誠一邊說一邊拍桌子,脖子上挂着的銀色鏈條都乒乓作響,實在是兇悍。
錢荻聞言,又看王老師一臉為難,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馮誠沒等別人拉扯,就先把錢荻拽了起來,道:“不用跪我,這只是我家的态度,還得看學校的判斷了。”
錢荻看馮誠油鹽不進,又轉向石蘿月,石蘿月趕緊躲到馮誠的身後,別過臉去。錢荻嗚咽起來,捂着臉哽咽着。
馮誠看樣子是在等學校的通報,實則是在逼迫校方開除趙玲,石蘿月本沒想非得開除趙玲,反正她在班裏活着也不會快活,但是主動退學和被退學可是兩個事,趙玲以後是不可能去一中這種級別的好的高中了。看馮誠态度如此強硬,她也順勢選擇了沉默。
事情僵持不下,如果驚動了馮忠,那結局一定是趙玲被強制退學,而且一中校方也不想就這樣被馮家記恨上,畢竟還要在涼城混,惹誰也不能惹馮家。黃老師知道馮誠的意思,如果現在服軟,看樣子他不會告訴馮忠。她看向王老師,搖了搖頭。
這個意思是不用為了一個升學名額再保趙玲了。
王老師沒辦法,只好通知了校長,一行人又到了校長室,沒管錢荻和趙玲怎麽哭訴,最後還是下達了退學的意思。
這些事處理下來,已經到了黃昏,馮誠出了校門,想要點一支煙,看到石蘿月的眼神,又心虛地收了回去。
“小叔,趙玲可能是因為喜歡你才這樣讨厭我的。”
“嗯。”馮誠低頭看看她,“所以呢?”
“沒什麽。”石蘿月深吸一口氣,笑道,“謝謝你,替我爸爸。”
馮誠敲了敲她的腦袋,嚴肅道:“他是我哥。”
是我血脈相連的大哥,所以我絕不允許有人這樣講他。
石蘿月捂着額頭,抿了抿嘴唇,不知道為什麽,想哭。她抹了抹眼睛,眼淚又掉了出來,她在路燈旁邊蹲下來,馮誠走出去幾米才發現石蘿月蹲在路燈旁邊,跟一個白色的小雪球一樣。
他走過去,蹲在她身邊,看到她捂着額頭抽泣着,以為是自己打疼了,有些慌亂道:“疼嗎?”
石蘿月低頭拽着馮誠的皮夾克的袖子,終于嚎啕大哭起來,她說:“我想爸爸。”
這些日子,父親去世,初到涼城的不适應,考試壓力,趙玲的事情,還有身體上的疼痛,快要壓垮她了。本來以為扛一扛就過去了,但石蘿月覺得她有些難以承受,在看到馮誠的時候,委屈尤甚。
馮誠把她從新背到背上,摸了摸鼻子,“過幾天去看看他吧。”
石蘿月悶聲道:“你不是要出去玩麽?”
“不去了。”
“沒關系麽?”
馮誠看看天邊的晚霞,道:“沒關系。已經不想玩了。”
他這個話仿佛話中有話。馮誠擦了一下眼角,把石蘿月背好,兩個人就這樣晃晃悠悠地往回走,石蘿月不再哭的時候,就從他背上跳下來,馮誠想了想哪家店還沒有帶着她吃過,就坐上公交直奔那家店,順手還看了個電影。
晚上九點到家,洗漱完,石蘿月躺回床上,看到床頭的漫畫,拿過來抱在懷裏,再度安睡。
馮誠很快就買好回老家的火車票,在家打了兩天游戲,等石蘿月身體好些了就拎着一小包行李和一個小丫頭上了火車,坐了一個多小時便到了老家,馮誠叫了一輛三輪車,直奔墓地。
馮家的墓有自己的一片地。這一排,全是馮家人,滿門忠烈。
馮建國旁邊是馮誠的爺爺,在馮誠高一那年去世了,安葬在此處。石蘿月買了一把太陽花,是馮建國和石漓都喜歡的。因為與馮建國結婚的事情,石漓與家裏不再來往,她火化之後,一直在家裏安放着,馮建國走後,石蘿月就覺得應該讓他們倆好好的在一塊,只向馮家求了一件事,就是讓馮建國下葬的時候,手裏能伴着石漓的骨灰。
忠魂馮建國與愛妻石漓之墓。
石蘿月坐在墓碑對面,将花放下,然後抱着膝蓋,擡頭看看馮誠,拽了拽他的褲邊,對着墓碑道:“爸媽,小叔帶我來的。”
馮誠摸摸鼻子,走到遠處的長椅,讓石蘿月能好好跟他們倆說說話。石蘿月絮絮叨叨把最近的事——除了趙玲的事都說了,等說好之後,就坐到馮誠旁邊,馮誠瞧瞧她,問道:“講好了?”
石蘿月點點頭。
馮誠拎着包,一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自行走到墓前,把包裏的啤酒和一只碗拿出來。又掏出一包黃鶴樓,沒開封的,放在碑前。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衛衣,下面也是灰黑色的運動褲,鞋則是锃亮的白,頭發梳的一絲不茍。他先站起來對着旁邊的爺爺的墓鞠了一躬,道:“爺,您當沒看着。”
又對着石漓的照片鞠了一躬,“嫂子,您也沒看着。”
然後才坐下,把煙點燃,放在碑臺,又倒了一碗酒,道:“大哥,我帶了你原來抽的煙,沒帶白的,我還不太會喝。咱爺不知道,嫂子也不知道,就咱們倆個喝一杯。”說完一飲而盡,然後又滿杯,倒在墓前的土地中。
馮誠捧着空碗,手有些抖,而後用袖子胡亂抹了抹眼睛,把碗放回去,輕聲道:“大哥,我會照顧好她的。”而後,就自己把一罐酒一口氣飲盡,等煙燃盡便将東西收拾好,帶着石蘿月離開了墓園。
石蘿月看着馮誠眼底泛着紅,問道:“小叔,你哭啦?”
馮誠把她的帽子一把扣上,按着她的腦袋,兇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是是是。”石蘿月吸溜一下鼻子,裹着帽子,“還好我是弱女子。”
馮誠見過她的身手,道:“你學的是什麽功夫?”
“空手道,爸爸給我報的班,我黑帶啦!”
比他強。拍拍石蘿月的腦袋,馮誠掏出手機,“想吃什麽?還想去哪?”
“吃什麽都行。”石蘿月确實很好安排,也很好養活,她扣着帽子,像個小兔子一樣跟在馮誠後面,任憑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現在她覺得腳步輕快多了。石蘿月回頭看看墓園,揮了揮手,然後攥住了馮誠的袖口。
十月一長假,休息兩天,回老家一天,剩下的時間都讓石蘿月寫作業用了,高三只有三天的假期,馮誠沒理會的樣子,繼續在家呆着,有的時候會做點飯,反正石蘿月覺得是挺好吃的。
有次馮誠給馮忠打電話,石蘿月在一旁洗水果,發現即便是馮忠沒在旁邊,馮誠也是站的軍姿跟他爸打電話,噗嗤一笑。
不知道這次說的是什麽嚴肅的話題,石蘿月記得這已經是第三個電話了,馮誠額頭都有了汗,這次應當是勸服了馮忠。
二樓有一間書房,在石蘿月房間旁邊,但是因為兩個人屋子裏都有書桌,所以書房閑置了,除了每個月的保潔阿姨會來打掃一次,其他時間基本都在接灰。馮誠在打完電話後就穿上舊衣服戴着口罩進去收拾書房了,石蘿月幫忙打打下手。
“小叔,你要在書房幹什麽呀?”
“學習。”
石蘿月一口氣沒上來,她咳嗽兩聲,道:“小叔你要學習了嗎?”馮誠可是打牌打架打游戲,從來不會提學習。
“嗯。”馮誠道,“這裏寬敞,沒電腦。”
“游戲不玩了嗎?”
馮誠指了指地上的箱子,道:“一會兒鎖櫃子裏,鑰匙給你。”
石蘿月覺得任務極重,猶豫一會才收下鑰匙。馮誠電腦游戲已經卸了,游戲機手柄之類的全鎖了起來,看樣子真的是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
只是這兩年,能補的回來嗎?
石蘿月有些擔心,但看馮誠難得有點認真的樣子,她也就沒打消馮誠的積極性。
馮誠收拾好後,又搬了兩箱東西過來,是他的漫畫書。他神色有些不舍,但還是小心放置到櫃子中,這樣他的房間立刻顯得空曠了。
到了開學,馮忠和周婷也沒有回家。石蘿月起床以後,馮誠還是如常準備好早餐,坐在對面,等着她來吃飯。
石蘿月猛然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覺,如果小叔就這樣考上大學,離開涼城了,那以後她是不是就半年才能見他一次?這樣一想就有些失落,連帶着早飯也沒怎麽認真吃,跟着他去學校也一直惦記,等到跟他進了教學樓才反應過來,她沒有及時轉彎。
石蘿月趕緊跟馮誠告別,結果一擡頭,班級的牌子赫然是高一一班。
馮誠拉開門,被石蘿月拽了回去,“小叔,你不用送到這裏!”
馮誠敲了敲她的額頭,徑直走了進去,在最後排靠窗的位置,放下了書包。
石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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