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手機的鈴聲被淹沒在瘋狂的音樂中,直到因為震動掉到了地上,一旁的莊驿才發現江酩的手機有動靜。
酒吧的音樂聲幾乎貫穿耳朵,鈴聲沒有任何存在感,而它的震動對于一個喝醉的人來說也沒有任何作用。
“江先生?江先生?”莊驿撿起手機拍着江酩的肩膀。
江酩還在往杯子裏倒酒,倒半杯就玩嘴裏灌,他這幾天醒了醉,醉了醒,全靠酒精熬着。
公司的事被抛諸腦後,許多電話都被挂斷了,這次于他而言也不會例外。
他沒有絲毫反應。
手機一直響着,莊驿剛剛看了一眼,同一個號碼的未接來電有二十幾個,他怕是真有什麽急事,只能自己先自作主張的接起來。
“喂?”
對面傳來一個着急的聲音:“江酩!小尋是不是去找你了?”
莊驿被問得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還在喝酒的江酩,想起他前幾日交代過的以後不要再去攪和紀家的事,只能回答到:“江先生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你讓他接電話!!”對方打斷他道:“小尋一個人跑出去了!他不見了你知不知道!!”
莊驿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說了聲稍等,而後湊到江酩耳邊大聲說:“江先生!你打起精神啊!紀少爺失蹤了!!!”
江酩原本混沌的大腦被“失蹤”兩個字砸醒了。
他搶過手機沖出噪雜的酒吧,用比電話那頭更着急更大聲的聲音質問:“你說小尋失蹤了?!怎麽回事?你們不是說了會照顧好他嗎?”
電話那頭的紀爸爸反被江酩給吼了,他沒生氣,稍稍冷靜後問:“他有沒有去找你?”
“他沒有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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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有可能會去哪兒?他在你身邊呆了三個月!他所有的記憶都是你給的,你應該知道,他會去哪吧?”
“...我大概知道了。”
江酩沒有多說,很快挂了電話,頭腦被冷風吹得更加清醒。
紀尋能去哪?紀尋總共只把兩個地方當成家。
他要去取車,莊驿先他一步奪走了方向盤:“想被抓酒駕嗎江先生?”
莊驿提醒渾身酒氣的江酩,江酩只能妥協,他這幾天天天宿醉,精神确實不太好,何況剛剛還喝了許多酒,就算是被吓清醒了,也遠沒有到可以安全駕車的程度。
他坐在副駕駛上,捂着因為宿醉而發痛的頭,自言自語道:“我沒帶他去過別的地方,他只可能,只可能回蘭墅了”他擡頭與莊驿說:“往蘭墅的方向開”
莊驿立即調轉方向盤,景區的方向行駛。
“開快點!”江酩懊悔道:“紀尋已經失蹤一個小時了,我聯系不上他不知道他有沒有用交通工具也不知道他認不認識路,萬一迷路了怎麽辦?我為什麽沒想過這個後果?!我...我在做什麽啊?!!”
“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他這樣安慰自己。
--
紀尋從家裏跑出來後,便憑着記憶中的路線往江酩住的地方走,他剛逃出家時是一路小跑着離開別墅區的,确定脫離小區監控後,才慢慢走。
蘭墅位置雖然偏,卻坐落于市裏最有名的景區裏,而且也不算遠,他只要到了那個景區,就離他和江酩的家很近了。
他就這樣頂着月亮披着夜色往家的方向走。
夜裏風涼,他明明特地多穿了一件大衣卻還是覺得有點冷。
有了上次的經驗後,他這回裝備得齊全多了。
他穿好了鞋,做好了保暖措施,又強迫自己填飽了肚子,不吃飽是沒有力氣跑的。
他一邊問路一邊走,終于到了景區。
可景區那麽大,蘭墅還在半山上,很有一段路要走。
革命才成功了一半,紀少爺已經累得擡不動腿,他不得不坐在景區的長椅上休息休息。
晚上人也少,一旁是個賣烤紅薯的。
從那個攤位飄過來的風都帶着烤紅薯的溫暖和香味。
紀尋的肚子咕咕叫。
在家裏吃的那點東西都被消化完了。
這麽晚了景區也沒什麽人,老板攤位上只剩下兩個烤紅薯,估計是要等賣光了才收攤。
紀尋捂着肚子,目光不自覺的飄到那兩個烤得醜醜的地瓜上。
他想吃,可他沒帶錢。
10塊錢就可以買兩個地瓜,可他現在連一塊錢都拿不出來。
肚子餓得震天響,他生怕被老板聽到了,便想起身要坐得遠一點,可他又冷又餓,一站起來就頭暈眼花,最後又跌回長椅上了,屁股都摔疼了。
這下他一直倔的一口氣才洩了,他覺得自己太可憐了,又冷又餓,身體還難受,江酩也不在身邊。
比街邊的流浪漢還不如,比流浪的小貓還可憐。
可路是他自己選的,是他自己要離家出走的,現在這樣狼狽也怪不得別人。
他強打起精神,準備重新站起來,安慰自己再爬一小段山路就能到家了,家裏有熱乎乎的飯菜,可以吃飽了再洗個熱水澡,然後鑽進溫暖的被窩投入老公的懷抱。
他只是這樣想想,都覺得很幸福了,所以睜開眼看見江酩急匆匆跑過來時,還以為自己幻想出奇跡來了。
江酩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在看到紀尋安然無恙只是有點蔫後才重新掉回心窩處。
他吓得要死了,現在看到人好好的居然只想開口罵一頓,可紀尋卻跑過來抱住了他,江酩所有責備的話又都堵回肚子裏了。
“是真的老公?!”
紀少爺把江酩一通亂摸,又捏了他的臉後才欣喜的下了結論。
他開心的說:“你來接我回家了。”
江酩板着一張臉,酒醒了,紀老爺子的一番話又回蕩在他腦海裏。
他不敢再縱着紀尋了。
“誰叫你亂跑了?”他口不由心的指責着紀尋:“你這樣跑出來,你知道你家裏人有多擔心嗎?”
紀尋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這還是江酩頭一回兇自己,他有點無措。
江酩拉過他的手腕把他往車上拉:“我送你回去。”
紀尋立即掙紮起來:“我不回去!我不回那個家!”
江酩強忍着不為所動,還是把他往車上拉。
紀少爺被拽疼了,壓抑了三天的情緒終于全面崩潰,眼淚嘩啦啦的流:“老公你不愛我了!你不愛我了!”
一旁賣烤紅薯的老板聽了這話立即擺出一副吃瓜的表情。
莊驿也覺得江酩這麽做有點反常,以前的江先生對紀尋可是百依百順的啊。
“你應該回到你家裏去,他們才是你的家人,你最親的人!”
紀尋哭着反問:“難道你不是嗎?”
“我不是。”江酩說了個事實:“你不回去,爺爺他們都會擔心。”
“他們會擔心我,那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嗎?”紀尋擡腳把開了的車門踹上了,賭氣一般道:“你來找我,不就是說明你擔心我嗎?”
“那是因為,因為你丢了我有責任。”
“你也知道你對我有責任啊!”紀少爺說:“那你還敢抛下我跑了,你還敢,一聲不吭的抛下我跑了!你知不知道我很傷心啊?我不開心你沒有責任嗎?你是我老公,你就應該負責讓我開心才對啊!”
“我...我”江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紀尋忽然又重新把他抱住了,哭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肯定是我的家人他們對你說了不好聽的話對不對,我跟你道歉,老公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啊?”
“小尋...你,你不能和我說對不起,我不配...”江酩還是回抱住了紀尋,聲音極低:“該是我和你說對不起的。小尋,對不起。”
是我的自私致使你受到傷害,我不知道怎麽彌補,我好像只會說對不起。
可對不起,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話了吧。
紀尋想得很簡單,他抱着江酩淚汪汪地說“那我原諒你了。我原諒你了你就不能再抛下我了好不好?你別不要我,我害怕,我沒有你,會害怕。”
江酩終于徹底敗了,他那副鐵石心腸早被紀尋的眼淚浸軟了,根本強硬不過三分鐘,他遵從本心的抱緊了紀尋,與他承諾:“不離開了,以後你趕我走我都不走了。”
紀尋臉上的眼淚都沒幹,卻又開心的笑出來:“我才不會趕你走,我永遠都最喜歡老公,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莊驿離得近,這對話他聽得都臉紅。
“唔,我餓了。”
紀尋的肚子還在咕咕叫,江酩聽着和打雷差不多了,便松開懷抱,一臉嚴肅的問紀尋:“紀叔叔說你鬧絕食?”
“我...可我這次是,吃飽了才跑出來的。”
江酩氣道:“那我還得誇你咯?”
“唔。”紀尋低下頭,終于有了點知錯的模樣。
江酩開始翻舊賬了:“還離家出走,這第幾次了?!”
“這次我準備得很充分的!”紀少爺反駁道:“你看我,我穿了鞋,衣服也很保暖,而且還是吃飽肚子才跑的,只是現在又餓了而已...!”
江酩氣得想敲他額頭,偏又舍不得,生怕自己只是輕輕碰一下,紀尋眼裏的淚就要跟着抖出來。
他又問:“我給你買的手機呢?”
“被爺爺沒收了。他們不讓我和你聯系”紀尋忽然想到什麽一樣,亮着眼睛說:“我知道了!下次,下次我會帶上錢和手機!”
“還有下次?!”江酩瞪大眼睛,抓過紀尋的右手,往他手心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再有下次,再敢任性鬧離家出走,就不止打手心了!”
紀少爺一點不覺得疼,有恃無恐的問紙老虎:“那打哪裏呀?”
“打屁股!”
紀尋想起自己剛剛還被摔疼的屁股,立刻委屈道:“我知道錯了。不敢了。“
認完錯,紀尋就飛速把這事抛腦後了,他拉着江酩說:“你快給我買烤紅薯!!我想吃!就剩兩個了!要賣光了!”
他把江酩推到烤地瓜的攤位前,大方的跟老板說:“這兩個烤紅薯我都要了。”
江酩任勞任怨的付了錢。
老板把兩個熱乎乎香噴噴的烤紅薯裝袋子裏遞給紀尋,而後收工喜滋滋的回家了。
紀尋跟着江酩坐回車裏,他把烤紅薯掰成兩半,給了老公一半,江酩嘗了一口後發現這個真的好吃,便和紀尋一起愉快的啃紅薯。
莊驿被香得嘴饞,卻只敢偷偷咽口水。
三兩口把烤紅薯吃完後,江酩才盯着自己的手機發愁,不知道該不該把找到紀尋的消息告訴紀家的人。
如果說了,紀尋就會被接回去的。
他在猶豫之際,紀爸爸的電話先打過來了。
對方明顯急壞了,江酩看着吃烤紅薯吃得正歡的紀少爺,說:“我找到小尋了,你們放心。”
紀爸爸明顯松了口氣,立即道:“那你快把手機給小尋,我想聽到他的聲音。”
江酩開的免提,紀尋也聽見爸爸的要求了,他排斥地搖搖頭。
江酩不勉強他,只說:“他餓壞了,現在在吃東西。”
“那你把小尋送回家裏來。”
紀尋聽了這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只看着江酩,等着他做決定,決定自己的去留,同時蓄好了眼淚水。
江酩吐了一口氣,道:“對不起紀叔叔,小尋在你們那裏并不開心,今天這樣的事以後可能還會發生,我想,我不能把他送回去。”
“他只有在我身邊才是開心的,我只想讓他開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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