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那一下打得極重,江樵迷糊了至少有半個小時,醒來時脖子還火辣辣的疼,他直覺要是那一下砸在自己頭上,他恐怕當場就要喪命。

等他勉強從地上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精心布置的場地,已經被人砸了個徹底,氣球都飛走了,花倒在地上沾了泥土。

江樵直覺不妙,這處海島地形奇特,多的是懸崖峭壁,紀尋一個人離開,要是出了事可怎麽辦?

他立刻就要從地上爬起來去找人,奈何脖子上那一下實在是狠,他努力了半天才勉強站立,頭還是暈的,走了沒幾步又摔了個狗吃屎。

還沒等他從地上爬起來,便聽到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他不用費力自己爬了,紀召庭拎着衣領把他抓起來了。

“小尋呢?!!你把小尋帶哪去了?!!”

江樵還未回答,便看見江酩也趕過來了,他本來想和紀伯父實話實說,現在看到江酩急得要冒煙的狼狽樣,反而樂了起來:“江酩,你跟着來湊什麽熱鬧?!這是,這是我和小尋結婚的地方!你好好看看!知道為什麽會選在海島嗎?!因為紀尋知道我喜歡海島!可他自己其實是不喜歡濕氣重的地方的,但他為了我!他為了我就是能将就自己委屈自己,就為了讓我滿意.......呃!!!”

他很快就說不出話了,江酩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那一下用了狠勁,是真的想把江樵掐死。

可他最終還是松了手。

紀爸爸勸住了他,當務之急是找到紀尋,而不是在這種人渣身上浪費時間。

“還是分開去找吧,這個島不大,應該不難找。小尋不是沖動行事的孩子。”

紀召庭松開江樵的衣領,把他重新扔回泥土裏。

江樵聽了這話忽然又癫狂的笑了起來:“小尋确實不是個沖動的人,可那是平時,你看看,你看看這周圍,都是紀尋砸的,我恐怕他都已經要瘋了!”

“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小尋可能已經恢複記憶了,紀伯父,你應該感謝我,你看我又幫了你們紀家一個大忙!這個人情你記着,要還的,我爸爸說的,欠的人情債都是要還的!”江樵又看向江酩,幸災樂禍地說:“你說,他想起了所有事情後,還能冷靜嗎?他還能冷靜嗎?!!要是我,想起自己曾經跟個傻子一樣跟在你後面老公長老公短的,我也要瘋!!!”

江酩握緊了拳頭,暫時放過了江樵,總要收拾他,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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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在船上看見這個島的地勢時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紀尋從懸崖上摔下來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如果再來一次,他真的無法想象。

他和紀召庭分開兩路去找,江酩沒走遠幾步,江樵就在後面踉踉跄跄的跟了過來。

嚷嚷着:“我就是要看看,小尋是怎麽和你撕破臉的!”

江酩沒空理會一個瘋子,如果真的如江樵所說,紀尋已經想起了以前的事,那麽他現在會在哪裏,一個人離開了嗎?不可能,他們過來時沒看見有從島上離開的船只。

只能是在島嶼上,他忙中不亂的給莊驿打了通電話,當初是莊驿把紀尋從島上救回去的。

如果小尋要找回記憶的話,只可能去熟悉的地方。

莊驿很快就在電話裏将那處懸崖的位置大致複述了一邊,電話挂斷後,江酩就收到了一份詳細的電子地圖。

那處懸崖是在高處。人要爬上去要花費很長時間,紀尋當時是開車上去的。

江酩篤定紀尋是往這個方向走了,他知道紀尋的腳程不快,于是便一路跑了過去,難為江樵也在後面,氣喘籲籲的追上去,若說只是為了看一場好戲,倒也真的不用這麽拼命,紀尋到底是他的戀人,江樵嘴上說話難聽,但心裏也不希望紀尋真的出事。

江酩的猜測是對的,他們不過跑了一小段山路,便在一個陡崖邊看見了紀尋的身影。

“小尋!小尋小尋!”

急切的呼喚不斷随着海風灌入紀尋耳朵,紀尋嫌吵,轉過身,手指碰了一下嘴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江酩看着他的臉色不對,又見他站在邊緣的危險地帶,立即聯想起之前的事故,不敢再出聲,怕吓到他。

他想悄悄靠近,沒走幾步,紀尋就輕飄飄的說了聲:“你過來,我就跳下去。”

江酩立刻不敢動了,江樵也吓得夠嗆。

紀尋看着眼前的兩個男人,只覺得好笑極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這個陡崖,和自己當初摔下去的懸崖相比,要矮上許多,下面也沒有會弄傷人的石頭,只有海水,跳下去,就會頃刻間被海水淹沒。

江酩見他低頭看着腳下的懸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試着朝紀尋伸出手:“小尋,你,你可以過來嗎?你到我這邊來,到老公這邊來。”

紀尋轉身看了他一眼,反問道:“老公?是你說的,我們之間沒有關系了。”

紀尋的眼裏幹幹淨淨的,只裝了江酩一個人。

他看到那個男人立在原地不敢動,慌亂地試圖推翻他前天晚上剛說出口的絕情的話語:“有關系的,怎麽會沒關系?我愛你小尋,不管你想起了什麽,不管你現在怎麽看我,我都愛你!!”

“你...又在騙我,我已經,分不清,你說的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的了。”

江酩幾乎崩潰的解釋道:“我沒有!我是說了很多謊!但是只有這一句,只有這一句,從頭到尾都是真的,你信我,信我一次!”

江樵插嘴道:“小尋你別信他,這個人最會演戲了!他騙你的!就算是謊話也能說得跟真的一樣,我們一家就被他騙了十年之久!你別信這個鬼話連篇的人!”

紀尋這才看了江樵一眼:“我不信他,要信你?”他彎下腰,撿起腳邊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

江樵以為紀尋真的偏向自己,立即道:“...你應該信我!你想起來了對不對,你想起來,我們在一起過了六年,我才是真的愛你...啊!!!”

他的肺腑之言還沒說完,就被紀尋用石頭砸了額頭:“你愛我?你愛我你結婚前夜去跟別人玩3P?!”

“...你知道了?你怎麽知道了?小尋,你,你聽我解釋,我那晚是喝醉來了!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麽的!小尋!!!”

又一顆石頭從紀尋手裏扔出來,砸向江樵的額頭,江樵吃痛,擡手摸了一下,發現自己流血了,他疼得哭起來:“小尋你,你怎麽回事啊!你怎麽變得這麽暴力!你以前.....啊!!!”

紀尋又拿了一塊石頭砸到他的肩膀上。

是真的用力砸了,江樵疼得不敢說話。

紀尋擡手指了指江樵,對着江酩說:“我是想起了一些事,原來我真的和這個讨厭的人差點結婚啊,我猜猜,你是不是以為,我把你認成了他?”

“...我...小尋...”江酩驚訝于紀尋的這番話,仿佛此刻的自己已經被他看穿了一樣。

紀尋忽然笑了起來,他笑得可開心,寬松的白襯衫被海風吹了起來,過長的頭發也散亂在風中,肆意張揚着,仿佛也在嘲笑江酩的自以為是。

“如果我失憶了,我第一個要忘得幹幹淨淨的就是江樵這個垃圾!我要是把你當成了他,你說的那些謊,怎麽可能騙得過我?!!”

江酩驚醒,狂喜的确認:“所以你是真的,真的喜歡我嗎?小尋,從你第一眼看到我開始,你就是真的喜歡我嗎?!”

“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可你不信呀,你不信,那就算了,我早說過了,你又不是我。“紀尋斂起笑容:“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騙我嗎?你為什麽不繼續騙下去?!”

他說話的邏輯有些混亂,江酩直覺這是受了刺激的表現,他不知道江樵對紀尋做出了什麽事,也無法判斷紀尋究竟想起了多少,是全部,還是僅關于婚禮的那部分。

如果是僅關于婚禮的那一部分,那實在是最糟糕不過了。

那件事給紀尋留下的只有傷害和絕望。

如果他只想起了這些傷害與絕望,而對美好的事情絲毫印象也無,那便是一個心理強大的人也未必能撐住這種打擊。

他早就悔恨為什麽自己沒有早點遇上紀尋,如果過去六年小尋是和自己在一起,那麽今天這一幕就絕不會發生。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紀尋的悲劇,早在認識江樵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可紀尋這樣好的人,不該是悲劇收場。

江酩極力挽回着:“小尋,我現在信了,我現在信了!你過來,你到我懷裏來,讓我抱抱你,好不好?我帶你回家,你不是說,你不是說你困了嗎。我帶你回去睡覺好不好?”

紀尋确實困了,他站在風裏,聽到江酩的話,便只想立刻閉眼睡過去。

他清晰地記得江酩前天晚上說的話。

“自欺欺人,是挺沒意思的。”

他重複了江酩的這句話,算是回應,而後便順從着身體的本意,不再反抗疲倦,這股困意來的太猛,他無力攻克,只閉上眼睛,倒下去。

身後是海,無盡的海。

江酩就看着紀尋軟綿綿的摔下去,噩夢重演。

但這不是夢。

他疾步沖上前,拉不住紀尋,他就一同跳入海裏。

紀召庭趕來時,恰好看見兩人相繼摔下去的一幕,他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跑到陡崖邊時,只能隔着高處看見海裏翻騰的水花。

有那麽一瞬間,江樵也想跳下去救個人,好讓紀伯父看看自己對紀尋的真情,但一走到崖邊,就被那高度和海浪吓退了膽。

比起愛紀尋,他還是更愛自己的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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