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楚弦笙的表情,在視頻裏看起來有點扭曲。
當然柳溪的神情也很扭曲, 一邊皺着臉在哭, 一邊又好奇地眨眼。
粉粉嫩嫩的臉頰上, 眼淚還沒幹透, 就透出天真純潔的光彩。
似乎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龌龊肮髒, 都不會侵染她分毫,柳溪永遠如此幹淨美好。
楚弦笙那邊, 先是驚詫,想通了其中關節後, 卻是巨大的心疼和憤怒。
她很心疼, 柳溪既然能問出這種話來,一定是從那女人口中聽說的。
所以她想了半晌, 柔聲回答:
“這種事,等我回去再教你吧。”
柳溪覺得這種回答哪裏不對,但是仔細想想好像又沒什麽不對, 于是乖乖點頭,紅紅的眼睛不停地眨着。
“眼睛難受嗎?滴點人工淚液, 去休息一會兒吧, 等你醒來,我就在你身邊了, 別怕。”
楚弦笙說的每個字,都溫柔得不可思議。
柳溪點點頭,又忽然癟起嘴道:
“你快回來呀,我一個人在家都沒有人可以說話。”
楚弦笙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下定決心以後哪怕出國出差,都要把柳溪帶在身邊。
她此刻恨不得把柳溪變小,綁在自己褲腰帶上,時刻不分開,這樣才能放心一點。
不,這樣還不夠放心,不能萬無一失,她怎麽樣都不夠放心。
哄着柳溪躺到床上,楚弦笙特意小聲哼唱着搖籃曲。
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哼唱搖籃曲,哄孩子一樣,這件事本來挺羞恥的,還被楚弦笙的國外合作夥伴看到了。
合作夥伴詫異地用英語問:
“柳小姐,這是誰?”
楚弦笙微微一笑,捂住手機屏幕不讓他們看到柳溪的臉,然後說:
“這是我的……愛人。”
合作夥伴們有一絲尴尬,連忙送上祝福和誇贊,楚弦笙一一聽了,找了個理由跟對方告別,再打電話給秘書讓她安排機票。
她說到做到,這會兒已經歸心似箭。
柳溪睡了一個多小時,爬起來吃了晚餐,看了看劇,又無所事事地開始畫畫。
她只是随手拿着畫筆,托腮想着,手上随意動着,等畫了幾筆之後低頭一看,卻發現她畫出來的線條,依稀就像是認識的人。
怎麽會呢?只是随手畫一畫,應該不會那麽精準吧。
柳溪細細觀察了一會兒,甚至又添上幾筆,讓畫中的臉龐更清晰一點,然後她拿出手機。
手機裏,有她之前偷拍的楚弦笙的照片,低着頭處理文件的,仰着脖子喝咖啡的,跟人談話時微笑着的,都只是随手一拍,拍的時候她也沒多想什麽,就覺得看着好看。
這時候再拿出照片來跟自己的畫一對比,她驚呼一聲:
“天哪,真的很像啊!”
她只是随手畫出來的輪廓,居然真的跟楚弦笙很像!
鼻端彎曲的弧度,下巴尖削的廓形,眼睛張開的角度,都幾乎一樣。
柳溪看着畫面,又看看自己的筆。
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全部畫出來得了。
于是她對着一張照片,畫出了一幅楚弦笙的素描畫。
光影排列清晰,筆觸細膩,神色生動。
整張畫栩栩如生,是一張楚弦笙的半側臉,美得仿佛要從畫面中擡起頭來。
柳溪滿意地看了看這張畫,想了又想,幹脆把它複印了一份。
複印的這一份到時候送給楚弦笙,自己這份就留着,作為一個作品吧。
萬一以後自己也有出作品集的意向呢?
用這個,作為楚弦笙的回國禮物,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柳溪畫完畫已經很晚了,她打着哈欠洗漱完畢,躺上床準備休息時,看到手機微信裏有十幾條未讀消息。
打開手機一看,她腦子嗡的一聲。
那些全都是江芷蘭發來的消息。
柳溪今天回來得匆忙,回來後也沒怎麽看手機,完全忘記了要把她拉黑,這會兒她正在各種發消息過來。
全都是一些胡言亂語,以前柳溪還覺得這江芷蘭修身養性,玄學佛道什麽都懂一點,說話又博學多才,可現在她看着這人說的話,字裏行間除了惡心就是變态。
“小泉,你睡了嗎?沒睡的話,可以聽聽我的心裏話嗎?佛偈有雲,諸行無常,其實我今天做的事情,也是一時被沖昏頭腦……”
“我真的很後悔,小泉,本來我沒想這麽快就告訴你的,可我的心它自己長了口,長了眼睛,它看見你,就被你的真純而震懾,無法掩蓋。”
“一旦為你動了心,我是無法忍住的,或許我的表達太過熱烈讓你不适,可我的愛意只會比表達濃烈千萬倍,接受它吧,它一定不會讓你不适,只會以你的幸福為最高幸福……”
“我給你看看我的小屋,你會懂我的愛……”
後面緊跟着是一個小視頻,柳溪本來不敢點開,奈何手指下滑時不小心碰到了。
視頻裏拍的是江芷蘭花店後方的小屋,很久以前柳溪還進去喝過茶,但現在這屋子裏塞滿了柳溪的畫像,油畫、素描、水彩什麽都有,各種風格、各種姿态,但都很明顯能看出是柳溪自己,且大多都是正面。
這比最可怕的偷窺狂還要令人發指!
這就是江芷蘭所謂的藝術?根本就是變态!
柳溪看得渾身發冷,後背起了一身冷汗,胳膊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突然機靈了一回,把江芷蘭發來的聊天全部截圖,再把視頻錄屏,然後手指發抖地點進江芷蘭的頭像,把她拉入黑名單。
拉完微信,又趕緊去拉黑電話號碼,檢查了好幾遍确定沒再有其他聯系方式,她才松了口氣,手軟腳軟地癱倒在床。
床邊,她用來畫畫的小本子攤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楚弦笙的側臉,溫柔而親切。
柳溪把這張畫拉過來看看,把畫抱在懷裏,心裏忽然很酸很酸。
她把這張簡陋的畫按在自己心口,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嗚嗚嗚……”
第二天,柳溪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起來剛吃完早午餐,門口就傳來響動聲,張姨歡快地跑去開門,歡快地叫了一聲:
“楚小姐!”
柳溪猛地站起身來,把手裏的包子随手一扔,從餐桌後面走出來。
楚弦笙把外套脫下來遞給張姨,大步流星地邁開大長腿,迅速朝柳溪這邊走過來。
柳溪還沒怎麽樣呢,見到人回來了,先癟着嘴就要哭出來了。
平時在別人面前,她真沒這麽脆弱,但在楚弦笙這裏,她就覺得自己像個酒心巧克力,肚子裏全是水,眼淚說來就來了。
她擡起頭看着楚弦笙走來,眼淚将落未落時,楚弦笙直接上前一步,把她緊緊抱在了自己懷裏。
力道之大,把柳溪肋骨都勒疼了。
“嗚哇……”
在這麽堅實溫暖的懷抱裏,柳溪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哭聲之大,吓得張姨全身一抖,拿着大衣往衣架上挂,結果大衣掉地上了。
張姨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柳溪在外面遇到什麽事也不會跟她講,所以她只是看出來昨晚到今天柳溪情緒低落,卻不明白為什麽。
現在一看,連楚弦笙都推掉了出差趕緊回來了,兩個孩子又抱在一起哭得那麽委屈,大概是有什麽不得了的事發生了。
張姨站在原地嘆了口氣,自己也鼻子酸了,抹了抹眼睛。
她心想還好,楚弦笙這孩子很靠譜,當初跟柳老爺說好的要照顧柳溪,她也一直照顧的很細心。
要不是有她,柳溪自從父親去世後,絕不可能恢複得這麽快。
楚弦笙抱着柳溪,心疼極了。
她不斷地撫摸着柳溪的頭發,情急之下甚至低頭去親了親她的發頂,只是重複着一句話:
“乖,沒事了,沒事了,我回來了……”
柳溪卻在她溫暖的安慰中,哭得更大聲了。
因為有親密的人在身邊,所以那種委屈反而像得了陽光的植物,迅猛生長着,完全淹沒了理智。
當一個人心裏有事的時候,如果沒有得到安慰,她反而能忍住,用其他方法把情緒壓下去,只是會越壓越沉,到後來對人格都産生影響。
而如果有了親近的人安慰,那麽這種情緒就會迅速發洩出來,發洩時顯得快而猛,可發洩完了,卻會基本消失,不會對人格發展産生影響。
現在楚弦笙,就是柳溪最好的安慰劑。她只需要站在這裏,抱着柳溪,給柳溪一個支撐的力量,就足夠讓柳溪完全發洩出那些可怕的情緒。
柳溪哭了好一會兒,覺得心頭一直壓着的大石頭終于輕了很多,幾乎察覺不到其存在了,這才停下哭聲,抓住楚弦笙的胳膊擡起頭來。
她哭得渾身發軟,滿臉緋紅,眼睛紅腫,卻絲毫不減其可愛。
這樣仰着臉看人的時候,那種無條件的信任和依賴,讓楚弦笙心頭急跳,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楚弦笙也是風塵仆仆的回來的,公司都沒去,直接打車回的家。
張姨在收拾她的行李箱,從裏面拿出一瓶還未開封的老幹媽,忍不住笑出聲來。
楚弦笙摸着柳溪的臉龐,手指下有着綿綿的濡濕感,都是哭出來的眼淚。
她把柳溪臉頰上貼着的幾根濕頭發拂向耳後,随即低下頭來,滿目星光燦爛。
她在柳溪的額頭上,鄭重其事地印下一個吻。
“乖,不怕了,我回來了。”
“以後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作者有話要說: 勤勞的我想要一個麽麽噠~晚上繼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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