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無處不是恩愛場
她來了。
即使腳步聲很輕,他也聽得出。
他今天是有點累,但更多地卻是隐隐的小小的興奮,雖然不多,但就是存在,莫名地支撐着他到現在,讓他不肯醉,也不肯睡。
這興奮就像小時候他讀書得到了一名,夫子在父母親友面前對他一陣猛誇,父母一臉驕傲的感覺。
這興奮就像他參與家族事業,所向披靡擴展事業版圖,讓對手死去活來,全無半分還手之力的感覺。
這興奮……
不對,不是這樣的感覺。
他坐了起來,側耳傾聽,那腳步聲就在門外徘徊,來來去去,每一聲都像走在他的心上,而且還帶着小小的回音,讓這興奮莫名的更強更烈,心一悸,又一抖,胸口也跟着酸酸起來。
這興奮……這興奮更像娘親在世時他做了錯事,被父親懲罰關在耳房裏下跪時,娘親偷偷送來的那個饅頭。
這興奮更像小時候自己偷偷地在酒房裏釀出的那杯酒,甜甜地,不純正,但确是自己釀出的第一杯酒,不需要人誇獎,只需要自己偷笑。
他輕輕地走下床來,腳步其實是虛浮的,這三壇酒雖然量大,但對從小泡在酒裏的他來說,其實也不算什麽了,但是奶娘就是不放心,非要派李英送來解酒藥,看着他服下,也許是解酒藥起了作用吧,也許是沒有,他仍然有些醉意,不知道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就是暈暈地,腦袋裏只是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他了。
那聲嘆氣輕輕地,像撓癢一樣掃過他的心上,他迅速地打開門,将正要走的她拉進了屋內,然後迅速地關上房門,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彎裏。
屋裏很暗,外面月光太暗,星光太小,根本進不來。
他看不見她的輪廓,可是卻感覺到她嬌小的身軀是那樣清晰,低頭看去,只看得見她眼中滿滿晶亮的光芒,這光芒在黑暗中格外的耀眼。
“你今天好美!”他輕嘆息,吐出的氣息掃過她的圓潤的耳垂。
葉秋蝶渾身一震,感覺他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幾乎靠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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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醉了?”她艱難開口,夜色太濃,她看不清他的樣子,只是這樣沉重的氣息壓來,她憂心大起。
他沒有動,過了一會,輕道:“我沒事。”
下一瞬,葉秋蝶感覺自己騰空而起,原來李清烈竟抱起她,她心一緊,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臂膀。
他走到床前,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她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李清烈想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噓——”,他說:“你不用害怕,我累了,想睡會,我睡着了你再走吧。”
說着,他躺在了她的身邊,手一伸,将她攬入懷裏。
葉秋蝶沒敢動,李清烈的心跳有點快,清晰地響在她的耳邊,她忽然意識他是不是也充滿了緊張和不安呢,這樣一想,她竟有些釋懷,身心漸漸放松了下來。
聽着這樣的心跳聲,被挽在這樣強壯的臂彎裏,她忽然有種踏實的感覺,就像初夏大雨過後,她赤腳走在灑滿了陽光的花田上,溫暖舒适而自在。
良久,她以為李清烈睡着了的時候,他突然說話了。
“你今天?——開心嗎?”他問的有些遲疑,有些不明确,還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抓不住。
葉秋蝶一怔,剛要開口問他什麽意思,突然頓悟他在問什麽。
從在曲水流觞的一個背影之緣,到後來在落香寺算是真正相識,之後便是頻繁地接觸,他沒事就會出現在她的視線裏,這一切從來都是他步步主動,甚至強勢霸道,就連今天求親,也僅僅是知會自己一聲,從來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
但如今,他這樣問,看似随口的一問,他竟是……他在跟她乞讨感情的回應嗎。
她心一動,又一軟,這男人,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看待對她的感情,怕她不樂意,也怕她委屈嗎?
思緒百轉千回,她終于點了點頭。
忽然想到在這黑夜裏他看不見,她輕聲道:“開心。”回應了他渴望已久的感情。
李清烈心頭微震,大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纖纖玉手,湊到了嘴邊,輕吻了一下,又一下……
葉秋蝶覺得周身一麻,似有電流從指尖傳來。
良久,他似乎安了心,放開了她,與她平躺,只是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又過了一會,葉秋蝶忽覺他的呼吸平穩,她仔細觀察,發現他竟睡着了。
葉秋蝶又靜靜地躺了一會,黑夜裏人的聽覺和嗅覺額外的靈敏,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被他全身蔓延的一種溫暖的帶着酒香的氣息包圍,她有些微醉,她心中溢滿了柔情,從此之後,這個人便是她一生的良人了。
她悄悄下床,給他蓋好了被子。
“晚安!”她在心裏說。
一大早,華雲鎮就鑼鼓喧天從東街到西街,從南路到北路。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酒會,熱鬧程度堪比新年。
葉秋蝶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是被一陣鑼鼓聲驚醒的。
錦兒送熱水過來洗漱時,告訴她李清烈一大早辭別爹娘已經先回去了。
葉秋蝶稍微有點失落,随即點點頭,繼續手邊的事情。
“什麽——”,李清烈十分震驚,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酒你竟取了那樣的名字,而且昨日已經報上去了?”
李家的大總管陸定垣微笑着看着他,不閃不避,十分平靜地又重複了一遍,道:“是,就取了那樣的名字,這不知道多應景呢,多好的名字。”
李清烈眼中尴尬一閃而逝,慢慢地坐了下來:“算了,都已經那樣了,那就這個吧。”
酒會盛典在華雲鎮的中央廣場舉行,翡翠樓裏的姑娘們也出現在現場載歌載舞,為酒會助興。
各家酒坊新釀的酒類已經在臺上一字排開,旁邊的大字榜上有着詳細的關于各種酒的種類和介紹,旁邊放了一個大大的投票箱。
葉秋蝶随着衆人來看熱鬧時,酒會已經開始了,她一眼就看見坐在良釀署署丞方大人旁邊的李清烈。
今日的李清烈穿了一身白衣,又恢複成那個全身散發着清冷氣息的男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非常的英俊,像從天外飛來的美男子。
“聽說王家今日退出了酒會展覽。”旁邊一人道。
“何止是退出了這次酒會,據說整個王家都搬走了,院落已經空下來,王家名下的所有産業這幾日全折價賣出去了。”另一人接着道。
葉秋蝶聞言,心頭一跳,這想必與李清烈脫不了幹系了。
她擡眼望去,那個方大人正在講話。
李清烈神情漠然,對人群如何騷動熟視無睹。
不過葉秋蝶發現他望向她這邊時,目光似乎好像閃動了一下,又好像沒有,不知道有沒有看見她,也許沒有看見,畢竟這裏人太多了,沒有看見也很正常。
方大人的侍從正在報各家參賽酒的品類和酒名以及詳細介紹。
輪到李家新釀的酒,報到名字的時候,那個侍從停頓了一下:“一葉知秋”,他說。
這名字一出口,臺下一片嘩然。
葉秋蝶楞了一下,這名字也太……,他在這樣的場合……用這個……示恩愛?她有些臉紅。
李清烈本就是華雲鎮的名人,全鎮三分之二的産業都在他的名下,有人說,李大郎跺跺腳,全鎮的經濟都要抖三抖,因此他的一舉一動都頗受人關注。
昨日李清烈當衆求親,已經在整個華雲鎮傳開了。所以乍一聽到這個名字,人群中立刻爆出笑聲。
方大人也笑了,轉頭問:“聽說你昨日求親的姑娘就是這個閨名,這算是當衆示好嗎,我到好奇了,到底是什麽樣的姑娘能讓你這麽費心。”
李清烈笑,臉色微紅,但神情卻鎮定自若:“不過是陸先生随便起的,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大人若是對在下的未婚妻好奇,那我倆成親之時請大人來喝杯喜酒吧。”
葉秋蝶怔怔地看着臺上的男人,想了一下,轉身要走,一人拍上她的肩膀:“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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