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破了這循環死局
燕淮黎将被子壓了壓,桃花眼染着濃郁的擔憂,嘆道:“淮安不是最愛幹淨的麽?”
再次聽到這句話還是怔然的。燕淮安沒想到,她會有那麽好的運道,一回又一回的循環往返,記憶裏的各式死法猶是如新,尤其是燕淮黎,水火毒蠱千刀萬剮,上一回是被巨大的石盤活生生碾成了一團看不清的血肉。許多許多回裏,她與他朝夕相對,又只能飄蕩着眼睜睜看着他被各種磋磨,愈發凄慘。每一次回來,都是這個節點,燕淮安眸子一沉,望向他那雙漂亮的眸子,那裏面含着一潭子沉郁冷深的無奈苦楚,被溫溫和和的清光掩藏,在經歷過那麽多回的哀恸之後就算是這樣的掩藏也是很難得了。傷寒浸染過得喉嚨微苦,“是啊,淮安最愛幹淨了。”
燕淮黎維持着神情等待下文,燕淮安從被子裏探出手,拉住燕淮黎的,捏了捏“所以與溫玥的大婚還是往後推一推罷。左右,有皇兄養着淮安,淮安也不愁嫁,感情的事,淮安還是得好好想一想。”
燕淮黎大概是沒有想到燕淮安這樣簡單地就答應了,還如此與他親近,眨了眨眼,露出一個與他平日裏想比僵了許多的溫笑,“如此也好,溫玥是個靠不住的,淮安有皇兄,也不必這麽早就想着嫁人的事兒。”
他反握住燕淮安的手,小心翼翼地捂着“既然已經這樣了,那不如這個婚約就此作罷了罷。溫玥此人,與淮安不相配。”
“別,”燕淮安默默在心裏斟酌着,怎麽樣能暫且不刺激到燕淮黎甚至安撫住他,若是她能在兩日之後免了一死,這個死局大約還可破,還有答應了溫玥的,怎麽也得做到。于是露出一抹慚愧卻又理所應當的笑“溫玥那裏雖說淮安是真的有些無法接受,錯也不在他,兀自這樣,白白令淮安的名聲更壞,而且,放眼燕回,有溫玥這樣容色的男子也不多,就是不拿回來放在家裏觀賞把玩,與他有個婚約,令那些個貴女們羨慕羨慕,淮安心裏也挺好受的。”
燕淮黎的神色有些異樣,眉宇之間透着一股子十分排斥這樣說法的凜然,“淮安,你原來竟是這樣想的麽?”
見燕淮安不覺錯地點頭,燕淮黎難得斥道:“怎能将溫大人一個堂堂的朝廷命官比作玩物!還把玩!看來朕這幾年親政多累于國事,竟是将你的教養之事落下了!”
燕淮安想了想,又向他虛弱地讨好道:“皇兄,這不是溫玥有錯在先麽!怎麽,就許他無能被人陷害,不許淮安過幾句嘴瘾?說句不好聽的,這種無能之人淮安當初選他也是擡舉他了。淮安現在也真難過,真接受不了這事兒,也真是放不下,皇兄你竟然還這樣說淮安!”
她不能完全地表示對溫玥沒有興趣,也不能再對溫玥那麽上心,這番話大約是最合宜的,接受不了,又放不下,不将燕淮黎迫得那樣緊,也不完全讓他放松下來,去肆無忌憚扯着她走那條遺臭萬年的不歸路。
果然這話起了效果,燕淮黎的臉色白了幾分,卻仍能裝作一個好兄長,勸着言不由衷的話,“哎,你們啊,一個是朕的新心腹,一個是朕的心頭肉,就是這樣不給朕省心。你也不要說溫玥無能,只是他的能力你看不上罷了。朕也不管你們了,你們愛怎麽怎麽辦罷,只是作為兄長,朕還是得提醒你一句,溫玥也許是個良配,卻不會是淮安的良配,淮安,早些放手,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罷。”
燕淮安蔫兒蔫兒地應了聲不說話了,燕淮黎也沒再擾她,靜靜陪她坐了半晌回宮批折子去了。燕回如今還不十分強大,西面兒的沙夷虎視眈眈,幾個附屬國這幾年越發壯大,也生了別的心思,還有各種內患舊臣毒瘤,燕淮黎每每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近來卻總是要特地抽出來空子望一望燕淮安這個親妹子,燕淮安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他人多豔羨她的榮寵,冒着精光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轉兒,多是想借着機會多撈一些油水,也有不拘口誅筆伐的,誅她驕奢淫逸,伐她空有矜貴的身份與不竭的資源卻不奮發圖強,真正為國為民做些好事,卻不曉得,若是可以她最不想要的就是這些。
從老頭兒那拿了藥在府邸裏安安生生又待了兩日,不詳的日子過去大半,一切仍祥和如初。正午的陽光很好,燕淮安坐着搖椅吹着風懶洋洋地逗弄着石桌上鳥籠子裏的一只綠毛鹦鹉。籠子是純金造成的,綴滿了各色寶石,花花綠綠,比綠毛鹦鹉身上的毛色還花哨。鹦鹉有個不俗不雅的名字,叫小團兒,因被燕淮黎當做珍奇的物事兒送過來的時候還是小小的一團,燕淮安一看覺得有點兒意思,特地賜了名,自那時起,小團兒就在公主府裏住下了。趾高氣昂地成了公主府的第二個主子。
“小團兒”
燕淮安笑着拿了一根細長的羽毛伸進籠子裏去撓它的頭。綠毛鹦鹉撲棱着翅膀躲開,黑漆漆的綠豆小眼瞪着燕淮安,額上一撮紅毛耀武揚威,“放肆!放肆!”待燕淮安覺得無趣了收回手,又挑釁道:“廢物!廢物!”
燕淮安将金籠子打開,綠毛鹦鹉立刻飛出來在半空中盤旋,盤旋了幾周落在燕淮安的胳膊上,尖尖的紅嘴一張,“廢物!廢物!”
燕淮安拿住它的脖子,她立刻便不叫了,十分乖順地任她拿着,收起交利的爪子與牙口,眸子黑亮的望向她。燕淮安被它逗得一樂,用手給它自上至下順了順毛,油光水滑的毛發被順得油光水滑,小團兒的嗓子眼兒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這是被伺候地舒服了。
“淮安!”
屋頂上忽然傳來一聲脆脆的叫喚,燕淮安循聲望去,陽光晃得人看不清,眯了眯眼,她笑道:“怎麽上到那裏了!快些下來,一會兒傷着了義父好找我算賬來了。”
屋頂上的人切了聲利落蹦下來,邊跑邊道:“他才不會因為我找你算賬呢!他最疼你這個義女了!我這個親生女兒別說傷了,怕就是死了也沒人管!”
燕淮安手裏托着小團兒站起來,迎上去輕輕打她一下,“你這說的什麽話!可別叫義父聽着,不然少說得罰你在府裏關上半個月,你可就再見不着你家那個小公子了。”
蔣瑤音嘆了口氣,眉眼之間落了散不去的愁悶“有時候見不如不見。”
燕淮安明知故問,“怎麽了。”
蔣瑤音擺擺手,走到石桌跟前也不忌諱,拿起燕淮安用過的茶杯倒了滿滿一杯子溫茶一飲而盡,“都是糟心事兒,沒什麽好說的,還是說說正事兒罷。”
燕淮安挑眉,“正事兒?”
蔣瑤音沉重地點頭,将燕淮安手裏地小團兒自然而然拿過去放在手裏撫着,小團兒顯然是與她混熟了的,沒有反抗,眯着綠豆眼睛咕咕地叫,“父王讓我過來看看你,說要是你沒事兒了,就去他那兒一趟,許久沒見你了,跟你好好說說話。”
“說什麽?”
蔣瑤音聳肩,“還能有什麽,你和溫玥那檔子事兒呗,兩天之前一道聖旨下來毀了婚約,現在燕京傳什麽的都有,不過淮安你也不用太擔心,從小到大父王那麽疼你,頂多說你兩句以後別這麽由着性子來。”
燕淮安一笑,又聽蔣瑤音續道:“那溫玥才是真慘,今兒一下朝就被父王叫過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來呢,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這些日子父王已經拘着我不讓我随便出來,我也是看他挺可憐的,一聽說父王讓我來叫你,便想着快些來也能給他讨條活路不是。”說着又灌下去一杯子水,“頂着大太陽跳了許多屋頂呢!”
燕淮安笑呵呵地又給她倒了杯遞過去,“嗯,辛苦我們瑤音了,不過也沒那麽嚴重罷,還讨條活路。”
蔣瑤音“哎呀”一聲一拍腦袋,接過拿水又是一杯灌下去将小團兒和杯子一同毛毛躁躁放在桌子上,“看我!這樣着急來的竟然還和你在這塊兒說上話了!咱們快去罷!”邊說邊拉了燕淮安的胳膊急匆匆地向天上飛,燕淮安一嘆,反撈住她,運功飛向攝政王府。
攝政王府離公主府離得不算遠,當初建公主府的時候這是攝政王的一個提議,他最疼寵的義女,自然不能離得遠了,不一會兒,二人落到了攝政王府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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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