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誰還沒有過當年
燕淮黎的笑容淺淡, 拿起桌子上的被子在手裏微微地晃着“的确,有所耳聞。”他輕輕啄了口杯裏面的溫水,感受着微熱的溫度滑過五髒六腑, “然後呢?你們怎麽成了花間酒與錢九芳?”
花間酒瞧他那個裝模作樣的态度就不舒坦,人在屋檐下, 忍了忍還是給要噴出來的句子吞了回去“我不甘心被困在那裏,憑自己又怎麽也逃不出去, 便給自己找了個盟友。”
“找錢九芳作盟友?”
花間酒聽出來燕淮黎語氣裏的調侃悶悶嗯了聲“你別看她有的時候腦袋轉不過來彎,其實人不傻, 武功當年也是我們那一撥裏最好的。”
“那她為什麽要選擇你做盟友?”
花間酒聽這一問嘴角悄然勾起了些, 說話時也沒那麽低落了,他仰起頭,驕傲地望着燕淮黎“爺…我有好容顏啊!那丫頭是個喜歡顏色的!我多俊俏啊!不費吹灰之力就給她勾.搭到手了。”
燕淮黎寡淡地一嗯,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到手了, 我倆就一起開始做任務。熬了三年罷,那是一個冬天,我倆那時已經不必再被時時地盯着了,也各自有了獨立的屋子。我冒着風雪, 偷偷去找她,與她說了逃走的事兒。”
燕淮黎插話“你之前都沒有與她說?”
花間酒一嘆“哪裏敢啊!這不得混熟了,過過命的交情才敢嘛!”
“答應了?”
花間酒目光怔然“答應了。她一開始是很不贊同的,可我逃出去的心思急切,潛伏這麽些年,好容易得了這個機會, 天時地利,正好那時候人還不知道為什麽被調走大半,人也和,哪裏能夠放過。于是,我倆就逃了。逃出了那個莊子,卻沒有逃出那座山,所有的夥伴們被從睡夢中叫醒,用盡各種方法追殺我們,殺掉一個欲圖逃走的夥伴,能得到半個月的不接任務,不殺人的特權,這是多大的誘惑啊。”
他的目光愈發怔忡“山的各個出口都被派了人守着,我倆在山裏整整藏了半個月,也沒有找到機會逃出去,我那時候越發焦急,她也是,後來有一個夜裏,守在山西頭那邊兒的人忽然發生內讧,正好我倆在那塊兒,狠了狠心,我們決定殊死一搏。那真正是殊死搏鬥,千鈞一發,我們不但得狠,還得快,在其他地方的人手過來之前解決掉他們,在那場搏鬥中,我們成功了,她卻被傷了經脈,一時間武功盡失,成了個普通人。”
燕淮黎覺得有點意思“于是你抛棄了她?”
花間酒快速擡頭,望進燕淮黎不屑而鄙視的目光,“沒有。”他又低下頭,緩緩用手捂住臉“也算是吧。我背着她開始各處逃亡,她的武功永遠不能完全恢複了,還需要許多珍奇的藥材去養着身體。我越來越暴躁,對待她的态度越來越不好,有一天,我出去再回我們的藏身之地的時候,裏面空蕩蕩的,只壓着一個紙條,是她的字跡,寫着就此別過。我開始瘋狂地找她,在那段時間裏遇見了我的師父,成了江湖上的花間酒,直到兩年前,偶然的一個機會,我才知道,錢府那個傳說中被嬌養了十多年的小姐竟然就是她。”
他悲哀地望向燕淮黎“我糾纏了她很長時間,終于發現,她過得很好,至少比與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多了。她說的就此別過也就是就此別過,別過了之後,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而且”他苦苦一笑“天下顏色好的人多了,我算什麽。你見到了錢道庭了罷。”
燕淮黎點頭,花間酒憤恨不已“那麽大歲數了,還用容貌勾引小姑娘給他賣命,真不要臉!還派她來勾引你,想用美人計!”他嗤了聲“都沒有小爺當年用得好!”
“原來如此”燕淮黎轉了轉心思“那最好,他與我有國仇,與你有家恨。”他站起來,走到花間酒的旁邊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滄州為我所用,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那個錢九芳此次事情了了,你們倆自然可以玩你們的追逐游戲。”
花間酒才不信燕淮黎的鬼話,卻還是笑道:“那就先謝過了。”
燕淮黎點頭,收回手沉吟:“你方才說的炸藥之事的确棘手,此前我也得到過此類暗報,一直在找人查它們到底被安置在哪裏卻一直沒有消息,我看你這方面很是厲害。這樣吧,你回去先養養傷,再繼續查下去,看看能不能查到它們到底在哪裏。”
花間酒應了聲看燕淮黎沒有別的話了就告辭飛走,邊飛邊覺得自己碰上燕淮安燕淮黎真是倒了血黴了,想着順道去望一望錢九芳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順便去利用這傷看看能不能讨些可憐,像從前一樣能親自被照顧緊張就更好了,背後突然一聲“最近不要去找錢九芳,她那裏看着的人也不少。”
花間酒的身子一歪,撞到了窗沿,他嘶了聲捂住頭頂,順勢蹲在窗上轉了個方向往回瞅“山人自有妙計。你這裏人不少,不也是我處理的麽?放心,他們睡過一晚,根本不會曉得自己睡過去了,只會覺得自己打了個盹兒,天就亮了。”
“你也說,她現在看上了錢道庭。我不敢擔保你的嘴裏會不會透出來一些不該透的,最終成為那些炸藥的導火索。”
花間酒張了張嘴欲辯解,燕淮黎又陰沉道:“所有擋了我的路的都在黃泉的路上,你确定也要送錢九芳去?”
脖子與胸口的傷還隐隐作痛,花間酒閉了嘴,一會兒,洩氣道:“不去了!不去了!走了!”
燕淮黎沒有回話,望着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心裏盤算着花間酒方才說的事。他定然有所遮掩,但說的大抵應該是真的,如此看來,錢九芳此人有點兒真本事,若是真的已經對錢道庭死心塌地,那就不得不除了。
青天換烏夜,旭日徐徐升。次日一大早被燕淮黎剛剛劃為危險對手的錢九芳就親手拿了一個食盒敲響了燕淮黎與燕淮安的院門。二人瞬間驚醒,卻默契地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待錢九芳挨個咚咚咚咚敲響他們的屋門才睡眼朦胧地起來,望着錢九芳精心裝扮過的姿容感嘆一聲,“九芳辛苦了。”
一起在燕淮安的屋子裏用過了早膳,錢九芳羞怯的地瞥了眼燕淮黎,目光不敢停留又迅速轉到燕淮安的身上,興沖沖道:“黎哥哥,安安,你們來滄州為的不是倒騰玉石的生意麽,正好我家也是因為那個發的家,所以我方方求了父親,讓他空出來一天,好好給你們講一講這生意的做法,他說要先帶你們去滄州最大的賭玉的地方望一眼,咱們這就去罷!”
燕淮安聽了一愣,這是還沒過門呢就開始要把家底交給丈夫和小姑啊,若是真的她倒覺着這樣式的姑娘挺适合她皇兄的。
錢九芳被燕淮安突如其來的慈愛的目光瞅得有些莫名,就聽一旁的燕淮黎謝真誠道:“九芳有心了。那咱們便走吧,別讓伯父就等了。”
聽燕淮黎叫錢道庭為伯父叫得親稔心中一喜,錢九芳更加興致高昂,轉頭望着燕淮黎的時候還是有一些女兒家的小羞澀,被努力地抑制住“沒什麽,應該的,我,我歡喜你嘛。”一句話說完她臉都紅了,拽着燕淮安就往外跑,“淮安咱們快走吧,讓父親等久了是不好。”
燕淮安猶豫一瞬還是被拉着跑走了,留下燕淮黎與錢九芳帶來的婢女在屋子裏默默對視,燕淮黎笑嘆一聲,“你家小姐真是可愛。”
那婢女骨架比一般的婢女要高大,身材卻發育的很好,前.凸.後.翹,梳着沉悶無趣的發髻,垂着頭,面容一點兒也襯不起她那身材,即使這個角度也能看出來她那蠟黃的皮膚和滿臉的雀斑,她看似很膽小,瑟瑟地回了句“是”就不再言語,燕淮黎有意無意地瞥向她的臉,“什麽時候來的府裏?”
婢女細聲細語地回道:“五年前。”
“你家小姐的貼身侍女?”
婢女點頭,身子已經開始發抖。
“望起來真是與花兒一樣。”燕淮黎站起走向她,在她耳邊小聲道:“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法子什麽時候換成了這個人,你真的以為錢九芳或者說錢道庭不會知道?今天我回來之前別讓我再看見你”他的語氣冷下來“別忘了我昨夜的話。”
“我去找你家小姐了”燕淮黎緩緩走出屋子,屋子裏的婢女咬了咬唇,開始收拾桌上的餐具。
待燕淮黎被過路的人指引着找到那三人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大堂等了有一會兒了,燕淮黎忙上前與賠罪道:“對不住,對不住。錢府真正是大,竟然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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