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真相（下）

“我也認識一個人，和江遠航的故事很相似。” 遙遙說，“那個人，是我童年的一個朋友。”

她只稱呼彬彬為自己的朋友。因為她已經不再愛他。

“你，你認識的人，後來怎麽樣了。”

“他後來離開了七裏鎮，也來了成江市。再往後怎麽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希望他後來能過的開心。你哥來到你們家以後，他過得好嗎？”

“我哥總覺得，江家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居住的場所。他不覺得這裏是他自己的家。我爸因為工作忙，經常不在家。我媽媽也更偏心我，她對我哥最多就是物質上的滿足。所以我哥一有能力，就自己買房出來住了。”

真沒想到，江遠航高傲的外表下，還有着不為人知的一面。

“。。。所以我哥其實一直很沒有安全感，他說他很久都不知道被人愛的感覺是什麽。。。他還說，他最懷念的是他曾經在七裏鎮的兩個家，一個是和他媽媽的家，一個是收養他的家庭。唯獨在那兩個地方，他感受到家的溫暖。”

聽着遠帆描述江遠航的身世，遙遙仿佛在聽彬彬的故事。心裏一陣酸楚。

“所以我哥愛着那個女人，她曾經就是我哥的家人。她對我哥太重要。她就是我哥要尋找的家。除了他還沒有得到她，其他的東西：財富，權利，地位，我哥都有了。。。”

“江遠航其實挺可憐的，我有些同情他。如果他沒有如願得到那個女人，他會怎麽辦？”

遙遙想知道答案。

“他很痛苦。。。他已經失去了那個女人。不久前，他終于打聽到，那個女人其實心裏一直愛着別人。方方的事只是個催化劑，讓她可以完全地抛棄我哥，去追求她真正愛的人。她也不想再和我哥有任何交集。。。我哥，白白等了她十幾年。到頭來全是一場空。”

遠帆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重重地打在遙遙的心上。她甚至比遠帆更了解其中的每個細節。了解那個女人心中所想，了解她為什麽放棄。

所以那個讓江遠航苦等不到的人，也許就是我？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怪只怪方方騙了我，讓我誤會了江遠航？

也許都是天意？上天知道我愛的是遠帆，所以借方方之口，成全了我自己。

“那個女人愛上了別人，你哥會恨她嗎？”

她其實想知道的是，如果江遠航是彬彬，他會不會恨我？

“我不清楚我哥怎麽想。。。其實那個女人會愛上別人，也是正常。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一切都是我，是我連累了我哥。如果我沒有搶走他的爸爸，讓他失去生母，他原本應該有個幸福的家庭。如果他不曾孤苦伶仃，他就不會把那個女人看得那麽重，不會覺得只有她能給他一個家。他也就不會在失去她之後那麽痛苦。”

所以，他現在很痛苦嗎？在江遠航冰冷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顆這麽脆弱的心。

他所求所想看似很簡單。不過就是一個愛人，和一個家。可惜，也許不會實現了。

遙遙心情凝重。

“可是我哥從不怪我，他對我越好，我對他就越愧疚。我只想可以彌補他，讓他能和他愛的人在一起，有一個自己幸福的家。雖然他們現在沒能在一起，我還是希望他們有一天能重歸于好。只有我哥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才能心安。”

“遠帆，你沒有錯，該對江遠航不幸負責的人，不該是你。。。”

當然不是你。你又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生。

該負責的人，也許應該。。。是我。。。

“那個女人？是不是曾經在成江日報上找你哥？”

“你也知道這件事？你看到報紙了？”

遙遙輕輕地搖着頭。

“我沒有看報的習慣。我知道這件事，因為。。。登報找人的是我。”

遠帆摸摸遙遙的頭。

“漿糊，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我笑不出來。”

“是真的。你的哥哥，應該就是我認識的那個小男孩。他母親過世後，曾在我家住過一年多。當初我選擇來成江讀書，是為了找他。。。不過我早就不愛他了。”

“我不相信。我哥說他的初戀黑黑胖胖的。跟你完全不是一類。”

我？黑黑胖胖？江遠航什麽眼神！

“我當然希望不是真的。我也不想和江遠航扯上什麽關系。給你看這個。”

她掏出手機，翻出通話記錄。

“三個未接電話，一個幾分鐘的通話，都是跟同一個號碼。那個通話，恐怕就是方方接的。她跟我說她們快結婚了，讓我不要插手他們的感情。”

遠帆看到那個電話號碼。的确是江遠航的手機號。

鐵證如山，不容許他不信。

他表情僵住，沉默。然後回撥了那個號碼。直到聽到接電話的是自己的哥哥。他又立刻把電話挂掉。

“你現在相信，我不是跟你快玩笑了？當你說起江遠航身世的時候，我就有預感是他。當時我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你。後來看到你一直這麽自責，我必須讓你知道，你是最沒有錯的那個人。”

遠帆靜靜地聽着她說話，還是沉默。

“你哥的不幸，都是上一輩人造成的。要怪也要怪我，是我不愛他了，我不想和他在一起。。。而且江遠航他自己錯得更離譜，他交了那麽多女朋友，這樣想，其實他更對不起我。。。你不能把這一切怪到你頭上。你更不需要彌補他什麽。”

遠帆終于開口。“我只是沒想那個人是你。。。本來只是跟你說說我家的事情，沒想到會這樣。。。你已經不愛我哥了？”

“當然不！ 我早就跟你說過，不管他對我什麽态度，我都不愛他。我愛的人是你。”

遙遙的手機鈴聲又響起。

江遠航竟然打了回來。

遠帆接通電話，按下免提鍵。

“小羊，沒想到你還會打電話給我。我想約你見面。。。上次我是我前女友騙了你，那是個誤會。。。我想。。。”

遙遙挂斷了電話。

她不想再聽了。

她已經選擇了遠帆，她不後悔，也不想回頭。

只是突然又聽到對方叫自己久違的名字“小羊”，她有些傷感：彬彬竟然還記得這個名字，他沒有忘記我；先放手的人，不是他，是我。

遠帆看出了她心裏的波動，伸出手，撫摸她的臉，想拂去她的憂傷。

“你現在知道是我了？你應該不會再想幫他破鏡重圓了吧？” 遙遙問。

“就算我讓你去跟我哥談戀愛，你能同意嗎？” 遠帆反問道。

“當然不！”

“我哥也一樣，他嫌你醜。要是他知道是你的話，估計會氣死。”

“那好，那我們索性別告訴他了。”

“不。我不能瞞着他。我必須要告訴他真相。”

“不能，你不怕他知道了真相會拆散我們嗎？他那麽怪一個人，那麽霸道，誰知道他會是什麽反應。”

“遙遙，這是唯一對他重要的事。我不能隐瞞他。你怕他知道會喜歡上你？別說他根本不會喜歡你，就算他以後改變主意，愛上了你，我也不該幹涉他的選擇。”

“我們可不可以不冒這個險？是，你哥是不喜歡我，可萬一他為了自己的面子，或者他報複我離開他，非要拆散我們倆，我們要怎麽辦？。他那麽古怪的人，誰知道會做出什麽來？”

“你很怕他知道真相？”

遙遙點點頭。“他很兇，我不想面對他。”

“好，那我自己去跟他說。”

“遠帆！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真的沒有準備好。”

遠帆嘆了一口氣。“好吧，事情太突然，我應該再給你一點時間。剛才是我太心急。而且不管以後會怎麽樣，我都會在你身邊，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