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塞壬

拉謬爾·格拉普蘭教授有些緊張地走上講臺，作為一個剛剛受聘的年輕老師，每次一想到他要面對那麽一大幫子人，都着實為自己捏一把汗。

他任教的保護神奇生物課經常被認為沒什麽實質性的用處，又委實是一門不太安全的學科。他得警惕魔法生物的突然狂躁，還得擔憂那幫毛手毛腳的學生一不小心做了點心。

好在臺下的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們已經算是讓他省心的了，前者狡猾而謹慎，後者冷靜而機敏。

雖然如此，拉缪爾又一次逃出手絹擦了擦汗，他依舊還是很擔心惹怒了其中位高權重的那幫人的子女，自己的飯碗會不保。

“格拉普蘭教授，”下了課，學生們魚貫而出，唯獨湯姆留了下來，“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您。”

霍格沃茲有哪個教授不認識優秀的裏德爾同學嗎？沒有。拉缪爾頓時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要知道，裏德爾雖然每次都對他彬彬有禮，但顯然和其他同學一樣對這門課興趣缺缺。

“哦，是的……我是說，好的”拉缪爾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聽起來有些尖銳，為此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有什麽問題嗎，裏德先生。”

“我最近想要完成一篇論文，是關于那些古老而危險的神奇生物的”湯姆說，“可是有幾種重要的生物卻苦于找不到足夠的資料。教授，您能幫助我嗎？”

“當然當然，”多麽謙虛而好學的學生啊，拉缪爾想到，“我能幫你弄到去□□區查閱的許可。”

“恐怕還不夠。之前我已經得到了斯萊特林院長的允許，去查閱過了，可惜還是一無所獲。”湯姆緊鎖的眉頭和苦惱的神情讓拉缪爾覺得心都要碎了。

“那那……我能幫助你什麽嗎？”

“實不相瞞，迪佩特校長經常提起，格拉普蘭是一個受人尊敬的、歷史悠久的姓氏，早在霍格沃茨建校之前，就已經和各種魔法生物打交道了，能作為您的學生，我感到異常榮幸和幸運。”這些話是那麽真摯，讓人無法起疑。

“我聽說，教授您家的私人藏書中，有許多珍貴的典籍，不知道我能否借閱一段時間呢？”

“當然可以，”沉浸在贊美之詞中剛剛回過神來的拉缪爾教授想起那些積了灰的、無人問津的舊書，不住地點了點頭。

“能獲得您的幫助，我真是太幸運了！”湯姆再一次颔首致謝，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春天最盛的時候，死氣沉沉的黑湖終于也漲起了水。岸邊開了幾朵淡黃色和粉色的野花，在偶爾吹來的陣陣微風中跳起舞來。

湯姆一揮魔杖，變出了一張木質的小餐桌。伊莎貝拉激動地游到桌子邊乖乖坐好。

桌子架在黑湖的岸邊，一半立在水裏，一半立在松軟的綠色草地上。

當初那串古老的咒語，應該是一種顯形魔法，它讓他成功見到了伊莎貝拉。可是這個黑湖的禁锢魔法非常強大，使得她無法離開這裏半步。

不過這也幫了他大忙，否則他就要另想辦法把她圈進起來。

“湯姆，快變快變！我要一塊上面有粉色格子而且畫着草莓的桌布。”

他再次念咒，伊莎貝拉就迫不及待地把變出來的桌布鋪平了。

自從上周末，伊莎聽湯姆說起霍格沃茲豪華豐盛的宴會後，就吵着嚷着也想感受一次。她不能離開這裏的事實，不妨礙把用餐的地點搬過來。

湯姆厭惡跟一只非巫師的魔法生物共進晚餐。說實話，每次他要勞神勞心投喂她各種食物，就已經夠讓他惡心的了，現在竟然還要演變成同桌而食。

他得承認，他的忍耐力真是越來越強大了。

不過，自從查閱過格拉普蘭的私人藏書以後，他确實有很多疑問亟需解答。至少就人類的語言和外貌上講，他很難将伊莎貝拉和插圖裏兇猛醜陋的怪物劃等號。

“耐心點，伊莎。”湯姆輕輕敲打桌檐，兩杯新鮮的柳橙汁就出現了。

随即，牛排、沙拉、蔓越莓餅幹、孜然雞翅、榛仁醬梅子派……就這樣“噗”的一聲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從伊莎忍不住咽口水的反應就可以看出，湯姆專門挑了她愛吃的。

“不要西蘭花和胡蘿蔔丁！”伊莎叫道。

“好的，我的公主！”湯姆揮動魔杖，把配菜變沒了。

魔法停止的一剎那，伊莎就抓起牛排撕咬起來。

當她瞥見湯姆右手拿刀、左手拿叉，慢條斯理地切着牛排時，不免臉紅得像個柿子，随即用油膩膩的雙手學着湯姆的樣子抓起了刀叉，可惜怎麽也學不像。

湯姆嘆了口氣，很紳士地幫她調整了握刀叉的姿勢。

“像這樣。”他很順利地切下了一塊，喂到她嘴裏。“好吃嗎？”

伊莎睜着大眼睛望着他，“哦，你可真是個紳士！”

他沖伊莎笑了一下，然後叉起一小塊說道：“伊莎貝拉你瞧，食物經過魔法的烹調以後就變得越發多汁美味了。真是富有創造力的一個舉動。”

“是啊，以前我只吃生的的時候可絲毫沒有這種體驗。”伊莎忽然笑了起來，“據說很多人以為，吃了我們塞壬的肉就能獲得永生。這可真是太荒謬了。”

湯姆點點頭，又說道：“那只是弱小且毫無主見的人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真正智慧的強者，永遠不會聽信空穴來風的謠言。”

“不過，吃這個動作确實有着巨大的魔力。”伊莎又把一小塊牛排塞進嘴裏，用尖尖的牙齒細細咀嚼起來，“如果吃真能讓人免于死亡就好了。就好像把死神給吃了進去。”

“你的比喻可真有趣，伊莎。”

“你也很有趣，湯姆。有趣配有趣，天生一對。”她盯着湯姆，認真地說，“不光如此，你還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人。”

“你也沒見過多少人吧？”湯姆習慣了她說話時的不着邊際。

“記得住的只有兩個。一個是你，另一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巫師。”伊莎用叉子叉起小番茄。

“哦，另一個是誰？”

“唔……跟你長得有點像的，不過，他比你多兩撇小胡子。”說着，她蘸着牛排的醬汁在自己的嘴唇上面加上了兩筆。“是他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那是薩拉查·斯萊特林，霍格沃茲的創始人之一。”湯姆不動神色地拿起餐巾替伊莎擦了擦嘴和手，然後問道：“他為什麽把你藏在這兒？”

“為了保護我。”

“為了保護？”

“是的，”伊莎望着平靜的湖面，仿佛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情，“當初人們聯合巫師想把塞壬趕盡殺絕，可是他選擇救了我，把我裝進袋子裏，安置在這裏，還布下了很強大的保護魔法，讓其他人都看不到我。”

“你知道他為什麽要保護你嗎？”

“當然，”伊莎回過神來，又恢複了以往歡快的語調，“因為他愛我。”

湯姆當然不會承認這種無聊的理由。

斯萊特林的創始人不可能輕易地就被一只塞壬給迷惑了。也許斯萊特林是為了獲取更強大的力量，他想，就像他現在所做的一樣。

“那你可真糟糕，伊莎。”湯姆順着這只愚蠢的塞壬打趣道，“他愛你，你愛我。這可不公平。”

“可是他早已經死了不是嗎？”伊莎的藍眼睛亮亮的。“我知道巫師可沒有這麽長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