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大雨下不停

家裏終于安靜下來，盛亞歡輕車熟路地上樓，招呼女兒去她房裏洗澡換衣。

盛玲玲這時才露出頭，朝樓下喊餓了。

“才吃完飯多大一會呀，又餓！”趙繼紅沒好氣地說，對于小姑盛亞歡常住的姿态，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在心裏窩火。

晚飯桌上有點沉悶，只有盛亞歡和哥哥一直回憶童年時光。

蘇諾這會顯得活潑了些，跟小鋒在房裏玩七角板，也會争執了。小鋒倒像個小哥哥似的讓着她。

“小諾，你和媽媽怎麽想着回來了？”盛藍藍也好奇，小姑怎麽突然就回城了，按說青年上山下鄉紮根農村，就該在農村安家落戶了，嫁到農村，就更沒回城的可能。

蘇諾擡起警惕的眼睛，望着盛藍藍沒有說話。

盛藍藍摸摸她的頭，“小諾還是那麽可愛，上次在農場，姐姐就說你的名字好聽，媽媽起的名字真好聽。”

蘇諾聽見誇獎，忸怩地笑一下，“姐姐，我媽媽不讓我和別人說。”

“小諾喜歡姐姐就告訴姐姐，小諾要是不喜歡姐姐，就不說。”

盛藍藍來個激将法，蘇諾立即就表白了。盛藍藍暗笑，到底是小孩子。

盛亞歡當年才十六歲，根本沒和那個男人領結婚證。

今年八月份到二哥家借錢給兒子看病，還沒拉到省醫院，兒子就死了。她對那個家就更沒有感情了，總是偷偷跑到大隊打聽知青回城的情況。

那天盛亞歡到村大隊，打電話到農場給二哥，想問問二哥回城的事落實得怎麽樣了。剛好張豔秋的爸爸到機修車間做新聞采編，告訴盛亞歡，她二哥一家回城都快一個月了。

盛亞歡立即收拾行李，帶上女兒就跑來了。

“你爸不知道嗎？”盛藍藍沒想到小姑這算是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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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諾搖頭。

盛藍藍嘆氣，很明顯，小姑這事會是個大麻煩！

盛亞歡母女都是農村戶口，回城走親戚還可以，要在城市裏立腳，簡直比登天還難！何況二叔家這種情況，又能讓她們母女容身多久呢？

晚上九點多了，蘇諾和小鋒都睡着了。盛藍藍抱起蘇諾送回小姑房間。樓梯傳來二嬸蹬蹬的腳步聲，盛藍藍出來朝二嬸莞爾一笑，“二嬸，明天小鋒上幼兒園，要帶戶口本和兩身午睡換洗的衣裳。八點前要入園，二嬸可別忘了。”

“入園？入哪個園？”趙繼紅一臉糊塗。

“醫科大附屬幼兒園，蘇伯伯已經幫小鋒聯系好了，明早就可以去。”

“是不是真的，蘇院長竟然會平白無故地幫咱們？”

盛藍藍甜甜一笑，算是回答。

她喜歡看二嬸吃驚的表情。以後所有瞧不起她的人，她都會一一讓他們臣服在腳下，包括那個歐蘇陽！

想起早上被歐蘇陽啄去的初吻，盛藍藍又耿耿于懷起來。

半夜起風了，窗框發出嘶嘶聲。床上新換的床單枕巾散着陽光的味道。

盛藍藍睡得很安心，還做了一個夢，夢見爸爸媽媽帶着她和小鋒在院子裏玩，院子裏到處是他們愉快的笑聲。雖然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可是小鋒笑得很開心，她也覺得很開心……

早上風更大了，老天似乎正醞釀着一場暴雨。

家裏只有一把傘，趁着大雨沒來，盛藍藍和盛麗麗一路小跑着沖進校門。大雨像得到命令似的，擦着兩人身後，頃刻間倒了下來，兩人剛好跑進大樓。

盛麗麗的教室就在二樓，盛藍藍還要往東邊的小紅樓去。眼見着雨勢沒有停下的意思，盛藍藍只好望雨興嘆。

“那我先走了！”盛麗麗正準備回身，突然看見大雨中一襲藍色身影飛快沖到門廊下。

歐蘇陽擡了擡雨帽檐，對盛藍藍說：“趕緊坐上來，要遲到了！”見盛藍藍猶豫，伸手拉她坐到自行車大梁上，順勢把雨衣蓋在她頭上。

盛藍藍頓時像一只鼠袋裏的寶寶，被裹得嚴嚴實實，藏在歐蘇陽胸前。

自行車叮鈴一聲，朝小紅樓馳去。

盛麗麗看得呆了，一直望着那道藍色身影消失在雨霧裏，才聽見上課的鈴聲。

自行車在紅樓門廊下還沒停穩，盛藍藍就拉開雨披跳下車，她不敢看歐蘇陽的眼睛，飛快地說一句“謝謝你！”扭頭就朝教室跑。

這份人情來得太突然了，讓盛藍藍猝不及防。坐在歐蘇陽身前，随着自行車颠簸，頭不時貼到他胸前，他的氣息就在她鼻前萦繞不散，如一縷陽光，更是一縷芬芳，讓她覺得頭暈目眩……

真傻！不過是一個小男生，至于這麽心慌意亂嘛！

走進教室前一刻，盛藍藍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突然發現那縷芬芳又圍攏過來，不用回身，也知道是歐蘇陽到了。

歐蘇陽在門口抖落雨衣上的水，收進袋子裏，和盛藍藍一前一後，踩着上課鈴聲，在衆人的注目下走進教室。

一道冷如霜刀的目光直射盛藍藍，朱妍妍妒忌的眼神能殺人。

盛藍藍神态自若地走到座位坐下，馬麗立即揪着她的衣袖，咬着耳朵問：“你和歐蘇陽一起來的？”

盛藍藍不置可否笑笑，掏出書本自習。

馬麗望一眼歐蘇陽，又望一眼盛藍藍，咂嘴，“你倆肯定有情況！”說着，又眼巴巴地盯着歐蘇陽背影看，一副癡呆呆的樣子。

“老歐！”

歐蘇陽還沒坐穩，王志遠神秘地笑，“不對勁兒呀，外面下那麽大的雨，盛藍藍身上一點沒濕，到是你的後背全濕了，你是不是和她一起的？”

“是！又怎樣？”

歐蘇陽并不避諱，王志遠嘿嘿笑，眼睛朝朱妍妍的背影直眨，“不怎樣。不過我說老歐，你這是在幫那小妞樹敵！”

“我看誰敢！胖頭你要是我哥們，就別挑事。痛快去講臺上領讀，這麽大雨，叫人哪有心思看書。”

“領讀個屁！我再大嗓門，能幹過這麽大的雨聲？看不下去書，就各自寫生字。反正咱們班的同學注定都是未來的精英，都是實現四個現代化的棟梁，怎麽學怎麽好！嘿嘿嘿……”

“你個死胖頭！就會吹牛。”

大雨嘩嘩敲打着窗臺，盛藍藍當然也看不進去書。

不時偷偷翻開右手心看，昨天讓她覺得神奇的透視功能，今天似乎消失不見了，剛才摸着自行車把手，只覺心裏慌慌的，什麽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