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刺在心裏的傷

老太太當然不懼盛亞歡的虛張生勢，叫嚷得更兇了。她知道兒子不會讓她吃虧，每次和媳婦鬧矛盾，兒子都會把媳婦暴打一頓。她是兒子的主心骨，兒子是她的心頭肉。

當年從一衆下鄉的知青裏，老太太一眼就看中了盛亞歡的娟秀和靜美。想方設法弄到家裏給兒子生米煮成熟飯，看着她生下蘇諾，自此便斷了她胡思亂想的心思。

她對盛亞歡太了解了，城裏的小姑娘，不外乎想在農村想找個依靠，少吃點苦……

“不得了啦，要殺人了，我地個大乖孫吶，你快點出來讓奶奶看看啊！奶奶想你天天哭死了……”

老太太抑揚頓挫，哭得像唱大戲一般，眼裏沒淚，嘴角似乎還挂着笑，分明是向盛亞歡挑戰，向兒子發令。

“臭娘們，快把小諾交給我娘，不然我宰了你。”

青年揮着水果刀在絨布沙發上亂刺，好好的沙發立刻被刺出許多亂絮。

老太太看得心裏高興，不逼一逼，媳婦就不知道兒子的厲害，當年睡在兒子炕上爬起來，盛亞歡不是也想逃走嗎？還不是被老太太一番哭鬧威逼，乖乖留下來做了蘇家媳婦。

盛亞歡看一眼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心裏湧出的全是恨意。

曾經無數次，她怪自己為了躲避繁重的集體勞動，而聽了老太太的話，去大隊書記家求情……一失足成了千古恨。

這回她再也不能讓女兒墜入那可怕的生活。

盯着情緒失控已經瘋魔的男人，想到每次受他的折磨，盛亞歡的眼睛紅了，仇恨讓她失去理智，舉刀向男人砍去。

青年在沙發上躲得到快，跳到沙發背後。盛亞歡揮着剔肉刀砍在沙發背上，用力太猛，剔肉刀嵌進沙發的彈簧縫裏，一時拔不出來。

青年怔住了，他并不傻，沒想到盛亞歡真敢用刀砍他。

老太太也怔住了，哭嚎戛然而止，“你敢殺人？你要殺我兒子！”

老太太的話點醒了青年，“臭娘們，老子今天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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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利的水果刀向盛亞歡臉頰刺去。盛亞歡急忙縮回握刀的手閃開，可惜還是閃慢了一步，水果刀從胸口劃過，血立即湧出來，染紅了藍格子襯衫。

“都不許動，放下刀！”

一聲大喝，一個警察沖到青年跟前奪下他手裏的水果刀，順勢扣住他的雙手。

一位梳着短發的大姐跑到盛亞歡跟前查看傷勢，“不得了，都見骨了，得縫針。”

盛亞歡本來還憑一股激憤挺着，聽大媽這麽一說，渾身一軟，昏了過去……

一股濃烈消毒水的味道，盛亞歡睜開眼睛，觸目一盞無影燈，亮得使人睜不開眼。眯起眼，注意到胸前蒙着白布，大夫的白大褂不時在身前晃動。

感覺不到身上疼，卻能感覺到針線穿過皮肉的拉扯。

好累！睡意湧上來，盛亞歡又閉上了眼睛。

“亞歡，亞歡！”

盛亞歡聽出是二嫂在叫她，不情願地睜開眼。

她算知道了，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二嫂只會落井下石，根本不會幫她。

趙繼紅拉着盛亞歡的手，見她睜眼，長出一口氣，“可吓死我了，你不能睡。麻藥已經過勁了，你要保持清醒。”

“嗯。”盛亞歡不想多說話，和二嫂已經無話可說。

“你放心吧，不會留疤的，是蘇院長親自給你縫的針，用的是國外最流行的醫美縫針法，到時只會有一條白印。你運氣好，正好隔壁的蘇老太太幫忙聯系，你才沒耽誤……”

趙繼紅喋喋不休。不明白隔壁的蘇老太太為啥那麽熱情，看來可以去求一求她，能不能把自己弄到醫科大學去上班，學校裏環境多好呀，說出去在大學裏工作也有面子。

“兇手呢？”盛亞歡記得警察抓住了男人。

“那男人和他媽都被帶去派出所了，肯定要讓他們蹲監獄，這是蓄意殺人。今天還真是巧，是隔壁的歐蘇陽去居委會反映情況，正好有民警在居委會辦事就跟着一道來了。

要是再晚來一步，你的小命就完了。歐蘇陽真不錯，長得俊，還心思那麽細，聽說學習也好得不得了……你那男人簡直不是人……”

盛亞歡別過臉去，她不想提那個男人，只盼着他們趕緊離開這裏，從此再不相見。

傷口開始疼起來。

盛亞歡打個機靈，突然想起女兒，“二嫂，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我把小諾關屋裏了，她一個人在家肯定害怕。”

“啊，這都下午了，我倒忘了這個事。”

趙繼紅趕緊往家趕，在門外喊好半天，蘇諾才從床底下爬出來開門。

“就你自己，小鋒呢？”

“小鋒睡着了。”

蘇諾指了指床下。趙繼紅蹲下身子，看見小鋒頭枕着雙手趴在地上。

“小鋒快出來，地上涼。”

小鋒似乎真睡着了，一動不動。

趙繼紅伸手拉他，小鋒還是沒有反應。

趙繼紅這下慌了，探身把小鋒扯出來抱到床上，一摸額頭，燙得吓人。

趙繼紅一手牽着蘇諾，一手抱着小鋒跑下樓，這才注意到被砍得亂七八糟的沙發。

“你那個爸爸真不是人，和你媽打架幹嘛弄壞我的沙發！讓他們把你帶走，省得我心煩。”

趙繼紅推搡一下蘇諾，蘇諾松開手，仰臉看着二舅媽，想要哭了。

“得了，你留在家裏，我抱小鋒去醫院。就知道給我惹麻煩，一點也不省心。”趙繼紅說着抱着小鋒出門。

蘇諾呆呆地盯着二舅媽的身影不見了，突然跑到門前插下門栓，又跑上樓躲到床下。

她害怕被奶奶和爸爸抓走，他們只會罵她臭丫頭片子，只會打罵她，她再也不要回那個家。

趙繼紅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感到身心疲憊，從早上到現在，不但沒有好好吃上一口飯，還連着跑了兩次醫院。

小鋒的老毛病又犯了，加上心悸受涼，要住院吊水幾天。盛亞歡也要留院一天觀察藥效反應。家裏還有三個上學的孩子要照顧，老公盛亞農又不在身邊，這日子該怎麽過呀！

趙繼紅嘆氣，真想大哭一場。

今天是貨場通知最後提貨時間，那批從農場發來的家具，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去拉，想必要付不少滞納金。

一件件煩心的事讓趙繼紅頭疼。擡眼看了一下牆上的電子鐘，已經四點了，三個孩子都快下學了，起身打算回家。

才走出醫院門口，迎面一位民警攔住她，“趙同志，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關于盛亞歡受傷的事，需要你幫忙配合調查一下。”

趙繼紅一看認識，就是早上來家的那位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