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花魁之美

“童謠如何了?”

阿厭搖頭坐回椅子:“罷了,是我想多了,童姑娘很好,不過最近似乎想要見你,一直在和夫人鬥,想要出走。”

“派人照顧好她。”

“嗯。”說着伸手去拿花解語用過的杯子飲茶,卻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攔下:“她用過的。”

神色淡然,眼底波瀾無驚。

阿厭臉上露出微妙伸手:“怎麽?莫非你……”

“如果你不嫌棄,請便。”

又漫不經心縮回手去,轉眸眺望半開的窗外樹影。

阿厭嘀咕兩聲,到底将杯子放回原處。

另一邊花解語回到自己宮殿後,翻來覆去都難以入眠。

腦海反複回蕩都是傅顏那幾句話,關于性命之憂,關于日後的人情。

她也不想再儀仗這樣心機深沉的人,但偏偏已經被掌握其中。

三日後丞相壽宴,花解語原本還以為傅顏是派人低調将自己接出宮去,混在皇親隊伍裏。

誰料,竟是堂而皇之一頂軟轎,跟在皇後貴妃之後,帶着天玑公主的頭銜。

對此花解語百思不得其解。

丞相身為當朝重臣,一場七十大壽壽宴辦的隆重幾乎空前絕後,朝中但凡有點身份地位的人皆要出席,甚至聖上本人都到場飲酒一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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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花解語遠遠便看到了宋裴的錦衣身影,奈何周圍人太多,她難以下手。

酒過三巡後場中不論朝臣還是宮婦,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舌燦生花笑裏藏刀攀談着。

花解語不喜歡這些虛僞客套,遠遠縮在角落自斟自飲。只等着再過一時半刻,到了時候佯裝身子不适告辭離去,再去悄悄找宋裴。

一衆宮婦與花解語心照不宣,她們亦看不上她無規無矩模樣,遠遠避着。于是花樹下只剩下她自己,遠遠看着喧嚣,醉眼朦胧一副與世隔絕模樣。

“咦?太傅你看那不是花解語公主?”

傅顏也是一副巧遇的模樣:“似乎是吧。”

有人不懷好意玩笑,便端着酒杯來到百裏離身邊。

“人家可在角落中等着你呢,百裏兄還不回去?”

正在行酒令的王族貴胄裏有人眼尖看見形單影只的花解語,一句玩笑話提點了百裏離,後者卻沒有什麽搭話的意思,直接轉身離開。

百裏離這反應有些奇怪,傅顏側臉看向百裏離,思忖片刻又看向花解語。

後者正手托香腮失神望着這邊,眼神放空,小臉大概是因為喝了果酒的原因,有些紅可人。

“傅某不勝酒力,失陪。”

傅顏含笑退出人群,負手走到花解語身邊時,她望着他,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撥弄着桌上酒盞。

“累了?”

擡手将花解語撥倒的酒盞擺正,傅顏矮身坐到花解語身邊:“見過宋裴了嗎?”

“見過了。”花解語朝宋裴方向揚了揚下巴:“可那有什麽用呢?又說不上話。”

傅顏抿唇淺笑:“回宮的時候與我說一聲,我送你。”

“說起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将我光明正大塞進皇家隊伍中?”

大概是因為飲酒的緣故,花解語看起來比平時以親近許多。

她歪着頭看他,煙波流轉,緋色天然。

傅顏伸手動作自然為她挽起一縷碎發與耳後:“公主醉了。”

花解語側臉看看傅顏近前的手指:“應該是太傅醉了才是。”

“興許吧。”

“你還沒有回答我,究竟如何将我塞進隊伍中的?”

“我倒是沒什麽,不過負責傳一句話給皇上,畢竟解語公主是即将下嫁百裏公子的人,在宴上見一見,有益感情。”

花解語勾唇,不知為何眼底有些蒼涼。

“好計謀。”

“公主過獎了。”

花解語捏起酒盞,見閑來無事,還要再飲一杯,卻被傅顏伸手攔了一下。

“公主,不能再喝了,醉酒亦失禮。”

“不是有太傅在麽?”

今天的花解語有些不一樣,傅顏不動聲色打量一眼花解語手邊空掉的酒壺,神色了然。

看來自己還是來晚了,勸說她又如何?人已醉,多說無益。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傅顏正打算起身離開時,花解語驀然伸手扯了一下他衣袖:“據我觀測,剛剛你在孫公子那邊行酒令時,宴上有至少四位小姐對你芳心暗許。”

“公主說笑了。”

“傅顏你長得這麽英俊,又善于心計……”

“公主是在稱贊臣?”

“算是吧。”她打了個打個小酒嗝,俏臉紅暈一片:“太傅但畢竟滿身謀略才氣,離開太子,必然比現在飛得更高更遠……我時常想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麽。”

“傅顏今生只輔佐太子。”

“給我個理由。”她不由掰了手指數給他看:“太子為人雖然和善不錯,但……”

一根冰涼的手指抵在她唇角上,阻止了她繼續胡言亂語,禍從口出。

“公主,你還是吃果子吧。”

再讓她說下去,恐怕禍事牽連的不是她一人。

傅顏現在有些後悔,今天計劃此舉。

或許他就不該将她帶過來。

這下可好,醉成這樣,自己半步都離不開。

“為什麽不讓我說?難道你真的另有圖謀?”

花解語扯住傅顏衣袖,壓低了聲音:“你是個大佞臣,老奸巨猾的,我總覺得你的野心不在此。”

她說話是一本正經,倒是令傅顏多多少少有些吃驚。

自己真實性情如何,委身與太子身邊這種事,從來都沒有人看穿。

但是這個花解語,卻有一雙非比尋常通透的眼睛。

“你是不是……”

“解語公主。”

他擔心她再說下去,真的道出什麽事來,連忙撿了一塊糕點給她:“這個綠豆酥不錯,你嘗嘗。”

花解語小嘴被塞滿,皺眉。

他假借擡手将她發鬓中木簪扶正的動作,伸手點了她昏睡學。

漆黑的眸子倒影着眼前燈火闌珊,仿佛承載的下江山萬裏。

但此刻,這雙眸子裏只有花解語一人。

後者漸漸昏昏欲睡,閉眼之前最後的風景,便是他唇角若有似無的弧度,意味深長。

“嗖——”

“啪——”

宴至高潮時,園中有奴仆放了煙花。

燦爛的光輝綻放在濃郁夜色中,惹得在座諸人舉目頻頻觀望,含笑指點哪朵好看,議論紛紛。

傅顏皺眉思忖,猶豫自己是不是點穴太早,令她錯過了這難得的人間風景。

在花解語身邊坐了不多時,便有大臣叫傅顏一起前去飲酒。

傅顏回頭看了看花解語,叫了莺兒小心伺候,這才起身離開。

莺兒站在不遠處的位置,只看了傅顏阻止花解語飲酒,并沒有看到點昏睡穴的事,擔心花解語在這睡着容易着涼,加之諸位夫人笑話,猶豫片刻,等花解語休息下差不多,到底将花解語喚醒。

恰逢煙花綻放到最後一刻,花解語迷蒙睜眼,天上絢爛一閃而過,燦爛蓋過星子。

“是煙花?”

“是,聽說是丞相大人一月前便開始預訂的。”

“很美,為什麽沒有早點叫我?”

“奴婢見公主醉了,沒有敢打攪。”

花解語沒有再訓斥,此刻耳邊是轟鳴的爆竹聲,眼底是夜幕的絢爛,忽略周遭一切。

難得一刻清閑,大概又過了半盞茶時間,煙花才徹底放完。

夜空剩下硝煙寂靜,花解語小睡片刻也清醒不少,揉了揉太陽穴,要莺兒攙扶起身,去歇息片刻。

沒成想剛走沒兩步,便聽到侍衛一聲尖銳的小心,花解語這才恍恍回神,迎面卻見一道冷箭迎面向自己這邊刺來。

花解語腦海有那麽一瞬的空白,然而也僅僅是一瞬,躲閃已經來不及。

一箭幹練貫穿後心窩,箭鋒上許是猝了毒,精神松懈後花解語只覺頭暈眼花,耳邊是宮女慌慌張張喊着護駕,眼前是快步走來的傅顏。

“公主?公主?”

“太傅,還真是金口玉言呢……我,該不會英年早逝吧?”

“胡說什麽?”

下一刻傅顏将她攙扶在懷中,手指發力的捏她:“公主清醒點,禦醫馬上就到。”

她第一次見泰山崩于面而不亂的傅顏蹙眉,心中不明他焦急為何,糊塗,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他欠了自己人情日後便有了要挾的借口。

但既然是要挾,這人情便欠的一定夠大,遂又想了想,掰起兩根指頭。

“我這一生原本想要活的順風順水,但偏偏有些事與願違……”

講述完煽情的前奏,她本想要求他再為自己做些其他事,可嘆多事的禦醫趕來太早,未等到傅顏回應,便将花解語轟轟動動擡了出去。

重了一箭卻絲毫好處沒撈着,花解語重傷加之一怒,整整五日,五日醒來後,丫鬟莺兒紅着眼睛告訴她,驸馬為她幾乎尋遍了天下奇珍藥材,只為将她救醒。

花解語聞言着實愣了愣。

“什麽驸馬?”

“公主莫不是忘了之前和百裏公子的事?您受傷之後,百裏公子很是着急。”

花解語揚起眉梢。

他會着急?怕是做樣子給皇上看吧。

忖了村,試探道:“太傅可曾說什麽奇怪的話?”

對視上莺兒狐疑視線,意識到自己太過心急,假咳一聲立即改口:“可知是誰要害丞相?”

莺兒聽這話旋即眼睛更紅:“兇手沒有抓到,但聽說丞相府那日周圍護衛都是百裏公子調教出來的,百裏公子向聖上請罪,說公主受傷皆音自己所致,待公主醒後便要受罰。”

“怎麽罰?”

“罪名是護駕不力,那些刺殺倭寇本是沖着百裏公子來的,昔日百裏公子曾帶兵親自繳了山上的逆賊……此次若不是丞相說情功過相抵,怕是要打一百大板。”

“一百板子打下去,那豈不是……”

“怎麽,公主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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