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請看作話

初一暑假, 我在濱城見過你,看見你的時候,你被人潑了一身紅如血的油漆。

我身上淌着油漆,返回去找棋子時看見了你。

很簡單的一句話,卡在彼此喉嚨裏,就是說不出來。

周三北京的那場比賽, 商楚到底沒有去成。周二下午, 外婆毫無征兆地暈倒在菜地裏, 這次昏厥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長, 心血管堵塞,醫生說如果再晚一步,就有猝死的可能。

商楚拿着密密麻麻的診斷書在重症監護室外候了一夜, 安冉陪了他一夜。外婆已經七十多歲,總體來說, 身體上大的病症沒有, 但是老年人常有的小毛病幾乎是一樣不落, 每樣單拎出來都沒有嚴重到致死的地步, 但是病情綜合在一起,不比那些重症患者輕多少。

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了三天,病情沒有再加重的情況下, 外婆轉移到普通病房,當晚就要吵吵着回家。商楚坐在床頭一勺一勺喂外婆核桃玉米粥,哄道:“醫生說了,全面檢查後才能回家。”

“什麽時候能檢查完?”外婆大腦相當清晰, 一下抓住問題關鍵。

“兩周吧。”商楚又舀了一勺粥送到外婆嘴邊。

“兩周?”外婆伸手一擋,差點兒把粥打翻,“檢查一下,就要兩周?”

“不是一下,是全身檢查。”商楚解釋道。

“不黑不吹,這家醫院的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差。”外婆把臉一別,耍起小孩子脾氣不肯再喝粥。

商楚端着剩下半碗粥放在床頭櫃上,樂了:“外婆,不黑不吹,你從哪裏學來的詞兒?”

“冉冉經常這樣說,”外婆眼睛在病房裏掃了一圈,“冉冉呢?”

“我剛讓她回家了,這幾天她都沒怎麽睡。”

“冉冉真是個好姑娘,”外婆拉着商楚的手,眼圈就開始泛紅,“你也沒睡好吧……”

“只要外婆好好配合醫生檢查,按時吃飯不再吵吵着回家,我就能好好睡。”商楚眨了下疲憊的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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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外婆聽醫生的話,反正現在我外孫會掙錢,住院燒錢,外婆不心疼。”外婆看着趴在床頭的商楚,心疼到不行,“商楚啊,外婆雖然不懂圍棋,但是外婆懂我外孫。你這段時間不再碰圍棋,幾乎不去棋院,是不是碰上什麽事了?”

“沒有,我就是想在家多陪陪外婆。”商楚笑着說。

外婆嘆氣:“商楚,現在冉冉回來了,你還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嗎?”

商楚趴在床頭愣了半天,才緩緩擡起臉,疑惑地看向外婆。

外婆又說:“七年前你帶回家的那個女同學,外婆已經知道了,就是冉冉,虧你還嘴損說人家已經死了。”

商楚笑:“是安冉告訴你的?”

“喏,我倆聊天時說起的。”外婆在他腦袋上拍了下,“冉冉是個好姑娘,外婆知道你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在一起,結婚生孩子,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外婆不急着抱曾孫。外婆現在最想的,就是看着你好好贏一場比賽。”

商楚:……

“商楚,外婆剛才說的你心裏的那道坎,不是冉冉。”外婆幽幽說,“你媽媽身體不好去的早,你一直跟着你爸爸過,你爸爸怕你受委屈,一直沒有再結婚,這點,外婆還是知道的……你爸爸當年……”

“外婆,你喝水嗎?”商楚站起來倒了一杯水,顯然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當年你爸爸跳樓的時候,你是不是看見了?”外婆堅持把話說完。

一個不穩,滾燙的熱水從水杯裏溢出來,灑在他手背上,商楚龇了下牙,放下水杯去房間的洗手間沖涼水。他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記憶如水龍頭下的水柱,噴湧而出。

初一下學期,四月的一天,天氣還有些冷,下午放學,商楚往常一樣背着書包回家,他家所在的九號樓前面圍了一堆人,有大人領着哭哭啼啼的小孩往回走,邊哄小孩邊和旁邊人打招呼:“不知是誰喔,缺德的咧,非要死在這裏,看把我家小寶都吓哭了……”

路人甲擠着往前面看:“有人死了?怎麽死的?”

“跳樓,還能怎麽死,一個大男人……剛剛跳了不久……聽說就住在九號樓……已經有人報了警……”

商楚右眼突突跳個不停,心髒也跟着劇烈跳,他一路小跑扒開人群,心髒跳出嗓子眼,抛在面前一灘污血中。

地上趴了一個中年男人,臉朝下,腦袋稀爛,白白的腦漿濺了一地,鮮紅的血自他的身下蔓延開來,還在冒着熱氣。

一幅摔開了的圍棋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被漫過來的血覆蓋,浸泡……商楚雙腳像是被鐵釘釘在地上,挪不開,擡不動,爛在地上的稀爛腦袋,好像還抽搐了下……

血由紅變為紫再到黑。

暮色四合時,屍體早已冷透,警察只是把現場圍了起來,并沒有及時清理。商楚蹲在地上,一顆顆摳着黑血裏的圍棋子……

早上商楚背着書包出門時,商父說他生日快到了,今天去給他買幅新的圍棋。

圍棋是今天新買的,一幅圍棋361個棋子,少了58個。

商楚把撿來的棋子裝進書包裏,再伸出雙手去抱地上稀爛的腦袋……他沒有成功,警察過來拉走屍體的時候,商父的臉還是朝下的,空留地上一片黑血……

自此以後,血的顏色進到他眼裏就是黑,再到後來,所有紅色在他眼裏都是黑色。也是那晚後,無論在哪裏,他睡覺都不能臉朝下……

******

商楚洗了把臉,從洗手間出來。

安父母正在和外婆說笑,商楚愣住。安冉過來攬住他的胳膊,彎眼笑着小聲說:“我爸媽知道外婆在這裏,非要過來,攔都攔不住,我有給你發微信和打電話,你都沒有回。”

“我手機靜音。”商楚脊背繃直。

“你不用緊張,”安冉笑着握住他的手,“我爸媽剛問我咱們什麽時候結婚……”

安父母看過來。

“叔叔阿姨好。”商楚慌忙扯了個笑。

“嗯,”安父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在他倆緊扣的手指上頓了頓,最後停留在商楚眼睛上,露出一個贊許的笑,“經常在電視上見你,真人比電視裏還要精神。”

精神?你确定?難道不是帥?于是,安冉笑着翻譯:“我爸的意思是說,你在電視裏就已經帥到不能再帥,沒想到真人比電視裏還要帥。”

滿室笑聲。

安父母以親家身份話了半個小時家常,問了外婆的病情後,安母表示她認識一個意大利心血管方面的專家,私交還算不錯,有關這方面的問題,可以請教這位專家,商楚自是感激不盡……

******

半個月後,外婆身體各項指标穩定後,辦理出院回家。期間,安父單獨找了商楚一次,兩人一起去釣魚,安父開誠布公和商楚談了一次。

釣魚回來,商楚先送安父回家,再拎着一桶魚回來,安冉急着跑過來:“我媽說我爸和你釣了一上午的魚?”

“嗯。”商楚把魚桶放在水池旁,“肥貓呢?”

“剛吃飽跑出去了,不是,我爸找你釣魚?他說話風格是不是很欠揍?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還好,”商楚笑笑,洗了把手,帶着水濕的指尖輕輕在她嘴唇上劃過,“談話宗旨,要對你好。”

“對我好,還用他來說?”安冉張嘴咬住商楚的一根手指,探出舌尖包裹住手指往嘴巴裏吸了吸,雙手摸上他的腰去撩他的襯衫,眼睛帶着媚絲仰臉看他。

商楚雙腿一軟,四肢百骸像是有蟲在咬,他抽出手指,薄唇封上她的嘴巴,舌頭代替手指,交纏在一起。他們一路吻到卧室,商楚騰出一只手鎖門關窗拉窗簾,喘着粗氣問:“外婆呢?”

“在房間午睡。”安冉勾住他的脖子咬他的耳朵,又很有心機地對着耳洞送氣嬌喘,“商同學,我們來做最後一道大題吧。”

“安冉,”商楚抱着她的腰轉了一下,把她摁在牆上,“初一暑假在濱城,泰平路,你是不是穿了一件紅色的連衣裙?”

“你……”安冉大腦轟了一下,僵住。

“我回去找棋子時,看見你了,”商楚眼角微微帶紅看着她,又問了一遍,“你那天是不是穿了一件紅色的連衣裙?”

“是。”安冉眼睛一熱,有淚從眼角滾出來,“商楚……”

“是紅色就夠了,”商楚吻上她的眼角,舔去她臉上的淚,沿着一路往下吻,雙手撩開她的上衣,溫熱的手掌覆上腰窩,貼着平坦的小腹往上游移,最終蓋在內衣上,用力捏了捏,帶着狠勁兒,“你欠我的,現在要還回來。”

從未見過如此兇狠的商楚,尤其是在她身上兇狠的商楚,安冉有些神志渙散,仰着脖子嗯嗯呀呀了幾聲,才記得要問:“我欠你什麽?”

“高一,你摸了我後,說你可以讓我摸你的胸。”商楚在她雪白的脖頸上咬了一口,手上再用力揉了揉,布料太過礙事,他沿着帶子摩挲到後背,兩分鐘過去,始終找不到扣子,暗扣都沒有。

安冉咬他的耳朵喘氣:“扣子在前面。”

“嗯~~~”安冉壓抑地叫出來,她在他懷裏扭動着腰肢,雙手不甘示弱地去解他的腰帶,“那次我是隔着校服褲摸的你,不公平。”

商楚配合着她把褲子褪掉,在她雙手包裹住他的時候,他嘴上用力一咬,一手移到裙底,手指輕輕一捏,安冉身體一個顫栗,差點兒丢了。頃刻,兩人身上不着寸縷地抱在一起滾在床上。

一輪又一輪的撫摸和親吻後,安冉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身下挺了挺腰:“商楚,給我。”

“以後我不會下棋了,你還會喜歡我嗎?”商楚看着她的眼睛問。

“不喜歡。”安冉一手抓着他的頭發,一手伸進枕頭裏摩挲,“我愛你,商楚,你下不下棋,我都愛你。”右手從枕頭裏出來時,抓了一把套套。

商楚震驚:“我枕頭裏為什麽會有這個?”

“我放進去的。”安冉拿起一個套套,放進嘴裏用牙齒咬住。

“什麽時候?”

“我住進來的第一天。”安冉咬着套套口齒不清道。

……

商楚臉埋在安冉頸窩,良久,平穩了喘息,啞着嗓子說:“安冉,我好想你。”

安冉感覺到頸窩一片濡濕。

商楚……哭了?

安冉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算什麽情況?

商楚哭了?這種事情,按常理,要哭,不也是女人來哭嗎?

商楚被她艹哭了??

“……商楚,你怎麽了?”安冉抱着他的腦袋,想把他從身上掰開,好好看看他的眼睛,是真哭還是假哭,奈何商楚力大如牛,尤其是在她身上,她硬是掰不動。

“我好想你,”商楚在她頸窩悶聲說,“七年,兩千多個日夜,我一直都在想你,想你回來。”

“我現在回來了。”安冉手指插在他頭發揉,“商楚,你來看看我,看看我的嘴唇,現在是什麽顏色。”

商楚雙手撐在她臉側,薄唇湊近她嘴角:“在我眼裏,七年前就已經是粉紅色。”

安冉回應着他的吻,牽起他一只手順着頸窩往下引,停在胸前某處:“這裏是什麽顏色?”

商楚一路吻過去,聲音帶着顫:“粉紅。”

“我身上的吻痕是什麽顏色?”安冉再問。

“紅。”商楚顫着指尖摩挲着她身上的紅痕。

安冉牽着他的手再往下:“你看看我有沒有流血。”

商楚挺了下腰,安冉咬着唇悶哼了聲,他這才慢慢從她身體內抽出來,坐直身體扯了張紙巾,清理遺痕,紙巾上幾滴鮮豔的紅。

商楚合眼,睜眼,再合眼,再睜眼……幾次三番後,紅依舊是紅。

鮮豔一如那年的紅色連衣裙。

安冉握住他的手坐起來,小心翼翼問:“血是什麽顏色?”

“紅。”商楚緩緩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商楚,”安冉喜極而泣撲進他懷裏,“你眼睛好了。”

商楚把她摁在胸口,下巴放在她腦袋上,擡起手放在唇邊,狠狠咬了一下,左手食指滲出一滴紅,圓潤如珠。

他盯着這滴紅,眼前開始出現重影,眼角一滴淚砸在這滴紅中,很快稀釋擴散,滴落在安冉白如雪的後背上。

商楚抱着她,重重摔回床上。

安冉伏在他胸口,嘤聲說:“商同學,初一暑假在濱城,你說你見過我。”

“是。”商楚說。

“高一開學那天,你是不是認出我來了?”

“是。”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那天說了,你沒有聽見。”商楚嘆了口氣,手指在她後背游走,“後來我在等你說。”

“你告訴過我?什麽時候?”安冉驚詫問。

“你和董超換座位,羅威問你的時候,你解釋說你以前在哪裏見過我,想要确認……”

商楚徐徐說着往事,思緒回到當年那天,在羅威帶領下,教室大合唱《甜蜜蜜》歌聲中,他對安冉說,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初一暑假在濱城泰平路,被潑了一身油漆的那個人就是我。

安冉伏在他胸口:“我想和你再甜蜜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删減了一段,新增了八百字QAQ有關最後一道大題,請看下章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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