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母親（二）

第八章 母親（二）

田氏大吃一驚，慌忙扭了身子往窗外看。????太陽雖然落了下去，但外面的還是亮着的。田氏就看到院牆上站着個人。????“是老叔。”躲在一邊一直就沒敢吭聲的夏樹道。????不用夏樹提醒，田氏也聽出這話的人是誰了。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嫁進夏家這麽多年，跟夏家的每個人都交過手。要她在夏家最為顧忌的人，不是夏老爺子，更不是夏老太太，而是她這位才七歲的叔子。????夏至眼裏的黑魚兒，大名叫做夏雲龍，是田氏認為的夏家最難纏的人。????“咋爬牆上去了，這都要黑了。”夏橋着話，忙就走了出去。????夏至也跟着出來。????夏橋走到牆邊，笑着招呼黑魚兒。????“老叔，你來啦。”????“嗯吶。”黑魚兒對夏橋的态度也不錯。????“老叔，上屋裏坐吧。”夏至邀請。????“嗯。”黑魚兒答應了一聲，朝夏至眨了眨眼睛。????夏橋張開雙手，将黑魚兒從牆頭上抱了下來。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很喜歡這個比他了好幾歲的叔叔。他還想一直把黑魚兒抱進屋裏。黑魚兒不肯，掙紮着下了地，自己大搖大擺地進了屋。????黑魚兒來了，夏至心裏又有了底。????她就知道，黑魚兒熱心腸，而且話算數。黑魚兒知道田氏今回來，就算不自己看着，也肯定安排了跟班兒們盯着。????黑魚兒進屋，田氏坐在炕上沒動，但臉上明顯有些不自在。????“大嫂。”黑魚兒叫了一聲，也不上炕坐，就正對田氏站了。????“龍啊。”田氏的笑容非常勉強。????“你想把十六嫁給你娘家的傻子，這事不成，我就不答應。”黑魚兒話很高聲，“啥不虧待十六，你有那膽子，你跟我出門口，咱倆吵吵吵吵，看大家夥咋。”????這種事，肯定是要被人議論的，田氏有心理準備。但別人議論，也只能在背後議論，若是這個時候出去跟黑魚兒吵吵，就得被人指着鼻子在當面了。????田氏自然不肯，就沒接黑魚兒的話。????“爹都知道了，你跟我上後院，爹有話問你。”黑魚兒見田氏不動，就又道。????田氏坐着，依舊不肯動。????“你去不去，是讓我拉你去啊？”黑魚兒瞪起眼睛來，開始卷袖子。????田氏不情不願地起了身。????所謂一物降一物，在夏家，黑魚兒就是田氏的敵。這也是為什麽在夏家這麽人之中，夏至會第一個找到黑魚兒的緣故。????黑魚兒見田氏動了，就拉着夏至在前面帶路。????夏至家後門口，和後院的門口，都站着人。

鄉村地方晚飯吃的早，夏又黑的晚。大家吃過了飯，趁着光還在，一般都會出來歇涼、唠嗑。人們聽見夏至家的動靜，都來圍觀了。????田氏原本是爽利的性子，而且頗善言談。但是此情此景，她只陰沉着臉，跟誰都沒話。????大家夥似乎也知道事情嚴重了，見夏至幾個出來，就自動地往後退，給他們留出一條道來，也沒人出聲詢問。????進了後院，有幾個人随後跟了進來，他們都是夏家的人。????這裏面就有羅氏。????羅氏手裏牽着兒子，笑着招呼：“大嫂回來了，這是幹啥呀？”她平素跟田氏要好，一面話，一面暗暗地使眼色給田氏，提醒她要心。????田氏沒心思搭理羅氏，敷衍地哦了一聲。羅氏現在提醒她還有什麽用，她難道還不知道事情不妙了。????院子裏，幾個大大的蘿蔔頭兒在追跑着玩。夏家老二夏雲滿和老三夏雲漢站在一處話，夏家老三媳婦馮氏坐在大木盆邊洗衣裳。????黑魚兒拉着夏至進了上房，田氏陰沉着臉落在他們身後。????在田氏身後，就是夏橋和夏樹。????夏橋和二叔、三叔打招呼，夏雲滿和夏雲漢都跟進了屋。羅氏也忙邁步進屋，幾個蘿蔔頭瞧着有熱鬧，呼啦一下子也跟進了上房。????馮氏招呼了一聲，跟在最後的姑娘和子就都轉身往馮氏身邊去了。????上房屋中，黑魚兒已經快言快語地把剛才的事情都了。????“你敢明白地跟着咱爹，你要把咱十六給傻子做媳婦。”黑魚兒嗓門高，指着田氏，毫不客氣地道。????田氏站在地當間兒，陰沉個臉，沒有話。????夏老爺子往地下瞅了瞅，就朝下夏家老二夏雲滿揮手。????“咋呼啦呼啦都進來了？大人留下，孩子們都出去玩去。”完又囑咐了一句，“出去都別亂話。”????田氏不要臉，老夏家還要臉呢。????夏雲滿忙笑嘻嘻地點頭，将幾個孩子都趕了出去。????夏老爺子這才看向田氏。????田氏運了運氣，面對夏老爺子的目光毫不示弱，幹脆一扭屁股，就在炕沿上坐了。????夏雲滿，夏雲漢和羅氏也跟着坐在炕沿上。????夏至幾個都在地下站着。????“老大媳婦，你吧。”夏老爺子板着臉。????夏老太太坐在炕上，往窗臺的方向挪了挪，不一語。????“有啥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夏至十二，現在親并不早。”田氏避重就輕，理直氣壯地道，随即又朝夏老爺子冷冷地一笑，“老爺子，你老別是忘了，你老當初在大當街的，當着大家夥的面，過啥誓來着？”????在夏家，田氏是唯一不管夏老爺子叫爹的媳婦。

而且，她一開口，就提到了夏老爺子曾經當衆起誓的事。????夏老爺子面色一僵，頓時有些語塞。????夏至忙就上前：“這件事，是我不樂意，是我求我爺管的。”????田氏轉眼盯着夏至，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吃了夏至似的。夏至渾然不懼。黑魚兒則是因為夏至的話的正是時候，而高興的大眼睛冒光，用贊賞的眼神看夏至。????夏老爺子舒了一口氣。????“我爺為了我，為了他親孫女，就算是破了誓，那也不算啥，沒人因為這個笑話我爺。”夏至接着又道，“大家夥知道了，都只能我爺好。”????夏老爺子點了點頭，随即又看向田氏，語氣也更嚴厲了：“你打算我樂意管你的破事？要給十六親，沒人攔着你。可你這做娘的，不能把孩子往火坑裏推。”????“老爺子，你這話是啥意思？”田氏的臉立刻就紅了，聲音越尖利：“咋我要把夏至給我娘家做媳婦，就是把她往火坑裏推？你的意思，田家就是火坑了！我也是田家的閨女，不是硬嫁到你家裏來的。田家是火坑，你們老夏家咋還厚着臉皮，三媒四聘地娶了我進門！”????夏老爺子的臉也漲紅了，話裏帶出更多的火氣來。“我夏長山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答應我兒子聘了你！你們老田家、你們老田家……”????“老爺子，消消氣……”眼看着夏老爺子氣的夠嗆，就要攀扯出更多的舊事，那樣一來，可就沒完沒了了，夏老太太忙開口勸。????夏老爺子大口喘氣。????田氏不依不饒：“我們老田家咋地啦？我們從來沒看不起過人。不像你們老夏家！大橋、樹兒都是老田家的閨女給你們生的。夏至也是我生的。老爺子，你不是總你是念過書，講道理的人。這結親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夏至的親娘，她的親事就該我做主。老爺子，這個事，你管不着！”????為了加重自己的語氣，田氏還将兩個巴掌拍的山響。????“十六這個事，我就管了！我有一口氣，也不能看着你把十六推火坑裏。”????“我十月懷胎生下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你老過不再管我家的事，要是再管你的夏字就倒着寫。我閨女嫁人的事，你老隔了一輩人，別操這個閑心！”田氏又提高了聲音。????“我求我爺管的!”夏至嚷。????“田來娣，你那良心讓狗給吃了？你咋那麽心狠，讓十六跟個傻子。十六是我們老夏家的人，我就是不讓你把她嫁給傻子大寶！”黑魚兒指着田氏，大聲嚷嚷。????這一次，換成田氏被氣的臉色青。????新書粉嫩，求收藏、推薦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