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

翌日一大早, 當顧春背着雙手優哉游哉地出現在涼雲水榭門口時, 就與正要出門的隋峻迎面相遇。

“峻哥, 早啊。”

見她眼角又挂着懶搭搭的笑意,暗自松了一口氣的隋峻忍不住也笑了。“你前幾日不都是踩着點來吃午飯的嗎?”

他本想着,若今日顧春不來,只怕他得代殿下上門去負荊請罪了。沒想到這姑娘不但來了, 還來得比前幾日都早。

“我待會兒有事要下山,”顧春笑着打了個呵欠,解釋道, “之前同你家殿下說好要給他做杏子糖的, 今日那花苞腌得也差不多了,我想着‘欠債潛逃’這種事太砸自己招牌, 還是做好再走吧。”

隋峻正要接話,卻見她的視線越過自己,“阿臨早呀, 你要出門?”

燕臨滿臉苦哈哈地疾奔而來, 到了面前就趕忙道:“顧春,請教一下, 若我想學鳥語暗哨,除了衛钊之外, 眼下還能找到別人麽?”

“這時候衛钊怕是在屏城、宜陽兩頭跑吧,”顧春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擡起手背壓在唇間又藏了個呵欠,軟聲道, “笨啊。你家殿下如今是與鳳池姐一同執掌司家的人,你們素日裏有什麽事需要幫手的,往司家找人不就行了?”

“那鳥語暗哨,司家的人都會?”燕臨問得很小聲,做賊似的,“司梨會嗎?”

“鳥語暗哨有好幾套呢,司梨……大概只會一兩套吧,”顧春歪着頭想了想,眨掉眼中困倦的水氣,對上燕臨焦急求助的目光,“诶,你可以去白石樓找找,司鳳梧。”

童年陰影啊,雖說昨晚司鳳梧已釋出了最大的和解善意,但她此刻說出這個名字時,還是忍不住要頓上一頓的。

燕臨聽她說鳥語暗哨有好幾套,不禁心中發毛,想想殿下的指令是“在日落之前學會”,他頓生出“我已時日無多”的悲怆之感。

連忙向顧春道了謝後,燕臨擡腿就走,卻聽顧春忽然笑得甜滋滋地揚聲道,“李崇琰,你今日瞧着可當真是格外的玉樹臨風。咦,你也要出門嗎?”

燕臨驟然止步,與隋峻同時回頭,果然見李崇琰自晨光熹微中緩緩近前。

突如其來的當衆調戲讓李崇琰面上一熱,正不知該說什麽,卻立刻又不安地皺緊了眉頭。

她兩手空空,并未如前幾日那般帶着她的報備墨寶,連昨日那幅讓她臉紅的卷軸也沒帶!

顧春順着李崇琰的目光瞧了瞧自己的手,不解地愣了愣,旋即又笑盈盈道:“你若有事就去忙吧,做好以後我會給你放到書房的。”

語畢又背着雙手,慢悠悠朝廚房小院去了。

待她的背影沒進那道小院的垂拱門後,李崇琰才皺着眉問隋峻:“她要做什麽?”

隋峻連忙安撫道:“她今日有事要下山,特地起了大早過來給殿下做杏子糖的。”

一聽她要下山,李崇琰心中悶了整夜的郁氣更加深重了。不過,她肯特意起大早過來做杏子糖,又那樣甜滋滋的沖他笑,想來是不計較昨日的事了吧?

畢竟,她都出言調戲他了。

****

忙活了将近兩個時辰,趕在正午之前,那許諾多日的杏子糖終于出爐了。

“以為你出去了還沒回呢,”顧春将裝滿杏子糖的食盒放到書桌上,無債一身輕地笑着晃了晃腦袋,“吶,清賬了哦。”

李崇琰放下手中的冊子,擡眼觑她,唇角隐隐上揚:“在下當真是受寵若驚。”

“九殿下不必客氣。”顧春不以為意地一笑,傾身以肘撐在桌面上,兩手交疊托着下巴,隔桌與李崇琰四目相對。

“诶,你這會兒能閑下來嗎?”

李崇琰略一沉吟,垂眸穩住乍然狂跳的心率,清清嗓子,“你先說是什麽事。”

“我先說是什麽事,你再決定你閑不閑,是吧?”顧春噗嗤笑着點破他的小九九,又支着下巴歪頭看着他,“不是鬧着要吃糖?不嘗嘗嗎?”

帶笑的目光指了指那個小食盒。

李崇琰淡淡哼笑道:“若我嘗了覺得不好吃,莫非你還會讓我退貨?”

“雖說退貨是奇恥大辱,不過我童叟無欺小旋風敢作敢當的,”顧春眯了個笑,轉口又道,“對了,有個事我務必問一句。”

“嗯?”李崇琰長指徐徐撫過那個食盒的邊緣。

顧春忙不疊擡手捂住自己忽然發紅的耳廓,站直了身笑得有些無可奈何:“不是我要說,每回你拿這樣的嗓音說話,當真好似說什麽都對。別瞪別瞪,不鬧你了。我就想問問,那幾日我在病中,可沒對你做什麽喪心病狂之事吧?”

這叫不鬧了?

李崇琰面頰緋紅,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緊聲催道:“不是要下山?”

“什麽嘛,你這是趕着我走呢?”顧春笑嘻嘻地抱怨道,“大家好歹朋友一場,怎麽也不說留我吃個午飯什麽的。”

“留你你就肯吃啊?”李崇琰被她攪和得心煩意亂,簡直無力招架,“趕緊走。”

顧春點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待到再聽不見她的腳步聲了,李崇琰才擡手揭開那個小食盒的蓋子,心中既澀且甜。

食盒中色澤杏紅的小糖球一粒粒排得整整齊齊,豔豔地,映着陽光。同某個混蛋嚣張明麗的笑臉一樣,光是遠遠瞧着,就覺透着一股子卑鄙極了的甜滋滋。

這混蛋……他竟不知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明明他眼下的處境焦頭爛額,尚有許多事等着他去做,偏偏有個混蛋浪到沒邊,動不動就要跑出去野……真是叫人發惱的牽腸挂肚。

偏生那混蛋像是跟誰都能鬧成一團,若然一時三刻沒盯好了,保準她不出三天就想不起來李崇琰是誰!哼。

正百感交集地腹诽着,門外卻忽然探出那張惱人的混蛋臉。李崇琰心中一驚,窘然将手收回,在她瞧不見的地方暗暗握成拳。

“你今日是偏要鬧到底了是吧?”有人惱羞成怒。

顧春皮皮一笑:“不是,我就跟你确認一下,既你什麽都不肯說,那我可就當什麽事也沒有,不會負責的啊。将來便是你哭着喊着,我也不認賬的啊!”

“還鬧?”李崇琰臉紅,磨牙,“把你吊起來打一頓你信不信?”

“那,這回我可真走了哦?”

“滾。”早去……早回。

等了一夜沒等到人的李崇琰惱得牙都快咬碎,輾轉一夜後,終究按捺不住,在朦胧天色中假作無事地晃到顧春家門口,卻見門上有一把鑲玉銅鎖。

——若你瞧着門上挂了這樣的鑲玉銅鎖,那就表示這家人全都出門跑貨了。

在他初到本寨的那日午後,石頭長街上,微甜的嗓音曾帶着耐心的笑意說過的這句話,讓他如置冰窟。

有個混蛋,她!在!找!死!

****

挂了鑲玉銅鎖,表示顧春并不在屏城。

原本她是想跟着江瑤的船隊,可惜江家已先走了一隊船,載了新茶往原州去了,江瑤自己跟的這一隊船眼下還沒裝滿貨,還需等幾日才會出發。

于是顧春只好投奔了衛钊,跟衛家的商隊走陸路跑宜陽。

衛钊雖允了她跟着,卻還是忍不住滿心疑惑:“葉叔不是帶話讓你去濟世堂幫忙?你這樣亂跑,小心葉叔回家後揍得你滿山跑。”

“嘁,那不能,要揍也是揍那個混賬兮兮的葉盛淮,”馬車略颠簸了一下,顧春急忙伸手抓住窗棂,穩住身形後才接着對衛钊抱怨,“你可不知道他有多讨厭,我一到濟世堂,他劈頭就是嘲諷啊,就在櫃臺前頭,當着那麽多病人的面就笑我……”

衛钊皺眉:“笑你什麽?”

“笑我自己抓藥把自己放倒了……還說我行醫生涯的最大功德,就是沒把自己給治死!”

顧春氣呼呼地咕囔完,忽然放聲吼道,“王八蛋葉盛淮!你就自個兒忙死好了!”

衛钊面上一抽,繼而忍禁不俊地捧腹倒在軟墊上:“實在對不住我也忍不了了……”

氣得顧春擡起腳就是一頓胡亂踹。

好在馬車還有個簾子,團山衛家未來家主的穩重形象勉強還算保住的。

笑鬧過後,兩人各自坐好,衛钊有些擔憂的瞧着她:“春兒,我怎麽總覺得,你這趟下山,是在躲誰?”

“你知道那日是誰替師父向我傳的話麽?”顧春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

見衛钊疑惑地揚眉等待下文,她略有些誇張地抱緊了發抖的自己:“是司鳳梧!司鳳梧啊!”

反正整個本寨的人都知道她怕司鳳梧,這時候将司鳳梧拉出來擋箭,簡直完美到天.衣無縫。

果然,衛钊對她這份恐懼深信不疑,憐愛地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都這麽久了,你怎麽還怕成這樣?”

顧春索性側身趴在錦墊上,捂着臉咬牙嚷道——

“換你九歲那年被他拿樹枝蓋在山上的捕獸坑裏!一整夜!他還坐在上頭隔着那層樹枝一直給你講鬼故事!你就摸着良心說你怕不怕?”

童年陰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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