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晉封夫人（2）

陳後走進了窦太後的屋裏，行了一個禮就止不住地哭。

窦太後問她：“聽小倩說陛下寵幸了暴室的一個女子惹你不高興了？”

陳後抹了一把眼淚，嗯了一聲。

窦太後對陳後說道：“既然陛下寵幸了她，以後就讓她留在陛下身邊吧，陛下正當盛年卻還沒有一個子嗣在身邊。多一個嫔妃也是好的。”

陳後說道：“這個女子不能要，出身低賤不說，她在暴室一年，陛下居然也能想到她，奶奶，您看，她一定是個狐媚子，留在陛下身邊肯定不妥。”

窦太後長嘆一聲，說道：“我也經常聽說你不許妃嫔接近陛下的事，但我從來沒有過問你。陛下多年未有子嗣，既然隔了一年還能想到她，可見，他還是很喜歡她的，按理說陛下多找一個嫔妃，有子嗣的幾率就大了不少。”

陳後說道：“可是……可是，奶奶……外祖母，外祖母，陛下不自重，還侮辱我，您要給孫女做主啊！”

窦太後放下手中的杯子，對陳後說道：“你現在不止是我的孫女，還是大漢的皇後，母儀天下，你明白嗎？”

陳後只好哭着退了出去。

“怎麽子夫這會兒了還沒有回來？”珍珠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對子夫一夜的渺無蹤影又是奇怪又是擔心，就算是被掖庭令留下了，再晚也是要回到這房舍中過夜的。掖庭令也是去了勢的內侍，不會也如暴室丞那般猥亵宮人的吧？

珍珠想到這裏，眼前立刻想起了暴室丞那猥瑣的模樣，連忙“呸呸呸”三聲，将這不好的想法打消掉。

但是，一夜未歸，子夫到底去哪裏了？

正想着要不要再去掖庭宮裏打聽一遍子夫，珍珠就聽見了敲門聲。

珍珠打開門，就看到了盤着發髻的子夫。

“子夫，是你？”珍珠睜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一夜過後，你怎麽……你怎麽換了這樣的一個裝扮？”

“我昨晚去見掖庭令。”子夫羞紅着臉，說道，“你猜我見到了誰？”

“是誰？”珍珠眨着眼睛，等她揭曉。

“昨晚上是陛下召見了我。”子夫告訴珍珠。

珍珠聽了，驚訝地兩片嘴唇都合不攏了，這個在掖庭的冷宮裏等了一年的女子居然又被陛下想起來了。

子夫紅着臉的等着珍珠開口問她，但是珍珠已經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了，兩個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好長時間。

“珍珠！”子夫低着頭說道，“原本我答應要同你一起出宮的，現在我反悔了，你會怪我嗎？”

“哪裏會，只是太意外了，我只是想不到陛下仍然想着你，看來那句‘最是無情帝王家’不過是一句怨婦之言。”珍珠笑道。

子夫握緊了珍珠的手：“不管你去了哪裏，我都會向想着你，祝福你們的。”

“陛下召見你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珍珠問道。

“哎！我瞧見是陛下，就急着往回走，誰知道陛下比我走得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到了我的前面，擋着我的去路，接下來他問我是不是在怪他，要我答應他……”子夫欲言又止，認真地回答着珍珠的問題。

“我其實是想問你，昨晚陛下是不是寵幸了你？”珍珠看她呆呆的模樣，忍不住逗她，想報昨晚子夫嬉笑自己之仇。

“昨晚……”子夫回過味來，“好啊，你……”

兩個人笑成一團。

此後的時間裏，她們兩個聊着天，雖然還剩下兩天了，但她們把這兩天當作兩年來過，直到了臨別的前夜，她們還有着說不完的話題。珍珠希望子夫在宮中能永得聖寵，子夫祝願珍珠出宮之後和韓嫣在一起好好生活。

天亮的時候，子夫幫珍珠收拾行禮，幫她疊好衣服，幫她拿着妝奁。收拾完行禮，子夫說道：“離出宮的時候還早，讓我替你梳一下頭發吧！”

珍珠點頭同意了，坐在銅鏡前。

子夫拿出自己的小梳子來，蘸了一些桂花油，往珍珠的頭發上抹，房間裏立時充滿了桂花的芳香。然後，她在用梳子挑起一縷發絲，在頭頂上纏成一個小髻，最後在發髻上插上了自己送給珍珠的那一支銅簪。

珍珠看着鏡子中的子夫，贊嘆道：“真漂亮，你梳頭的功夫越來越娴熟了，還記得初進宮時，你還只是個會梳雙髻的小丫頭。”

“哪有，是珍珠你原本就長得漂亮，我給你梳頭，不過是錦上添花。”子夫一邊誇贊着珍珠的美麗，一邊扶正了銅鏡給珍珠照着看。

天已經大亮了，金燦燦的太陽照射在了所有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角落裏。掖庭令已經派了人在催促要出宮的宮人準備啓程了。

珍珠背上包袱，回頭望了一眼子夫，竟不由得落淚了。

“別哭，你擦好的胭脂就白費了。”子夫勸道，用絹帕替她很小心地擦去淚珠，“今天是你和韓嫣相見的好日子，該高興的。”

珍珠向子夫點點頭，堅定地走了出去。

珍珠走了，這掖庭裏還有很多渴望出去的宮人，到了夜裏，總能聽到那些不得志的女子的哭聲。

自從那次在掖庭宮寵幸了子夫之後，劉徹就吩咐掖庭令在掖庭找一間像樣的宮室讓子夫暫時住下，待到時機成熟，便給她一個名分，然後再另尋宮室。劉徹會過來與她把盞望月，聊一些朝政上的事務，嬉笑怒罵間似乎與她有說不完的話，子夫很喜歡坐在他的身邊，聽他說話，看他意氣風發的神情。然而，更多的時候，是劉徹公務繁忙，多少夜，她只能孤枕獨眠。這一段時日，她沒有心思唱歌作曲，劉徹不過來的時候，白天倚窗望着桑樹發呆，一到晚上，她就經常出了房舍，坐在石桌子旁邊仰首望着月亮散心去了。

這一天晚上，她還像往常一樣看天上的月亮，樹影婆娑，晚風吹來，傳來陣陣的沙沙之聲，讓她不由得閉上眼睛，任由微風吹動自己的長發。

今晚上的風更好，涼爽而溫柔。子夫決定呆在外面的時間長一些，外面還有宮人侍衛守着，時間再久也不會出什麽事。

然後她便聽見回廊下兩個宮人的竊竊私語。

“你聽說沒有。太後以前在民間生過一個女兒。”

“怎麽沒聽說，好像嫁的是金王孫。好像是叫金俗吧！”

“你連名字都知道啊？”

“聽小倩說的！”

“小倩，小倩怎麽知道的這事？”

“我也不知道。宮裏現在都傳遍了。”

“陛下打算怎麽辦？太後雖然是陛下的母親，但說什麽也是個嫁過人的，以前還生過一個孩子啊。”

“別看嫁過人，但生了一個皇帝，怎麽能不讓她做太後？”

“一個生過孩子的怎麽能做太後？她現在做了太後，先帝的體面沒了，陛下的體面也沒了，整個皇室的體面都沒了。”

“你還記得那個前幾天出宮的珍珠嗎？”一個宮女壓低了聲音，說道，“她現在被太後關進掖庭宮的牢裏去了。”

“什麽，她犯什麽事啦！是她傳的太後閑話？”

“不是，聽說是與韓大夫有關。”

“韓大夫可自由出入掖庭，我見過他好幾次呢。你見過嗎？”

“我也見過幾次。”

“你覺得長得如何？比傳說中長得還好看嗎？”

“當然好看了。比大家口中傳說的還要好看上幾分，又能文，又會武，怪不得陛下那麽喜歡他。”

“但是，太後最看不慣他了，這次他被告到太後那裏去了，珍珠就是因為他才進的地牢！”

“啊！這是什麽罪名？”

“穢亂後宮。”

兩個宮女掩着嘴格格地笑了：“看來能得韓大夫青睐并不是好事啊！”

“那是，太後一直在盯着他。他還仗着受陛下寵愛，完全我行我素。現在居然想着把掖庭中的宮女弄出宮去，太後肯定饒不了他了。”

子夫坐在石桌子旁邊，珍珠，幾日前姐妹兩歡歡喜喜的告別，怎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這如何是好？

子夫清楚地記得，珍珠踏出房門之前，同她說過的話和流過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