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晉封夫人(10)

陳後一下跌到地上,索性趴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什麽時候,金玉走了進來,她蹲下來,為陳後披上了一件外衣,她的發間戴着的釵環直響。

“是你啊。”陳後睜開眼睛,她站起身來,身上的外衣順勢滑落在了地上。

“是我。”金玉說着,“我剛才看見陛下出去了。娘娘……”她看見陳後的臉上有眼淚劃過的痕跡,不禁問道:“怎麽了?”

“我心中煩悶。”陳後慢慢地說道。

金玉扶着陳後坐下:“為何?您是皇後,是大漢朝最尊貴的女人。為什麽?”

陳後怒氣湧上心頭:“我也想問問什麽,為什麽陛下這樣對我?他忘了是誰在母親和外婆的面前說盡他的好話?他忘了誰是他的皇後?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十幾年了,紅顏彈指老,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至今無子,又不得劉徹喜歡,窦太後一旦不諱,她是否會有失去皇後之位的一天?

“您怎麽了?”金玉問。忽而又想起什麽似的問道,“難道是……陛下又……”

陳後點點頭,沒有說話。

金玉抱着陳後,眼睛睜得大大的,說道:“娘娘,還記得太主的囑咐嗎?您一定要忍耐。”

陳後嘆口氣,搖着頭說道:“我忍不了,你知道陛下剛剛說什麽嗎?”

“陛下……說了什麽?”金玉拿出手帕去替陳後拭淚。

“陛下讓我同意封衛子夫為夫人。”陳後說着又落下了眼淚。

“您是否願意?”

“衛子夫受陛下寵幸卻無位分,陛下說我會遭到天下人的非議。我……”

“既然如此,您同意了陛下?”金玉說道,“陛下是故意這樣說的。”

陳後不禁歇斯底裏地說道:“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暴室寵幸她,讓天下人看我的笑話。”

“那麽衛子夫現在還沒有位分?”金玉幽幽地提醒道。

“沒有位分?”陳後想起了劉嫖曾經對她說的話。

金玉沒有說話。

陳後許久才應道,“是啊,她還沒有位分。” 她應了之後,眼睛看向了金玉。金玉也看着陳後,眼睛裏有着贊同的神采。

子夫穿着一件潔白的亵衣,在掖庭的一個房舍中,認真地伏在桌案上寫一封書劄。

書劄地擡頭醒目地寫着“衛青吾弟親閱”。

子夫寫道:今離別多日,別來無恙否?姐姐子夫,獨居深宮,伏惟珍重,念念。

子夫寫完了書劄,把它好好的保存起來,把它放進自己的領衽裏,貼身收藏,待得哪日碰見了和衛青一同做事的公孫賀,請他替自己捎給衛青。子夫想到衛青,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上了床榻。

靠在床榻上,她起身溫柔地打開窗子,望着天上明亮的月亮,默默地在心裏說:“阿青,陛下,好好休息。”這才躺下去,拉過被子橫蓋在身上,想着明天的日子,明天劉徹會來看她麽?阿青的事務繁忙嗎?她想着就漸漸地睡着了。

睡夢中,子夫夢到了劉徹。她與劉徹并辔而行在郊外的草地上,她在劉徹的宣室殿裏唱歌,她在星光下和劉徹互望……

忽然,劉徹不見了。

劉徹,去哪兒了?他在哪裏呀?他不是在草地上馳騁嗎?他不是在宣室殿裏聽自己唱歌嗎?沒有他,沒有他,他會不會還在臺階上坐着看星星?劉徹,劉徹……

子夫覺得很冷,還覺得颠簸,耳邊似乎能聽到“呼呼”的風聲,還有隐隐約約的人的私語。是自己沒有關窗子嗎?沒錯,是自己沒有關窗子,風就吹進來了。

“關上窗子,就不冷了,我去關窗子。”子夫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子夫緩緩地睜開眼睛,卻被自己現在的處境吓壞了。

只見有兩三個內侍擡着自己直往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方向行去,子夫吓得“哇”地一聲叫起來。她不是在床榻上嗎?她記得自己寫完了書劄就躺進了被子裏,怎麽會在這裏?

“你們是誰!”子夫忙掙紮着跳下來。

“送你上路的人!”她耳邊響起了惡狠狠的尖利嗓音,“衛子夫,去了黃泉路……啊!”子夫一口咬中那人的胳膊,他痛苦地叫了一聲,顧不得正和兩個同僚擡着的子夫,直接松了手,去看胳膊上傷的如何。

子夫就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從地上爬起來。

“你、你、你……”那人連着說了三個“你”,跳着腳,轉而向着另外兩個內侍道,“去把她給我抓起來!”

“誰敢?”子夫怒視着他們。

“快,快呀!”那人還在捧着胳膊亂叫,那兩個內侍看着子夫的形容,都不敢再上前去了。

“你們是誰派來的?”子夫閃了閃星眸,沉思了會,“知不知道我是誰?”

那人揉了好幾回胳膊,他捋起袖子,借着月光去看,已見白白嫩嫩如藕節般的右胳膊上有兩行紅色的齒痕,隐隐能看見鮮血往外滲。

“你是不是衛子夫?”他看着子夫問道。

“是的。”子夫警惕地看着他。

“是,就對了。”那人惡狠狠地說道,“找的就是你,衛子夫!”

“就憑你一個內侍,也敢叫我的名字。”子夫冷笑了一聲。

“你有什麽來頭?”那內侍被她的氣度給唬住了,眼睛裏掠過一絲驚恐。

“你叫什麽名字?”子夫不答反問。

“掖庭宮內侍王二。”那內侍說道。

“好,王二。”子夫看了他一眼,“等明天陛下找不到我,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王二低低哼了一聲,他忽然很讨厭面前的子夫,尤其是這個捉摸不定的子夫。可惡!要不是奉了陳後之命,憑他王二,就是暴室丞的繼任了,沒事殺死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幹嘛?

可惡!可惡!聽她說話,氣定神閑,不像是假話,陛下很是看重與她,原以為住在掖庭裏,又無位分,只是一個得罪了皇後的小宮女呢,哪知道——

“你們是奉了誰的命令?說出來,我可以去向陛下求情,饒了你們!”子夫不卑不吭,她深知對付這樣的人,要先保持鎮定,絕不能害怕,越是害怕,他們便越覺得無所顧忌。

王二回頭,去看其他兩個內侍。

他能說嗎?陳後的手段,他是見過的,陛下的手段,他也是見過的……他閉了閉眼睛,想了想,想到陳後的身後還有窦太主、太皇太後撐腰,陛下如今雖是天子,但很多事是由太皇太後做主的。等他今晚上,把衛子夫除掉了,将來陳後一定很高興,一定會重重地賞自己的,何況現在就只有自己和那兩個內侍三人,誰看見了,誰知道是他們幹的?就算是陛下明天來查,也是死無對證。

他咽了咽口水,睜開眼睛,盯着子夫看,盡力壓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馬……子夫見他慢慢地朝自己走過來了,連忙警覺的退後。

“王二,你不想活了嗎?”

“衛子夫!現在我們殺了你,有什麽人看見,你下了地府之後,可別怪我們,要怪就怪皇後”王二說道。

“皇後?”子夫吃了一驚。

“是的,是皇後命我們來了結你的,別怪我們,要怪就怪皇後。可別躲啊,這種地方你能躲到哪兒去?”他伸過去手,一手抓了個空,子夫微提着曲裾,跑到假山的一邊,大聲地呼救。

可是,四周寂靜,無人來應。

王二三人吓得連忙往周圍看。随後,王二笑嘻嘻地說道:“你叫吧,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子夫繞過了假山,爬上了假山旁的桐樹。王二伸手,去抓她的小腿,想把她從樹上拉下來。

子夫見狀,一腳踢了過去,卻教另兩個內侍抓住了腿,那兩個內侍用力一拉,子夫來不及尖叫一聲就被拉了下去。

王二也立即趕上前去,死死地扣住子夫的手腕。

“放開我!”子夫又羞又惱,斥道。

“好,放開你!”王二說着,向另兩個內侍使了一個眼色,三人欺近身,重新把子夫擡了起來。

子夫失了重,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剛要盡力掙紮,三個人就松了手,把她從手上扔進了假山旁的水裏去。晚上,夜涼水冷,子夫用力掙紮,喊了幾聲,就沉下去了。

三個內侍看見子夫沉了下去,就相互看了一眼,離開了。

躲在假山一邊的倚華在椒房殿裏聽到了陳後和金玉商量對策,便跑來了,本想來為那無辜的女子報信,到了地方,卻見這女子很是面熟,細想之下,原來乃是那日在暴室救過自己的女子。倚華的心情又是激動,又是憤怒,她決定就是拼了自己的一條小命不要,也要救子夫。但敵衆我寡,倚華決定靜觀其變,跟蹤了他們多時,聽見了他們之間的說話,在看見子夫就要被扔進水裏的時候,便飛跑着去尋未央宮裏的侍衛過來救命。幾名侍衛趕到的時候,借着月光,只看見水面上浮着一件粉色的單衣,他們跳下去把昏迷了的子夫救了上來,忙跑着禀告劉徹。

劉徹還在伏案,正在看各地的賢良對策,只見有內侍跑進來,說道:“陛下,不好了,衛姬掉進水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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