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青樓

話說沈默雲一行人早早在秦府用過了晚膳,趁着天未全黑便準備打道回府。

馬車剛剛行了半盞茶,那趙四便捂着肚子上來告病。

“姑娘,小的肚子疼得厲害,實在走不了了,恐怕不能護送姑娘上路了,小的先找地方解決一下,如果還不成,只怕是得要找個醫館了!”

果然來了!沈默雲隔着簾子關切道:“哦?難不成是吃壞肚子了?不對啊,可大家都沒問題……”

“不是!不是!”趙四趕緊道,“奴才定是來時騎馬貪快,一時着了風,這會兒,除了肚子疼,頭也有些昏,剛剛,小的看見有家醫館還未打烊,小的,這便去看看。”

“哦,既然如此,趙管事便趕緊去看大夫罷,着了風便不好騎馬了,晚些怕是也沒有車租,要不,我給趙管事留輛馬車?”沈默雲自然知道趙四要去作何,不過當着那李大,王福,現在這“關懷”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用!不用!小的騎慣了馬,姑娘便留小的一匹馬即可。”留馬車給他?那車夫不得要跟着他?他還想去逍遙一趟!他還想好好享受一夜!弄個車夫在身邊不但不自在,不是還多一份開銷麽?

話說那李大,王福聽到趙四說騎慣了馬,不由對視一眼,卻憋不住嘴角的笑。那李四是個能躺着絕不坐着,能坐着定不站着的人,突然說喜歡騎馬?他二人一路跟着趙四南下,自然對他的習性了如指掌,心下清楚那厮必定是貪戀金陵繁華,想去宿娼,此刻便都乖乖閉上了嘴。

沈默雲透過簾縫将衆人反應盡收眼底,便點頭道:“嗯!蘭心,拿三兩銀子給趙管事!走吧!”

聽到沈默雲不但應了下來,還拿了銀子給趙四,那李大,王福難免有些氣不順,那趙四既躲了懶,又得了銀子,還睡了美人!三兩銀子!三兩銀子的大米足夠他們一家老小吃上一年了!

李大想着,這做管事的就是好!得的賞銀也多,以後還是要多跟着劉管事學學……

那王福想着,沒想到這大小姐倒是個出手闊綽的!據他所知,這幾日,不要說趙四,便是他和李大,也各得了三兩銀子的賞。怪不得趙四去巴巴求了這南下的差事,果然是個肥差。王福邊想,還邊回頭看了眼沈默雲的馬車,心裏開始計較了起來……

馬車繼續行進,沈默雲與蘭心互換了衣裳,便叫了停,說是要去路邊酒館給顧嬷嬷買點心,車夫便等在了門口。“蘭心”和蕙心低着頭扶着頭戴帷帽的“沈默雲”進了酒館,果然,竟連莊上的車夫都沒有留意主仆兩人的變化。半晌後,蕙心攙着“沈默雲”回了馬車,吩咐繼續行進。

“蘭心要等下一鍋熱點心出爐,恐怕還要個把時辰,已經租了店家的馬車,一會送蘭心回莊上。我們先走吧!”那“沈默雲”正色吩咐着車夫。

車夫低着頭連連應是!

馬車裏,蘭心和蕙心都扒在後窗,一直看見穿了蘭心衣裳的沈默雲遠遠地上了後面秦府春生的馬車才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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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還真是膽大的!”蘭心拍着胸脯笑道,“不過,還挺好玩!”

“便由着姑娘吧!以後只怕姑娘再難如此随性了!”蕙心看着遠遠掉頭而去的黑漆馬車,幽幽開口道……

華燈初上,熱鬧了一天的金陵城漸漸停止了喧嚣,可秦淮河一路熱鬧才剛剛開始。

此時的秦淮河邊正是花紅酒綠,華燈璀璨。

十裏長街青樓竟占了近半數,将長街映襯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另幾艘取樂的畫舫正星星點點漂在秦淮河上,好一副流光溢彩,繁華醉人的美景!

走近了,竟是莺歌燕語,暗香浮動。遠遠看着趙四毫不猶豫便進了醉月樓,秦子墨和随從春生便下了馬車,等沈默雲換好男裝,便一齊也跟進了醉月樓。

此時沈默雲着了一身鴉青色寬大長袍,重新束了發,低着頭跟在了秦子墨身後,倒也不是很紮眼。

雙腳還未踏進那醉月樓,便已有衣着暴露的紅衣鸨母媽媽撲到了秦子墨身邊。

“喲!這不是秦家公子嗎?倒是稀客啊!可是要按慣例安排一間上房給公子談事?”那濃妝豔抹的鸨母笑得花枝亂顫,拉着秦子墨便進了大門。

走進醉月樓,一陣濃郁甜香的脂粉熏香味便夾雜着濃濕的熱氣便撲面而來,在江南極少見的地龍将屋裏屋外隔絕成了兩個季節。

一眼望去,四周的雕廊畫壁全都圍上了紅粉輕紗,随着熱風輕輕搖曳。數百盆時令鮮花将一個巨大的舞臺衆星捧月般地圍在了正前方。

此刻臺上正有幾個輕紗半解的女郎在歌舞,臺下則圍了幾十張桌子,時不時的便有臺上表演的女郎被臺下的恩客看中帶了下去。

女郎們環肥燕瘦,風情萬種,卻大多着了酥胸半露,輕紗薄翼的唐風隋服,或倚在男子身上嬌言細語,耳鬓厮磨,或與身邊男子勸酒求金,鈎心攝魄,或臺上臺下形輸色授,撥雲撩雨。

只一眼,便叫沈默雲羞得面紅耳熱,手足無措,恨不得将頭低到足下去。大周朝講究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可憐沈默雲一見如此大尺度,着實大開眼界,心下一驚。她心裏将世間男子默默罵了一遍,連帶着陪她而來的秦子墨也被她鄙視了兩眼。

秦子墨只能委屈地無視沈默雲的白眼,對着鸨母拿着牙扇指了指二樓,“劉媽媽,今日只是來賞賞美人技藝,小酌一杯,二樓雅座便可。”

那劉媽媽連連道是,便将三人引到了二樓。二樓雅座一共只有八張桌子,視野位置都極佳,能将一樓大廳盡收眼底。幾張桌子中間只用了一幅淺紫色薄沙隔開,既透光透氣又能保證一定的私密性。不過,此時時辰尚早,二樓八張桌子竟都還空置着。

沈默雲幾乎是一眼便看到了一樓廳中正埋在一個粉衣女郎頸邊偷香的趙四。那淫邪的三角眼和猥瑣的笑容不禁叫沈默雲周身一陣惡寒,她快速收回了眼光,壓下了令人作嘔的不适感。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厮居然來了沒有急着進房間,相必也是心癢癢地想一探花魁風采吧!

秦子墨徑自走到最中間的桌子,可那劉媽媽卻是幾個快步攔住了正欲坐下的秦子墨。

“喲!實在對不住了!爺!這桌已經被另一位爺包了七日,今兒個才第四日。爺請來這邊,這張桌與那旁邊桌子不相伯仲,看得更清楚!……”劉媽媽邊說,邊将秦子墨拉到了旁邊桌邊。“秦公子今日?……”她邊說邊朝着沈默雲斜了一眼,滿眼驚豔,吞吞吐吐道:“秦公子今日可要找人陪酒?”

“劉媽媽說什麽呢!來了自然要叫姑娘!去請琥珀姑娘!”秦子墨示意春生掏了個銀錠出來扔給了那鸨母。

“是!是!”劉媽媽滿面春風地開始叫喚二樓的丫鬟們上茶上酒,退了下去……

“管好你的嘴!”在鸨母飄下二樓前,秦子墨揚聲道。

“是!是!……爺請喝好!玩好!琥珀姑娘即刻便到!”

待一連串的丫鬟上了酒菜,茶水後,沈默雲看着秦子墨和春生兩人,輕聲道:“我,……,很明顯嗎?”

“倒也不是!表妹膚若凝脂,面如冠玉,身形風流,剛剛又未開口,如此美少年,只怕那劉媽媽是誤會了!”秦子墨悄悄看了眼沈默雲,便将視線放到了遠處。

沈默雲一時并未聽明白,轉眼卻看見春生捂着嘴正憋着笑!她一下子便明白過來,秦子墨是說那鸨母以為自己是那秦子墨帶來的娈童……

沈默雲剛剛才褪下的面紅又再次發作,一下子更是紅到了耳根。事實上,她只是在書裏看到過一些關于前朝男寵,戀童的記載,卻不想,居然有人會将如此誤會放到自己身上。

“事實上,這醉月樓也有供恩客消遣的娈童。”沈默雲剛想狠狠瞪那兩人幾眼,秦子墨這輕飄飄的一句又落入了沈默雲的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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