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考神附體

當天晚上, 大家就都知道了時進要去參加高考的事。

卦二見時進滿臉菜色, 以過來人的态度勸慰道:“不就是一場小考試嗎,別怕, 兩天四門,一下子就考完了,輕松得很。”

時進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問道:“你考過?”

“考過啊。”卦二回答, 指了指坐在一邊敲電腦的卦九,詳細說道,“除了去國外上學的卦九, 咱們這批跟着君少在滅長大的人, 全都是在國內參加的高考, 拿的國內文憑。”

時進立刻來了精神, 問道:“都參加過?你們有學籍?那考上了大學怎麽辦, 規規矩矩去上四年的課?”後面那個問題才是重點!

“沒學籍怎麽參加考試?小進進,有個常識你可能需要知道一下, 卦一卦二這些稱呼, 只是大家的組織代號,是大家在道上的身份, 所有人,包括我, 都是有自己本來的名字和身份的, 我們的學籍和學歷, 全部和我們的真名挂鈎, 等以後大家脫離這行了,都是要回去做真正的自己的。”卦二解釋,擡臂搭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肩,“所以考試還是要好好考的,這可關乎着你的未來,君少讓你去考試,也是為了你好。而且就目前道上的形勢來看,你考上大學後,大概率還是會像我們當初一樣,開學去報個道,期末去考個試,平時有空就在組織內的老師那上上課,不需要天天去學校,很自由的,和現在沒什麽兩樣,不妨礙你陪着君少。”

“不過你最好考試不要挂科,真挂科了,君少會強制給你放一個月假,讓你去重修補課。”卦九補充,還看了卦二一眼。

卦二眉心一跳,威脅地朝他揚了揚拳頭。

不妨礙你陪着君少。

時進的注意力全在這句話上,心裏對考試的抵觸情緒唰一下就散完了,眼裏又亮起了希望的火光——原來不需要離開廉君身邊天天去上課,只需要去挂個學籍嗎?

那高考就高考吧,無所謂。

他眉眼又飛揚起來,随口問卦二:“沒想到你還參加過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卦二見他不板着臉了,也跟着笑了,回道:“好像是剛過600……我做的是全國卷,唉,別提了,我考試那年運氣不好,數學卷子特別難,做得我頭都大了。”

剛過……600?

剛過???

時進飛揚的眉眼又唰一下落了下來,不敢置信地看着卦二,難以想象卦二當年居然也是學霸型的人物,默默抖開他的手,看向了卦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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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九還以為他是想了解一下大家的考試情況,吸取一下經驗安安心,見他看過來,立刻老實回道:“我不是在國內參加的高考,國外沒有政府主持的強制高考制度,只有民間自辦的兩種考試,我都參加了,分數分別是……”

“行了行了,我懂了我懂了。”時進連忙打斷他的話,想起他博士的學歷,又想起自己的摸底成績,靠毅力穩住了自己的學渣之心,起身說道,“我去準備考試了,你們忙。”說完頭也不回地飄走了。

這之後時進又拐彎抹角地問了一下其他幾個卦的高考成績,得到的結果十分讓人心痛——廉君手下這幾個得力幹将,居然沒有一個是學渣!最渣的卦五都考上了一本!

“大家都是混社會的,為什麽區別這麽大……”時進生無可戀地癱在沙發上,看着自己最近幾次的摸底成績,心裏很苦,“早知道要考試,我這幾個月肯定會學得更認真一點……”

小死說道:“可是進進你明明就很認真了呀,只複習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拿到這個成績,你已經很厲害了。”

“不,你不懂。”時進滿心滄桑,抱着平板想哭卻沒有眼淚。

有些事,真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一個學渣,在一群學霸的圍觀下去參加考試,以後還可能在一群學霸的圍觀下查成績,報學校……這跟公開處刑有什麽區別!他不要臉的嗎!

雖然他心大,但他也是要面子的呀!

為了不被公開處刑得太慘,時進開始臨時抱佛腳,很認真很努力的那種抱法。

當天晚上,他抱着平板複習到了半夜,如果不是廉君硬把他拉上床,他估計能熬個通宵。第二天一整天,他仍是抱着平板不撒手,還讓小死幫忙重新篩了一套比較好記的知識點出來,死記硬背了一整天。晚飯過後他又拿起了平板,悶頭做題,直到睡前都沒有要放下筆的意思。

廉君看不下去了,上前抽走了他手裏的平板,把他硬塞到了床上。

“今天好好休息,只是一個小考試而已,不用擔心,考不好也沒關系。”廉君緩聲安撫,心裏有點後悔提前告訴時進考試的事。

早知道時進會這麽緊張在意,他就該直接在考試當天把時進拉去考場,免得時進經歷這一番考前煎熬。

時進哪裏睡得着,但見廉君眉頭微攏滿臉擔心的樣子,還是沒再堅持,點了點頭,老老實實閉上了眼睛……然後讓小死在腦內給他調出了複習資料。

小死:“……”

複習到幾點睡着的,時進已經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夢裏一直在做卷子,一門又一門,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醒來只覺得頭重腳輕,身體難受得不行,仿佛被無數張卷子輪了一遍。

時進奄奄一息,皺眉揉捏額頭:“完了,我這個狀态,怕是要考砸了。”

小死對他信心十足,說道:“不會的,進進你肯定會超常發揮,考出一個好成績的,我相信你!”

時進心裏暖暖的,十分感動:“小死,你真是個好系統。”

小死很羞澀:“沒有啦,是進進你教得好。”

和小死扯了幾句,時進稍微精神了一點,洗漱完和廉君一起去餐廳吃了早餐,然後拿上廉君遞過來的考試袋,和廉君一起出了會所。

“小進。”

他的腳剛跨出大門,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在身前不遠處響了起來。

時進腳步一停,眉心不詳地跳了一下,擡眼朝着聲音傳來處看去。

只見夜色大門外,一輛黑色的低調商務車旁邊,穿着白襯衫一股精英老板範的時緯崇正像根木樁子一樣站在那裏。見時進看過來,他立刻上前了幾步,說道:“我聽老二說你回了B市,還受了傷,剛好今天有空,就過來看看你,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你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天來,B市果然是個麻煩的地方!

時進把考試袋往身後藏了藏,客氣一笑,回道:“傷已經好了,多謝關心。”

廉君注意到時進藏考試袋的動作,手指點了點輪椅扶手,示意身後的卦二去把車開出來,沒有插入時進和時緯崇的對話。

時緯崇被時進疏離客氣的态度噎了一臉,本能地掃了一眼時進旁邊的廉君,想起他和時進的關系,皺了皺眉,正想收回視線,餘光就注意到了時進手裏只露出了一個角的考試袋,覺得那東西好像有點眼熟,和今天過來時沿路看到的好多學生手上拿的東西一樣,先是一愣,然後想起路上的各種交通管制和高考标語,福至心靈,問道:“小進,你要出門嗎?”

時進心裏一緊,含糊回道:“啊?啊,是,有點事。”

時緯崇見他這表情,心裏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掏出手機看了看日期,又确認般地看了看時進手裏只露出了一個角疑似考試袋的東西,問道:“小進,你要去參加高考?”

時進:“……”他讨厭聰明人!

他捏着考試袋的手一僵,臉上客氣的笑維持不下去了,見卦二把車開了出來,忙推上廉君的輪椅,告辭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出發了,拜拜。”說完推着人就走,頭也沒回。

時緯崇阻攔不及,眼睜睜看着時進和廉君先後坐上車消失在視野裏,後知後覺地回過神,看一眼時間,忙快步回到自己車上,邊發動汽車邊打電話給助理,取消了接下來的行程。

……

汽車上了大路,朝着考場駛去。

卦二看一眼後視鏡,說道:“時緯崇跟上來了,要甩開嗎?”

廉君看一眼旁邊正抱着平板專心抱佛腳的時進,回道:“不用,開車穩一點,時快時慢容易暈車。”

卦二應了一聲,沒再管跟在後面的時緯崇。

時進上車後就把時緯崇抛到了腦後,專心複習起了第一門很可能會考到的古詩詞填空,他手機電腦用多了,容易提筆忘字,趁着現在考試還沒開始,想再抓緊熟悉一下。

十幾分鐘後,汽車停在了考場附近,時進放下平板,看了下考場外面學生老師家長們紮堆的情況,朝廉君說道:“你留在車上吧,我自己過去,外面人太多,不安全。”

廉君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随便往人多的地方去就是在作死,于是點了點頭,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說道:“讓卦二陪你過去,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在外面等你。”

“我明白。”時進傾身抱了抱他,又和坐在副駕駛位的卦五打了個招呼,然後和卦二一起下了車。

跟在他們後面的時緯崇見狀立刻下車跟了上來,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地走到時進身邊,皺眉說道:“你怎麽突然要參加高考了?你之前在國外上的學,其實更應該去國外考試。”

時進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他,敷衍回道:“我就是想考個試随便報個大學拿個文憑,沒什麽大的追求。國外考試申請學校太麻煩了,我不想弄。”

“可你都快一年沒去學校了,也沒熟悉過國內的教學體系,現在參加考試,成績可能會不太理想。”時緯崇越說眉頭皺得越緊,考慮了一下,說道,“小進,如果你還想上學的話,我可以給你弄個保送名額,直接把高考跳過去。”

有錢真好。

時進十分感動,然後殘忍拒絕,說道:“不,君少有安排老師給我補習,我想憑自己的實力,考上自己想上的大學。”然後呆在廉君身邊混吃等死。

“噗。”卦二十分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

時進飛給他一個眼刀。

卦二舉手做投降狀,朝時緯崇說道:“時先生,您就別說了吧,考生本來就壓力大,您再說下去,我怕時進心态直接崩了。他在車上都在複習呢,可見有多緊張,您體諒一下吧。”

這話聽上去客氣,其實就是在嫌時緯崇說話不好聽,想讓時緯崇閉嘴。

時緯崇看卦二一眼,又看一眼時進,見時進眼下還帶着一層薄薄的黑眼圈,斂了繼續勸說的心思,轉而說道:“考試別緊張,考不好沒關系,讀書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時進很無奈,為什麽大家都在跟他說考不好也沒關系,就好像他肯定會考得不好一樣。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考生會心理崩潰,并不是因為考生心理素質差,而是因為周圍人給予考生的心理暗示太重了,逼着考生壓力山大。

三人走到了考場門口,等待考試開始。

時進因為性格和這一年經歷的關系,看上去要比同齡人沉穩一些,拿着考試袋站在一群青澀的學生中間,顯得十分突兀。再加上他身邊跟着的不是家長,而是兩個高大的成熟男人,于是突兀乘以三,直接變成鶴立雞群般顯眼了。

他們才剛走過去,周圍人的視線就齊刷刷聚了過來,動作十分一致,像看猴一樣。

時進:“……”好想把卦二和時緯崇丢出去。

因為職業的關系,卦二是很不喜歡這種成為人群焦點的情況的,但他心裏完全沒有數,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只覺得如果只有他和時進站在這,肯定不會這麽引人矚目,怪只怪身邊多了個跟屁蟲時緯崇。

“那個,我看其他考生手裏都拿着水,要不你去幫時進買一瓶?”卦二委婉趕人。

時緯崇皺眉,看一眼時進,又看一眼其他考生和考生家長們手裏的東西,居然真的轉身去買水去了。

時進扭頭看卦二。

卦二一臉正經地解釋:“時緯崇經常上財經版新聞,大小也算是個名人了,和他站一起随時有被拍的危險,所以還是适時讓他離開一下比較好。”

“我信了。”時進面無表情。

卦二親切微笑:“謝謝信任。”

兩人說話的功夫,時緯崇已經買完水回來了,他很仔細地把礦泉水上的塑料包裝全部撕了下來,把瓶身幹幹淨淨的水遞給了時進,說道:“我看其他人都是這麽做的,給,我沒給你買飲料,感覺還是水比較解渴。”

“謝謝。”時進接過水,看一眼時緯崇握在手裏的塑料包裝,有點想嘆氣。

何必呢,時緯崇其實完全不需要這樣的。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時緯崇突然說道:“你不用有負擔,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你好好考試,不要多想。”

時進沒有接話,用沉默面對了他的善意。

考場門準時開啓,時進告別卦二和時緯崇,拿着考試袋和水進入了考場,按照準考證上的號碼找到自己的考試教室和位置,坐下後放好東西,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來,放在了考試上。

時間到,監考老師開始發卷子。

小死趁機給時進刷了一大堆例如“神清氣爽”“事半功倍”“考神附體”“學霸的意念”之類亂七八糟的buff,想要幫時進減輕考試難度。

時進毫無所覺,拿到卷子後慣例開始填考生信息,莫名覺得今天寫字的感覺特別順,不知不覺就把信息填完了,然後把視線挪到了題目上,又不知不覺地順利做了下去。

專心做事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等時進寫完最後一道大題,把注意力從卷子上抽出來時,考試時間居然已經快要結束了。他檢查了一遍卷面,确認了一下考生信息的準确性,手中的筆剛放下,交卷鈴就響了。

一切都是剛剛好,像是一個早已安排好的劇本。

時進一身輕松地随着其他考生一起朝考場外走去,回憶了一下這一門的考試過程,發現今天的題做起來格外的順,注意力也格外的集中,精神上真正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狀态十分好。

這實在太不對勁了,要知道他早上起床的時候,還只覺得大腦一片混沌,以為今天要考砸呢。

他意識到什麽,在心裏戳了戳小死,問道:“你幫忙了?”

被發現了小動作,小死有點點心虛,回道:“就是稍微給你加了一點提神的buff……那個,buff有用嗎?你不喜歡的話,我就不刷了。”

時進忍不住笑,只覺得十分窩心,回道:“有用,很有用,謝謝你。”

于是小死說話的聲音又大了起來,開心說道:“我就知道進進你能考好,你是最棒的!”

時進被它這貼心的舉動弄得心情大好,只覺得考試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了,小小地伸了個懶腰,說道:“走了,找廉君吃飯去。”

出考場的時候,時進發現時緯崇居然還在外面,而且沒和卦二站在一起,自個一個人十分顯眼地站在了大門口。

時進很确定,時緯崇絕對是被卦二嫌棄了。

他很無奈,見時緯崇迎了上來,先一步開口問道:“你一直等在外面?”

“沒有,中間去車上坐了會,你想去哪裏吃飯,我去定位子。”時緯崇接話,就像個普通的陪考好哥哥一樣,小心地不問考生的考試情況,只關心考生的吃喝拉撒。

時進實在擺不下去客氣臉了,停步說道:“時緯崇,你到底想做什麽?”

時緯崇聽他直呼自己的名字,竟是連大哥都不願意喊一句了,沉默了一會,說道:“小進,我只是想關心你。”

“可你現在的關心,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時進沒辦法了,只得敞開天窗說亮話,“時緯崇,我實話跟你說吧,你每次跟我接觸,我都會很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你先別說話,我不是說你想害我,而是說你的态度,很可能會影響到你身邊人對我的想法。”

時緯崇皺了眉,說道:“小進,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擔心你的母親會因為你對我過于的親近,甚至想分給我股份的行為,而對我産生什麽負面的想法或者舉動。你能保證她對我是絕對善意的嗎?”時進直白詢問。

時緯崇表情變得難看,唇線拉平,沒有說話。

很明顯,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徐潔的态度在上次的電話裏就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時緯崇沒想到時進會想得這麽深,并因為顧忌這點,連他的關心都不敢接受。

“這些我會處理。”他最後只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時進見時緯崇這樣,忍不住就嘆了口氣,無奈問道:“時緯崇,你聽說過過度補償心理嗎?”

時緯崇:“什麽?”

“就是某些成功人士,會在獲得成功之後,耿耿于懷自己過往人生中瑕疵的一部分,進而對這部分進行過度補償,試圖獲得情感上圓滿的一種無意識心理。時緯崇,你現在就很像是這種情況。”時進說着,心裏其實也不願意這樣去回報時緯崇的善意,但兩人的關系不能繼續這麽古怪下去,必須有一個幹淨的了斷。

時緯崇臉一下就黑了,沉沉看着時進,問道:“你就是這麽想我的?”

雖然很殘忍,但時進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大哥,股份是我自願給你的,你不必有心理負擔,再見。”說完不再看他,喊了一聲候在旁邊的卦二,和卦二一起朝着廉君所在的位置走去。

這次時緯崇沒再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時進走遠,表情始終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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