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身世
約會結束後沒過幾天, 滅的調查團隊把簡進文和雲進的身世調查結果發了過來。廉君接收資料後滑動輪椅來到時進身邊, 碰了一下他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腦袋。
時進正靠躺在沙發上戴着耳機用平板看電影,被碰之後仰頭看去, 見是廉君過來,忙摘掉耳機坐起身,問道:“怎麽了, 是不是想喝水?”
廉君搖頭,指了指腿上用來接受資料的電腦, 說道:“下面把調查結果送來了, 要看嗎?”
時進一愣,面上的放松慢慢淡去, 放下平板點了點頭。
兩人并排在沙發上坐下, 時進把電腦放到茶幾上,點開了資料。
資料分為三部分, 第一部 分是簡進文的身世調查結果, 第二部分是雲進的身世調查結果,第三部分是一些零碎的邊角資料。時進動了動手指,先點開了簡進文的部分。
資料依然是用照片開的頭, 在時進打開資料的瞬間, 兩張照片一起跳了出來。照片中的人分別是一男一女, 兩人年齡看上去差不多,都是二十多歲的樣子, 男的長相斯文, 女的長相柔美, 穿着打扮都比較潮流,看上去家庭條件應該都很不錯。
時進愣住,視線掃過兩個人的長相,很快确定這兩個人應該就是簡進文的父母,但看這兩人的穿着打扮,他又有些疑惑——有條件打扮成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因為金錢方面的原因抛棄孩子吧。
而且簡進文被抛棄的時候很健康,所以他肯定也不是因為身體的原因被抛棄的。那麽既不是因為養不起,也不是因為養不活,這兩個人又為什麽要抛棄簡進文?
帶着這樣的疑惑,他翻過照片,看向了後面的資料,然後他很快明白了這兩個人抛棄孩子的原因。
簡進文的親生父親名叫魏明,親生母親名叫關佳佳,兩人是青梅竹馬,關系十分好,但兩人父母的關系卻十分差,兩家還存在着生意上的競争。他們在十六歲那年忍不住偷嘗了禁果,有了簡進文。
時進:“……”
未成年生子,真相果然永遠比想象來得更狗血。
資料顯示,因為性知識的缺乏,關佳佳在懷孕足足六個月之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很怕,但也知道這件事不是她一個小孩子能解決的,于是找上了父母。她父母在得知這件事後直接沖上魏家,把魏明給揍了個半死。
兩家的關系再次惡化,魏父魏母堅決不允許魏明和關佳佳在一起,不願意讓魏明出面道歉,強硬地把魏明送去了外地,不讓關父關母找到他,并到處散播關佳佳在外面鬼混,懷了某個混混孩子的謠言,把魏明撇了個一幹二淨。
關父關母氣瘋了,花錢找人攪了魏家的生意,狠狠咬了魏家一口,然後搬離了原先的城市。
這一通折騰下來,關佳佳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七個月大了,考慮到引産會傷害孕婦身體,關佳佳的父母最後決定讓關佳佳把孩子生下來。
兩個月後,關佳佳生下了簡進文,關母留下來照顧女兒,關父則抱着孩子開車去了另一個城市,把孩子抛在了福利院的門口。
之後關佳佳休學一年養身體,在第二年年中,被關父關母送出了國。
魏明則在這件事後被父母丢去了某個封閉式管理的男子寄宿學校,一直到考上大學才稍微獲得了一點自由。
到這裏,第一部 分資料結束,簡進文的身世徹底明晰。
時進又反過去看了看魏明和關佳佳的照片,發現簡進文并沒有特別偏向地長得像父母中的誰,而是分別繼承了父母長相中比較好看的部分。他想起原主母親和簡進文足有七八分相似的長相,心裏有了點不太讓人愉快的猜測——原主的母親,不會還是魏明和關佳佳生的孩子吧。
兩個年少時鬧到那種局面的人,長大後真的還能再在一起,然後再生一個孩子嗎?
他皺眉,手指一動,點開了第二部 分資料。
第二部 分資料打開後,并沒有像第一部分資料那樣,有照片跳出來,時進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對了——沒有新照片出現,那就代表着雲進的出生,并沒有再關聯上別的人。
資料顯示,雲進也是個棄嬰。她最開始是被抛在了N省的一個垃圾桶裏,然後被當班的環衛工發現,報警後走程序進入了N省的某家孤兒院。後來那家孤兒院倒閉,于是雲進又被轉移到了某個小城市的孤兒院,在那裏順利長到成年,之後在準備獨立自己生活時,遇到了時行瑞。
等等,孤兒院轉移?還是從大城市的中等孤兒院,轉移到一個不知名小城市的小孤兒院?這太奇怪了吧,按理說就算是孤兒院倒閉,裏面的孩子要轉移,也該是在同省的孤兒院之間轉移才對。
時進心思一動,忙仔細看了看這段資料,發現雲進是在八歲那年轉移的孤兒院,并且是在進入新孤兒院後,才被正式取名為雲進的,在這之前,她只有一個跟随前孤兒院院長姓的爛大街名字。
……雲進八歲的時候,那不就是在時行瑞剛抛棄黎九峥的母親之後沒多久?他記得也就是從這時候起,時行瑞不再到處找女人生孩子,開始收心繼續做事業。
改名、轉移孤兒院、時行瑞突然收心不再找替身生孩子的時間……對上了,全部對上了,所以雲進果然就像他之前猜測的那樣,是時行瑞早就找到,并偷偷找了個孤兒院養起來的完美替身。
那時候的雲進才八歲啊,時行瑞居然偷偷養了她十年,耐心等她成年後,才以一個成功人士的身份出現,去瘋狂追求對方,哄得對方給他生了個孩子,還想拐她結婚,套牢她一輩子。
瘋了,時行瑞果然已經瘋了。
時進言語不能,緩了好一會才消化掉這個信息,擡手用力揉了把臉,表情緊繃地翻到了下面的資料——所以雲進和簡進文到底是什麽關系,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還是同母異父的兄妹?或者遠方親戚?更或者真的是……親兄妹?
第二部 分資料被他快速翻動,很快就見了底,等看完時,他已經徹底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雲進居然真的也是魏明和關佳佳的孩子,但她的出生比簡進文更慘烈,她是魏明強迫關佳佳,并長期囚禁後出現的産物。
資料顯示,關佳佳在出國之後很快擺脫了未成年生子的陰影,順利成長成了一個優秀的成熟女性,并和一個大學同學結了婚,定居在了國外。
國內的魏明就沒有她這麽好運了,魏家的生意在被關家咬了一口之後,就像是被什麽東西詛咒過一樣,很是走了幾年下坡路,魏父魏母把生意上的不順全部怪罪在了魏明身上,認為如果不是他招惹了關佳佳,家裏的生意不會變糟。
魏明在戀人的離開、父母的言語羞辱,和寄宿高中的強硬管理這三重打擊下,心理漸漸扭曲,成長成了一個表面正常,心裏變态的“怪人”。在讀完大學之後,他切斷了和家裏的聯系,選擇了在關佳佳父母定居的城市工作,像個變态一樣住到了關父關母的附近,監視着關父關母,試圖找到關佳佳。
關父關母對此一無所知,就這麽在魏明的監視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幸運的是,這幾十年裏,因為關佳佳在國內擁有不太愉快的記憶,所以一直是關父關母去國外看她,她本人并沒有回來過,沒有被魏明找到。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魏明四十一歲那年,這一年關母生了重病,關佳佳擔心不已,終于克服心裏的不喜,買了回國的機票,親自去醫院照顧母親。
十六歲那年的事情對她來說已經太過遙遠和模糊,所以當她在從醫院回父母家的路上,被性情外貌都大變的魏明堵在小巷裏時,居然一時間沒有認出他來,反而誤以為他是搶劫犯,直接報了警。
這件事顯然刺激到了魏明,他在關佳佳又一次從醫院回關父關母家的路上,把她綁架,帶去一座荒山的山洞裏關了起來。
那一段時間關佳佳到底經歷了什麽,沒有人知道,案件記錄裏顯示,等關佳佳找到機會從那座山上逃下來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之久,而魏明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座荒山上。
關佳佳對這一年裏發生的事避而不談,醫生檢查她的身體,發現她在近期內生過一個孩子,問她孩子的去向,她也只是搖頭不說話,心理創傷很嚴重。
後來她的丈夫以治病的理由把她帶去了國外,關父關母也順勢跟着離開了,在沒有有效的證人證言和目擊者的情況下,最後案件以關佳佳正當防衛,導致魏明死亡這個結論結了案,而關于那個從來沒有人見過的孩子,資料上是一片模糊。
警方猜測孩子在出生後應該是被魏明抱走了,但孩子被魏明抱去了哪裏,卻始終沒有查出頭緒。
滅的調查團隊在查到這裏時也有些苦手,最後還是根據時進給出的雲進可能和簡進文親生父母有關的這個信息,逆推一番後,查出魏明是把這個孩子、也就是雲進抱去了哪裏——他居然把孩子送去給了魏父魏母。
魏父魏母大概是看出了魏明的不正常,和這個孩子的可疑,所以在魏明走後偷偷把孩子丢了,并在後來警方過來調查時,擺出了已經和魏明斷絕關系多年,一問三不知的态度。
至此,第二部 分資料也結束了,雲進已經确定和簡進文是親兄妹,而原主理應喊簡進文一聲舅舅。
時進放下平板,心情萬分複雜。他完全沒想到簡進文和雲進會有這樣一個狗血的身世,電視劇都不敢這麽寫。
“要喝點水麽?”廉君适時詢問。
時進側頭看他一眼,搖了搖頭,長出口氣,想說什麽又閉了嘴,幹脆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點開了最後一部分比較零碎的資料。
這部分資料很雜,有關于資助簡進文的那家公益組織希望的,有關于徐川的,也有一些針對雲進前後住過的兩家孤兒院的調查……總之所有時進想知道或者可能想知道的信息,滅的調查團隊能查的全都查了。
時進把這些資料簡單翻了翻,發現資助簡進文的那家公益組織,果然如他猜測的那般,和時行瑞沾了點關系。甚至于簡成華所說的,那個好心記挂簡進文,幫簡進文申請資助的人,也是時行瑞花錢安排的。
不僅如此,簡進文後期居住的那家療養院,其實也能算是時行瑞的産業。徐川更是早已經成為了時行瑞的律師,很早就開始為時行瑞做事了。
簡成華曾以為簡進文只要換了療養院,時行瑞就見不到他了這件事,其實是個大錯誤,那家療養院就是時行瑞特地為簡進文開辟的“金屋”,只要簡進文住在裏面,他的任何動向,時行瑞就都能知道。
然後毫無意外的,雲進後期生活的那個小孤兒院,其實也是時行瑞出資建立的。兄妹倆全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時行瑞送進了“金屋”。
真是變态的控制欲。
時進深深皺眉,壓下想大罵時行瑞的沖動,翻到了資料最後一頁。
在資料的最後,調查人員點出了一件十分讓人意外的事——徐潔和徐川其實是親戚,雖然關系比較遠,家中長輩也已經不來往,但兩人确實算是親戚。
時進看到這愣了愣,然後大驚。
徐川和徐潔居然是親戚?那、那……時行瑞知道這件事嗎?徐川可是時行瑞的心腹,甚至還參與了時行瑞秘密救助簡進文的計劃。如果徐川和徐潔是親戚,甚至和徐潔一直有聯系,那豈不是時行瑞的所有所作所為,徐潔都能知道?會不會徐潔都是通過徐川知道的時行瑞,然後進的瑞行工作?
而且他記得徐川之前可是被徐天華收買了的,徐天華是瑞行的副董,在利益上和接手瑞行的時緯崇是對手,而徐潔是時緯崇的母親……
他心裏陡然一沉,想到了一個可能——會不會徐川根本就不是真的被徐天華收買了,而是在徐潔的授意下,假意投靠了徐天華,然後趁機扯徐天華後退,幫徐潔那方、也就是時緯崇坐穩了瑞行總裁的位置?
如果真是這樣,那徐川在投靠徐天華期間,花錢在狼人那下單子,試圖讓狼人綁架原主的事情,會不會也是在徐潔的授意下做的?徐天華其實根本不知情,只是被嫁禍?
他記得當初審訊時,徐天華是一直沒認過買兇傷人的事情的,最後大家确定他肯定就是幕後黑手,是因為買兇時徐川支付給狼人的定金,走的是徐天華的秘密賬戶。但現在回頭想想,徐川作為一個成名多年的大律師,在投靠徐天華後,想用徐天華的賬號秘密做點什麽,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廉君見時進表情越來越不對,忍不住碰了碰他,問道:“怎麽了?”
時進從各種讓人匪夷所思的猜測中回過神,聲音幹澀地說道:“我懷疑……徐川和徐潔一直有勾結。當初指使徐川買兇狼人的幕後黑手可能不是徐天華,而是徐潔。還記得當初徐川買兇狼人,讓他們綁架我時提的要求嗎,毀容、斷掉手指,想弄死可以,但必須先折磨到足夠的時間,這些要求處處都透着私怨和憎恨的味道,但我和徐天華之間并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如果他只是為了利益想要綁架我,那要求狼人在綁架我之後直接殺掉我才是最效率的方式,畢竟事情拖得越久變故越大,但他們卻沒有……必須先折磨到足夠的時間,我當初為什麽一點沒注意到這個要求的不對。”
廉君聞言冷了表情,又很快壓下,安撫地拍拍他的背,說道:“我一直有派人盯着徐潔,她有什麽異動,下面的人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別怕。”
“我不是怕她,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時進接話,回想起當初見徐川時,徐川那十分古怪的态度,還有他最後用口型做出的提醒他跑的行為,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忍不住側頭看向廉君,認真說道,“我要見徐川,盡快。”
廉君對上他的視線,雖然心裏有點不舍得,但還是點頭應道:“好,我讓人去安排。”
……
廉君的辦事效率十分快,當天下午,他就幫時進安排好了前往M省的行程。
“我讓卦二和卦五陪你一起去。”廉君說着,親自幫時進收拾行李,“M省那邊氣溫比B市高,你到了那邊記得注意,別中暑了。”
時進從對劇情的思考中回神,見到他這副堪稱賢惠的樣子,表情一緩,忍不住靠過去從後面抱住他,說道:“我盡量早去早回,你這幾天要好好吃飯。”
“我知道。”廉君放下手裏的衣服,側頭看他,忍不住問道,“舍不得我?”
“當然舍不得。”時進回答,一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放松身體挂在了他身上,說道,“我們才剛剛約會過,明明應該是蜜月期……”
廉君伸手掰過他的臉,直接吻了上去。
兩人膩歪了一會,最後還是廉君先冷靜了下來,松開時進,幫他收拾好行李,親自送他出了會所。
“有問題打我電話。”廉君在時進上車後開口囑咐。
時進趴在車窗上看他,點了點頭,然後催促道:“快進去吧,外面太陽大,別曬太久。”
廉君滑着輪椅後退了一點,退到門邊的陰影裏,又不動了,擺明了要親眼看着他離開。
時進在心裏嘆氣,又朝他揮了揮手,直起身升起車窗,朝開車的卦五說道:“出發吧。”
汽車發動,慢慢駛離了會所。廉君目送車輛走遠,直到再也看不到汽車的身影才收回視線,表情冷了下來,側頭吩咐身邊的卦一:“盯着徐潔,全面查她的人際關系,一個可疑人員也不要放過。”
卦一應了一聲,推着他回了會所。
……
去機場的路上,時進取出了平板,沒有搓麻将,而是從加密文檔裏調出了全部調查資料,把它們縮小并排放到了屏幕上。
卦二掃到他的屏幕,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連忙挪開視線,說道:“你這是幹嘛呢,虐待眼睛?警校可是對視力有要求的,你別作死。”
“我沒作死。”時進說着點了一下其中一份資料,把裏面的一段文字放大,從包裏拿出了一套紙筆。
卦二眉毛一抽,問道:“你這是幹嘛呢,做作業?”
“不是,我在理時間線。”時進回答,埋頭把徐潔和時行瑞相遇的時間記在了本子上。
卦二見他在本子上寫下了時行瑞的名字,連忙把嘴巴一閉,熄了逗他的心思,往旁邊挪了挪,靠到椅背上開始閉目養神。
時進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了面前的資料上,壓根沒注意到他的體貼。
在發現徐川和徐潔可能有關系後,他仔細回憶了一遍原劇情,發現如果把幕後黑手的身份套在徐潔身上的話,原主經歷過的那些劇情,和他好幾次莫名其妙的進度條升降,都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假設徐川和徐潔真的有勾結,那麽為了這次能把徐川的嘴巴徹底撬開,他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掌握所有能掌握的細節,打徐川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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