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碧玺鎏金指環(二)

腰肢酸軟得快要散架了似的,胸口有什麽壓着都快喘不過起來。

殷盈睜開眼,盯着床頂看了半晌,猛然間才醒過神來:她現在已經嫁為人婦,不再是獨居在家中的和離女子了!

一絲曙光從窗棂的縫隙中透了出來,她心裏一急,忍不住便推了一下那壓着胸口的手臂:“夫君……四爺……該起了,得去母親那裏請安了!”

葉齊宏懶洋洋地睜開眼來,低頭在那雪白的頸上落下一吻,滿意地看着那肌膚印上了一點紅色,低低地笑道:“急什麽?母親向來知道我孟浪,必不會責怪我們。”

兒子可以孟浪,可兒媳卻不能。

殷盈軟聲懇求:“四爺,今兒是我第一次正式見母親和諸位伯伯嫂嫂,可不能鬧了笑話。”

葉齊宏翻身壓在了她的身上,手撐着腦袋,毫不介意身下躍躍欲試的欲望:“那你說句好聽的,我才起來。”

殷盈羞得紅了臉,卻撼動他不得,只好問:“四爺要聽什麽?”

“就說一句……”葉齊宏停頓了片刻,笑嘻嘻地道,“登徒子。”

這叫什麽話啊?

殷盈瞪了他一眼,見他不聽到不肯罷休的模樣,只好罵了他一句:“登徒子!”

這一聲“登徒子”綿軟無力,聲音還帶着昨晚的喑啞,和那日的柳眉倒豎大相徑庭,卻透着一股媚态。葉齊宏聽得心神一蕩,真想再和殷盈再嬉鬧一番。

不過,只怕再戲弄下去,殷盈就要真的惱了,還是适可而止吧,以後的日子長着呢。

他戀戀不舍地起了身,外面早就等着的丫鬟們魚貫而入,幫兩位新人洗漱更衣。

等殷盈收拾停當出了內室,一眼便看到韓寶葭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揉着眼睛。“蕤蕤!”她又驚又喜,快步上前扯過女兒打量着,雖然才和女兒分開了一天一夜,卻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

韓寶葭也仔細打量着母親,見她面帶春色,眼含桃花,頓時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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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齊宏走了過來,輕咳了一聲,關切地問:“寶葭昨晚睡得可好?若是有什麽不合心意的,可別憋在心裏。”

殷盈柔聲道:“蕤蕤,這便是你爹了,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盡管和爹娘說。”

對于這個陡然長了一輩的便宜爹爹,韓寶葭原本心裏還有些別扭的,可昨晚看着那幅戲貓圖,那些小疙瘩便煙消雲散了,誠心實意地叫了一聲“爹”:“家裏一切都好,我都很喜歡,特別是挂在房裏的那幅畫。”

葉齊宏聽得心裏慰貼:“你若是喜歡,改日爹去替你抱個漂亮的,養着玩兒就是。”

韓寶葭怔了怔,搖頭委婉地拒絕了:“不用了,養着養着要花心思,勞師動衆的不太好,要是哪一日病了死了,還反倒落個傷心。”

“不必了,”殷盈也連忙道,“蕤蕤也就是說着玩玩,平常見了貓還一個勁兒地往後躲呢。”

“原來是葉公好龍。”葉齊宏笑了,戳了戳韓寶葭的腦袋取笑道。

一家人說說笑笑,收拾停當便往老夫人的榮華堂走去。

韓寶葭一路跟在爹娘身後,漸漸有些恍惚了起來。

她那日脫口而出說是想要個貓鹞子,其實,并不是她喜歡,而是當年的衛簡懷喜歡。

衛簡懷還在孩童時曾經養過一只貓,貓的品種并不名貴,卻很得他的歡心,有陣子甚至抱着同吃同睡,以至于帝後二人都有些憂心,怕這畜生野性未泯,傷了衛簡懷。

後來那只貓不知怎麽便病了,便被偷偷拿出去處理了,對着衛簡懷只說是跑了。

衛簡懷傷心得很,拉着當時的謝隽春找了很久,謝隽春絞盡腦汁說了一大堆理由,說貓找到了它命中之貓雙宿雙栖了,又說等它有了小貓說不定還會回來探望,還答應要是過兩年這只貓再不回來,就親自去替他捉個漂亮的,兩個人一起養。

然而,還沒等謝隽春實現承諾,先皇後便薨了,再然後,衛簡懷出宮祭母時被行刺,生死不明,先帝為此一病不起,所有人都被那狼子野心的大皇子蒙在鼓裏,她更是以為二皇子謀害了衛簡懷,聯合衛婻轉投大皇子賬下,費盡心機扶助大皇子登了位。

等到衛簡懷秘密找到她時,她才明白所有的一切,然而,歸來後的衛簡懷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記挂着貓的小殿下了,她偷偷找來的漂亮貓再也送不出去,也沒有必要再送了……

屋裏的說笑聲傳來,韓寶葭猛地回過神來,立刻斂了心神,跟随爹娘正式拜見祖母和其他各房的親人。

武安侯府除了嫁出去的幾個姑娘,一共有四房子嗣,大房、三房、四房均是老夫人嫡出,二房庶出。大房的嫡長子承襲了爵位,長媳柳氏掌侯府中饋,膝下有二子二女,長女已出嫁,幼女葉雲蓁,比韓寶葭大了三歲,看上去很和氣,長子已經成親,次子葉慕興,也就是昨日來将韓寶葭接到府裏的三哥。

韓寶葭見了他分外親切,抿着唇朝他笑了笑。

二房也有一子一女,女兒葉雲菲比韓寶葭大兩歲。

三房主母俞氏,是這三房媳婦中最為漂亮的,衣飾、妝容都十分精美華貴,身旁一左一右站了兩個女兒,一個叫葉雲茗,十五歲,一個叫葉雲秀,比韓寶葭小了兩歲,年方十一。

長輩們各自給了韓寶葭見面禮,玉镯、金釵,刺繡、手珠,無一不華美金貴,韓寶葭一一收下道謝,一家子正說笑着呢,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個十六七歲的青年出現在韓寶葭眼前,只見他一身白色錦袍身形俊挺,劍眉朗目,膚色白皙,長得和母親俞氏十分相像,是個十足的美男子,在一衆兄弟姐妹中顯得出類拔萃,讓人眼前一亮。

俞氏一見便嗔怪道:“你呀,家裏人都在了,就你晚了。”

那青年的嘴角一勾,快步到了到了老夫人跟前賠罪:“祖母,早起練了一會兒劍,一時忘情來晚了。”

老夫人笑了,眼中都是寵溺,顯然很喜愛這個孫兒。

“就知道舞槍弄劍的,快來見見你的新嬸娘,”她招呼殷盈道,“這是老三家的慕彥。”

葉慕彥上前行禮問了好,殷盈連忙答應着,正待讓女兒叫人,葉慕彥卻看也沒看韓寶葭一眼,退到了自己妹妹身旁,小聲說起話來。

殷盈有些尴尬,深怕女兒多心,不由得捏了捏女兒的手以示安慰。

韓寶葭倒也不在意,這個葉慕彥,一看就是恃才傲物的,又得老夫人的寵愛,只怕是個不好相與,敬而遠之就好。

在侯府住了幾日,韓寶葭漸漸适應了這個新家。

繼父葉齊宏很是親切,又和殷盈新婚燕爾,兩個人如漆似膠;大伯母柳氏為人寬和,接人待物很有氣度,對家裏人都一視同仁,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二伯母為人有些細碎,三伯母有些矜傲,不過也并不是不識大體的,只要在言語上捧着點便相安無事了。

對她最好的便是三堂哥葉慕興,他在吏部就職,時常從外面帶些好吃好玩的分給幾個堂妹,對韓寶葭照顧有加。

不過,韓寶葭大部分時間都喜歡呆在自家的蘭亭苑裏,天氣漸漸熱了,她便讓人幫一把軟榻放在樹蔭下,擺上一盤時令瓜果或是小食,看天上雲卷雲舒,見庭院花香蟲鳴,惬意得很。

要是躺懶躺得膩了,便拿出從前殷颢替她收集來的那一箱子小玩意來,有草編的狗兒、螞蚱,有九連環、華容道,足以消磨時間了。

殷盈見女兒自得其樂,吃吃喝喝睡睡,眼看着這身子日漸豐腴了起來,不由得有些憂慮。

侯府中的幾個姑娘,平常都是請了先生專門在汀水閣就學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據說就連最小的葉雲秀也能寫得一手好字。從前女兒還愛繡個帕子什麽的,可從年初那場大病之後,就沒看見她拿過針線,只怕連她最拿手的繡活都快忘得一幹二淨了。

這一日看女兒興致勃勃地要拿泥巴來捏小人,殷盈終于被吓到了,慌忙把韓寶葭拉到了房間裏,正色道:“蕤蕤,你大伯母那日便說了,家裏的姑娘都在汀水閣聽先生講課,等你歇息得差不多了,便要一起去。”

韓寶葭哪裏肯,她上輩子從小開始便頭懸梁、錐刺股,琴棋書畫、八卦周易,厭惡的、喜歡的都硬逼着自己學,就為了替謝府掙個“驚才絕豔”的名聲,幾乎一時都不停歇,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閑暇時光,自然盼着越長越好。

“娘,”她一頭紮進殷盈懷裏蹭了蹭,“我不想去,她們都學了這麽久了,我什麽都不會,豈不是讓人笑話?”

殷盈一想也對:“那我問問四爺,看看能不能先替你先單獨找個先生跟着先學一些。”

“不要……”韓寶葭苦着臉,這不是給自己更套上了個緊箍咒了嗎?

“蕤蕤,”殷盈拉着她的手,一臉殷殷的期盼,“你現在是侯府家的姑娘了,走出去都是侯府的臉面,可不能鬧了笑話,再說了,過個一兩年你也要開始說親了,到時候人家一問起來,總也有一兩樣拿得出手的。”

韓寶葭遲疑着問:“難道……男人都喜歡知書懂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嗎?”

“那是自然。”殷盈見她松動忙道,“若是再溫柔體貼些,更是讓人喜歡。”

上輩子只顧着國仇家恨,韓寶葭對兒女私情一竅不通,被殷盈這麽一說,有那麽一些動心,不過轉念一想又問:“娘,可你也不會琴棋書畫,為什麽爹就那麽喜歡你呢?”

殷盈的臉一紅,嗔道:“你這個丫頭,胡說些什麽。”

韓寶葭縮了縮脖子,笑嘻嘻地道:“可見喜歡這東西,和別的不相幹的沒多大關系。”

殷盈嘴角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她心裏明白得很,葉齊宏這麽喜歡她,只不過是因為她的容貌罷了。若是有朝一日有個比她更美的,或是日後年老色衰,她沒有家世、才華傍身,這份喜歡還能不能在就不一定了。

不過,這些自然不能和女兒說,她一個人憂心便夠了。

“蕤蕤,”她正色道,“總而言之,你學些東西總是好的,娘不求你才華橫溢,只願你将來許個好人家,過得幸福美滿,這才算是了了我最後的心願。”

好吧,就算是給自己添一些說親的砝碼吧,這輩子,她一定要找個自己喜歡的、他也喜歡自己的夫君,披上大紅嫁衣,真正地嫁上一場,這才不枉重活這一生。

韓寶葭憧憬了片刻,這才應了:“好吧,聽娘的就是。”

小劇場:

韓寶葭:要找個好夫君(星星眼)

衛簡懷:做夢。

韓寶葭:……

韓寶葭:做夢也不會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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