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貧瘠的精神世界

周薇突然覺得脊背發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雖然林景看起來不着調，還長着一雙人畜無害的眼睛，但她還是總感覺林景這個人深不可測。

尤其是當他眯眼笑的時候。

林景問：“周小姐，你對心理學感興趣？”

“對……對啊。”正常人，或不正常的人，大概都對心理學感興趣吧。

林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想學心理學嗎？”

“額，還挺想學的吧。”

“988元!”

周薇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張傳單，底色是粉紅色的，十分紮眼。

“這是專門為你們這種白領打造的婚戀課程，網上授課，還有神秘的‘婚前心理體檢’服務，”林景遞給她一張金色的名片，“報名的時候記得報上我的名字，他們會給你八折優惠。”

“……婚前心理體檢是什麽？”周薇看了一眼海報，完全對這種課程沒興趣!談戀愛這種靠本能的事還需要人教嗎？傻子才上當!

“剛才不是說了嗎，這是個神秘的服務，重點當然是神秘!”

“……”周薇突然覺得自己才需要測個智商了，為什麽她剛才會覺得林景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呢？這明明就是個水得不行的二流心理醫生啊!

“周薇，他不會是個騙子吧!”陳澤峰也深有同感。

“閉嘴!”林景轉身，涼涼地看着陳澤峰，“繼續做題!”

陳澤峰不甘示弱地回瞪林景，但只一秒，他就敗下陣來。他嘟囔道：“你們這麽吵，我怎麽做測試啊!”

“地方不是你自己選的嗎？”林景滿臉無辜。其實，林景也沒想認真給他做咨詢，一方面是因為陳澤峰的态度太傲慢，心理阻抗強，而且此刻的環境也不适合做咨詢；另一方面是因為林景還在思考沈女士的事，專注力不夠。

“你一點也不像是出過國的人，水平太次了!”陳澤峰邊做題，邊嘟囔道。

“我水平次？”林景抽掉他手中的Pad，指着周薇道，“ok，我問你，你跟你這個助理是不是有一腿？”

周薇氣得磨了磨牙，狠狠瞪着林景。

陳澤峰倒是很大方地承認：“對啊，我就是看上她的臉才雇傭她的啊!”

渣男!

林景繼續道：“你是不是有個親哥哥，他一直非常優秀，并且成熟穩重，對待感情很專一？從小到大，他事事都比你強，壓你一頭？哦，他還出國留學了，而你只讀了一個普通本科，還是買來的。其實，你面對你哥哥時，一直都很自卑吧……”

自卑……陳澤峰愣愣地看着林景。好可笑，竟然有人把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他有錢，有貌，有一堆朋友和情人，他自卑個屁啊!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承認你自卑。”見陳澤峰想反駁，林景打斷道，“因為你有一點能比過你哥哥——你女人比他多，并且你很引以為豪。所以，這可能也是你頻繁換女朋友的誘發原因，當然，本質原因不是這個。”

周薇抱着手臂，不屑地反駁道：“這算什麽啊，整個江州市的人都知道，陳澤峰有個那麽優秀的哥哥啊!”

“那整個江州市的人知道，他這麽自卑嗎？”林景反問道。

“我才不自卑，我有錢，很多人拼命巴着我，”陳澤峰用力踹開面前的茶幾，“我一點也不比那個死木頭差!”

“呵，你表面上看起來或許很強勢，但其實你一直都很怯懦，你不敢反抗你哥哥，哪怕你覺得他搶走了屬于你的東西。就比如剛才，即使我提出的要求不合理，但只要我是用命令語氣提出的，你都會下意識服從。因為你跟你哥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的。”林景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陳澤峰是個遇強則弱的人，你越強勢，他反而會服從。所以，他要是找個性格強勢的配偶，或許婚姻會更穩定，但沈女士的性格卻恰恰相反。

陳澤峰怒吼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你父母的婚姻關系應該很不和諧吧。他們雖然因為某些原因，大概是財産問題，而沒有離婚，但是兩人長期分居？好吧，更嚴重，他們都有各自的新歡了？你跟你母親關系不好吧……這些應該也是你不斷換女朋友的原因。你父母的婚姻模式嚴重影響到了你，不，甚至可以說你的婚姻簡直就是你父母婚姻模式的翻版。其實，你也讨厭這種婚姻吧。不得不說，你哥哥真的比你優秀，他就能把父母的婚姻當做教訓，而不是模板。”

周薇不由得對林景側目，陳澤峰父母的事，外界很少人知道，林景怎麽會知道？所以，真的是他分析出來的？

“不是這樣的，你……你胡說!”

“至于你的妻子……你們根本不适合，”提到沈女士，林景漸漸語塞，沈女士的問題分析起來更複雜，他頓了頓道，“算了，今天就先分析到這裏吧。”

其實，分析了這麽多也沒什麽用，那些潛意識裏已經根深蒂固的東西一時間是很難移除的，它甚至難以被清晰地看到，但偏偏又無時無刻不在影響人的行為。

這也是林景讨厭精神分析的原因，找到了問題的根源，卻很難移除它；行為療法則不同，它只需要找到外顯行為，通過R-S聯結原理，矯正行為就夠了。

見陳澤峰愣在那裏反思，林景起身離開，但還沒走出別墅，周薇就追了過來，“林醫生。”

林景腳步頓住，挑眉道：“你打算報班了？”

周薇自動忽略林景煞風景的回答，一臉崇拜地盯着他，“林醫生，你剛才全說對了，你……你怎麽說得那麽準啊？而且連他父母分居都知道？這件事媒體都沒能扒出來的，因為他們是在一棟別墅裏搞分居。簡直太神奇了!”

這種話不應該是用來誇天橋底下那些算命大師的嗎？

林景有些失望：“哦，原來你不報班啊!”

“……”周薇無語，林景怎麽對報班的事那麽執着呢？

“要是你跟你的男朋友一起做個‘婚前心理體檢’，你的婚姻一定不會像陳先生他們那麽坎坷!”

“……你們學心理學的，真的不會讀心術？”要是會，肯定能看出她是想聽科普，而不是聽廣告啊!

林景道：“其實，在進行正式的咨詢前，我們會收集患者的資料，包括人口學資料，比如父母是做什麽的……”

“……”

“還比如，童年經歷。”

周薇：“……”

林景：“……”

他們就這麽呆滞地對視了幾秒。

“林醫生，我知道沈怡玲曾到你那裏治療過，”周薇突然換了話題，“我也知道，你跟紀律師曾是朋友。”

空氣突然安靜。

兩人繼續呆滞地對視了幾秒。

林景淡定地看着她，“所以？”

“我不會讓你傷害澤峰!”周薇的笑容很燦爛，眼底卻是寒意，“我告訴你，就算你把澤峰今天說的話洩露出去，也影響不了結果，但是，如果你洩露出去，你一定會活得很慘!”

林景有些哭笑不得，女人果然都是演技派啊，剛才在陳澤峰面前還小鳥依人的，轉眼間就露出心狠手辣的真面目。

如果周薇對陳澤峰也這樣兇狠強勢，沒準陳澤峰就被她套牢了。

周薇很滿意林景的表情，得意道：“林醫生，你不好奇紀律師去哪裏了嗎？”

“不好奇!”

周薇笑道：“那太遺憾了，你将錯過一場好戲的劇透。”

“既然是好戲，當然得保持神秘感。”林景反唇相譏道，“而且，我可不想因為劇透而活得很慘。”

“你……”周薇利落地轉身回去，紅色高跟鞋踩得啪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