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相濡以沫的水聲,啧啧響起。

虞姣蹙起眉頭,終于想起,那女聲是何等的人物,好似是魏府的燒火丫頭,在挑選陪嫁的時候,她主動靠過來,因着只是燒火的,又瞧着言行伶俐,就沒有拒絕。

後來瞧慣了舒泊岸的嘴臉,實在懶得應承他,就将這心大的姑娘薦給他,她還擔心這丫頭身份太低,他覺得羞辱呢,誰知道竟毫無芥蒂的接受,如今看來,半斤八兩的東西。

何苦誤了她。

暧昧的聲音響起,虞姣蹙起眉頭,不是說腿瘸了嗎,還這麽風流。

略微後退一步,正打算退出假山群,驀然回頭,就對上一雙幽暗的雙眸,深深的帶着無限的沉思。

心中猛然一跳,一聲驚呼被堵在了喉嚨口。

唇上那修長有力的手掌,那虞姣臉頰紅暈漫布,低聲喝道:“放手!”

身後那結實的胸膛烙的她渾身不自在,忍不住扭了扭,擡起腳恨恨的跺下去。

那人輕嘶一聲,垂眸淺笑:“姑娘,偷看別人親熱,可不是好孩子啊。”

掌心的濡濕,讓他不自在的動了動,耳根都要紅透了,卻要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虞姣恨恨的剮他一眼,扭頭就走,哪裏來的登徒子,可恨!

就這一眼,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揪起來:“黃帶子!”虞姣低低的念了一句,怎麽這些王公不能好好的呆在紫禁城,跑出來做什麽。

利落的将帕子遮在臉上,虞姣飛快的溜走了,就怕慢一點,就被對方發現,惹出些不好的事情來。

“哎喲~”低低的輕叫,虞姣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不小心碰到你,沒事吧?”

垂着頭,撕着手中的帕子,恨恨的詛咒剛才的男子,都怪他,害她慌不擇路,撞上了行人,今天只是地邪的厲害,糗事出遍。

“無事。”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虞姣心中又忍不住一聲慘叫,這聲音她熟啊,在梅林中,剛剛碰到過。

一寸一寸的擡頭,虞姣對着那光風霁月的面孔擠出一抹笑:“給四貝勒爺請安~”

本來就是座冰山,這下更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要完。

胤禛點點頭,不着痕跡的別開視線,眼前的少女,臉頰上帶着淺淺的紅暈,就像是融入了二月的桃花,又嫩又豔,吸引着他的目光,無法自拔。

視線微微向下,就見那鼓脹脹的胸部一陣劇烈的起伏,不由得蹙眉冷喝:“做什麽慌慌張張的,脊背挺直,往前走就是,沒得丢了宗室的臉。”

怏怏的哦了一聲,虞姣覺得生無可戀,為什麽她今天要出門,堅定本心不出門,不就不會再對方面前出糗了嘛。

胤禛輕輕的咳了咳,緩和神色又說道:“女子在世,當注意德言容功,萬萬不能輕疏。”

招了招手,“蘇培盛。”

蘇培盛立馬向前一步,低低的垂下有所思的眼眸,沉聲應道:“貝勒爺,您請吩咐。”

“親自送虞氏回去。”蘇培盛躬身應是,彎腰走到虞姣面前,伸出右手做引導:“格格,您這邊請。”

虞姣扭着手指,垂着頭邁着小碎步走了,她在四貝勒面前出現了三次,就有兩次出糗,啊人生,如此艱難。

幸好沒資格嫁給他,要不然以後回想起這一幕,女神形象不在,還怎麽愉快的卿卿我我。

蘇培盛跟在邊上,偷眼去瞧,邊上的少女跟府裏的主子們都不一樣,那小臉又水又嫩,特別的有朝氣。

在心中滄桑的點煙,男人啊,永遠都是這麽專一,喜歡這些鮮嫩的小姑娘。

虞姣腦海中都是那雙幽深的雙眸,似乎是夾帶着千言萬語,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搖搖頭,虞姣垂下雙眸,四貝勒何等尊重,豈是她能肖想的。

蘇培盛将她送到女客那邊,就垂下手告辭,虞姣遙望着他的背影,頭也不回的進了客院。

進去之後,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似笑非笑的立着,篤定那嬌俏的丫頭定會過來。

果然,早莺見到她,眼前一亮,喜滋滋的湊過來,匆匆蹲了個福利,嬌聲說道:“表小姐,柔芳小姐在後山等您呢,說是有要事找您商議。”

虞姣神色詫異,她跟柔芳、萼華都翻臉了,舒泊岸不知道嗎?還找這借口。

“不去,我要去陪娘親。”虞姣眼珠子一轉,嘟着嘴拒絕。

早莺不舍的從袖袋中掏出一支鳥形的玉笄,誘惑的說道:“表小姐,柔芳小姐說了,她那有一整套的玉飾呢,只要您去,盡皆送給你。”

喲呵,這是把我當傻子呢,還是當傻子呢。

輕蔑的一瞥玉笄:“這種貨色,我家暖暖都不帶,你是哪家的丫鬟,打聽了我魏府的事情,所圖為何?”

寒風凜冽,虞姣攏了攏披風,正打算回去,就見客院門口走過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嬷嬷,梳着整齊的發髻,幹淨利落,就是瞧着有些不大好相處,臉上有些嚴肅冰冷。

又瞄了一眼,虞姣覺得,總有一種奇妙的既視感。

那嬷嬷跟虞姣對視一眼,緩緩的下拜,行了一個深深的蹲福禮:“給虞鄉君請安~”

說着嚴肅的面孔朝向早莺:“這等不尊鄉君的小丫頭,還望鄉君早日處置了才好。”

“啊,處置?”虞姣搖頭,就算早莺有壞心,這會兒也只是誘惑她幾句,什麽都沒有實施呢。

再說了,舒泊岸那樣的人,合該跟早莺攪和到一起,莫要再禍害別人才成。

顧嬷嬷不置可否:“鄉君也太仁慈了些。”

早莺在顧嬷嬷嚴厲的目光下瑟瑟發抖,收到“快滾”的信息,一刻也不敢停留,飛一般的溜走。

虞姣欣賞那狼狽的背影,笑眯眯的看向顧嬷嬷:“嬷嬷何不介紹一下自己?”

顧嬷嬷又行了一個蹲福禮:“奴婢顧氏,奉貝勒爺之命,特來伺候鄉君。”

“貝勒爺交代,”顧嬷嬷清了清嗓子,重複那冰涼的男聲:“務必讓她有貴女的儀态和底氣!”

“……哦。”槽多無口,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是貝勒爺的手信。”顧嬷嬷上前一步,雙手奉上一張薄薄的紙。

那素雅的花箋,散發着陣陣的幽香,虞姣蹙起眉頭,心中有一瞬間的不自在,香箋素來為傳情所用,如今看到,還真是有些違和。

文雅遒勁、氣勢宏偉的幾個字,力透紙背,字裏行間透露着嚴謹,要是不用來訓她,她可能會欣賞一二的。

虞姣托腮,怎麽有這麽讨厭的人呢。

這時候,已經回到了府上,顧嬷嬷正圍着她四向打量,想來是在挑毛病。

深吸一口氣,擡頭挺胸,微微揚起下巴,對于身姿,她向來是不懼的,就是在四貝勒面前,鮮有儀态。

遺憾。

顧嬷嬷心中不住點頭,怪不得還未到選秀的時節,主子就上心呢,蘇培盛來交代,說是主子将她派到魏府的時候,她心中是不忿的,別看她只是一個奴才。

可是奴才也是有排資論輩的,等閑哪裏混得到四貝勒跟前,更別提做他的心腹。

出來一段時日不打緊,就怕過幾日,主子将這虞氏忘到腦後,她又回不去了,豈不是耽誤事。

為着她能順利的回到主子跟前,虞氏也必須優秀,必須過五關斬六将,以完美的姿态出現在主子面前。

如今兩個人綁在一條船上,虞氏是不打緊的,可她就後事難料了。

虞氏這人,要她看,也是頂完美的,那張面皮子好,頂小的臉,白皙細膩有彈性,光澤迷人,長長的脖頸,猶如天鵝頸一般優雅迷人,一雙桃花眼清澈見底,像潺潺的清泉,清涼又透徹。

一身撒花褙子襯出玲珑的身段,腰細臀圓,那筆直修長的雙腿緊緊的繃着,是個尤物。

滿意的點點頭,虞氏這皮相萬中無一,無可指摘,她能做的,就是一些錦上添花的事情。

親自出面請了老姐妹,衣食住行面面俱到,一個姓孫,善量體裁衣,是刺繡大家,這個教給虞氏,自然是想着她多為貝勒爺做點衣裳,時時刻刻穿着,才能時時刻刻記着她。

還有一個姓李,善做些吃食點心,禦廚總管是她爺爺,很得真傳。

姓顧的是她妹妹,于避火圖一事,最有心得,宮裏頭好些皇子的司勤丫頭,都是她調教的。

還有一個姓劉,最善儀态,若不是長相次了點,說不定也是有大造化的。

四個嬷嬷,沒幾天的功夫,就包袱款款而來,跟暖暖住在一塊,小院到底小了些,有些住不開。

虞姣見了她們,就忍不住有些苦臉,跟虞母吐槽:“娘親,從來不知道,竟有這麽多的門道,我以為咱家的規矩,已經很多了。”

可不是,她的教養都是跟着魏府走的,魏府作為重臣之家,教養只能往嚴厲了說,魏府的小姐淑女範都是十足的。

走出去,也是争相搶奪的所在。

一天到晚時間都被塞得滿滿的,虞姣還要抽空跟着哥哥讀書,那日子就真的難過了。

一個月的功夫,有時候喝水都是抽工夫的,睜開眼都是學,閉上眼做夢都在繡花。

手指頭都快紮成蘿蔔了,才勉強的入了孫嬷嬷的眼。

最殘忍的是跟劉嬷嬷的對比,劉嬷嬷雖然長相一般,但是那儀态真的是沒的說,不管是靜還是動,都有奇特的韻律在裏面,特別的優雅,特別的好看。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被對比的這麽慘烈,虞姣只好擦着眼淚,默默的跟在後面學習。

他們一家子,更是被李嬷嬷俘虜了胃,吃起小廚房做的飯,簡直難以下咽,要是李嬷嬷賞臉下廚,他們恨不得吃的扶着牆走。

沒過幾日的功夫,虞景的小臉就圓了一圈,瞧着更是氣色好得很,恨不得開心的出去狂奔三百圈,在顧嬷嬷嚴厲的目光下,還是收回了這個愚蠢的想法。

轉眼間,就快要過年了,虞姣以為,她終于可以歇歇,不去學這些東西,誰知道,魏嬷嬷也加入了大軍。

“小姐,您看這馬上就要過年了,人情來往還有那過年的禮節,正巧的學起來。”顧嬷嬷端着慈祥的笑意,一臉慈和的建議。

可惜她再也不相信她了,每次顧嬷嬷勾起笑容,她總是要累癱的,這次果不其然,娘親竟然也做了撒手掌櫃,什麽都不管了,一切都由着她胡來。

上輩子的時候,她并沒有接觸過這些,舒泊岸不支持她,口口聲聲都是她搶大姨媽的權,後來她也死心了,就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什麽也不看,什麽也管。

拿到管家權的一瞬間,心中是有些緊張的,屏息以待,虛心的想虞母、顧嬷嬷等取經。

更可恨的是哥哥,将寫春聯的任務也交給她,還不準她套用別人的,都要自己想,自己寫。

真的是睜開眼在忙,閉上眼睛還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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