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當天晚上徐長樂并沒有在徐奶奶那兒過夜,只待到了八點多就驅車回了市裏,因為第二天還要上學。
高三黨的假期歷來都是極少的,一星期上六天,要不是因為某個學生壓力太大自殺,學校不得不迫于壓力減負,可能就不止六天了。
不過這個情況在一個月後、又或者是下學期,又會改變,只要星期六早上上完了就放假了。
因為這件事跟自己無關,所以在徐長樂的記憶中并不清晰,只隐約記得,是誰跳樓自殺了。
如果記憶清晰的話,徐長樂很想去救救那個人,但可惜她連那人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因為白天有大把的空餘時間用來學習,徐長樂回家之後便沒有再用功,只睡前又溫習了一遍功課,才去睡覺。
***
晨曦徐徐拉開了帷幕,徐長樂被鬧鐘吵醒,掙紮了一下才爬起來。
她抓了抓柔順的頭發,穿好衣服坐在鏡子前,摸着臉嘆息。
好想化妝……
身為一個不化妝出門會死星人,徐長樂現在已經減少了照鏡子的頻率,不然她怕越看越忍不住。
以前非要化妝是因為對自己容貌不自信,所以習慣化妝彌補,現在則是見不得臉上有瑕疵,好好的臉被糟蹋了。
年輕的小姑娘經得起折騰,不上妝也好看,可一直糟蹋,以後再貴的化妝品也彌補不了。
徐長樂摸了摸眼下淡淡的青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高考後這張臉會成什麽樣,但不熬夜對她來說也太奢侈了,所以只能靠外物彌補。
這讓徐長樂有些惆悵,總覺得糟蹋了這張臉。
不過大部分學生都是這麽過來的,高三黨有幾個不熬夜寫作業的?
所以只是惆悵了一下,徐長樂就反手蓋住了鏡子去洗漱。
吳憂今天起得有些晚,平常這個時候她都已經出門了,拿起手機時怔了一下才如火燒屁.股一般飛快的跳下床,刷牙洗漱梳頭整個過程不超過五分鐘,拿着書包着急忙慌的往樓下跑。
她真怕對方等得不耐煩生氣先走了。
樓梯間對吳憂來說有些狹窄,一路上撞到了好幾個準備上班的人,連道歉的話都說得流暢了起來,喘着氣沖出樓梯間四處張望,立馬發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毫無時尚感甚至有些醜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看起來卻像是潮牌一樣,靠在牆邊低垂着眉眼盯着手裏的書籍,單只是站在那裏就如同一道風景。
吳憂大腦一片空白,匮乏的詞彙量讓她找不出能形容的詞語,突兀的停在原地,竟愣在了原地。
許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對方從書籍中擡起頭來沖她招手,彎唇露出一個笑容。
吳憂不知該怎麽形容這感覺,在兩人目光接觸的一剎那,她就覺得大腦完全不受控制了,整個人就像是喝了酒一般,暈乎乎的,腦子發暈、身體發軟。
口渴……
吳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走過去的,風有些大,把徐長樂的頭發都吹了起來,拂在她臉上,帶來淡淡的香味。
她下意識深吸了口氣,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後又劇烈的咳嗽起來,臉因此變得通紅。
徐長樂也顧不得管被妖風吹得亂飛的頭發,伸手拍着她的背,既驚訝又擔憂:“你感冒了?”
“咳咳……沒有,不小心嗆到了,”吳憂覺得臉燙及了,她飛快的掃了徐長樂一眼,見她好像沒有發現剛才的事,便低下頭道,“你要不要把頭發紮起來。”
“沒帶綁頭發的。”徐長樂看了眼天空,覺得今天可能要下雨,見吳憂臉紅得有些厲害,以為是剛才的咳嗽造成的便沒有在意,抓住吳憂的手道,“走吧。”
吳憂眼神閃爍了一下,輕輕應了聲,有些不敢看她。
她、她怎麽會做出那種舉動!太猥瑣了!絕對不能被發現!
不過……
吳憂偷偷摸摸看着徐長樂,真香啊,不是,真好看啊。
明明以前她站在好看的女生身邊只會感到自卑和羨慕,但現在吳憂不僅沒有這種想法,只帶着純粹的欣賞和喜愛。
吳憂覺得,也許有些人就是好看到讓人連負面情緒都升不出來吧。
也許是她看得有些久了,徐長樂扭頭看着安慰她:“你瘦下會更好看。”
她以為她是在羨慕又或者是自卑。
吳憂沒想解釋,帶着被抓包的窘迫感輕輕應了一聲,跟着徐長樂一起熱身,然後跟她一起慢跑到了學校。
***
在座位上吃完早餐,吳憂就走到了辦公室跟班主任說明自己以後呆在美術教室的時間會多得多。
想藝考的孩子基本上剛入學的時候就考慮好了自己的重心該放在哪裏,像這樣最後一年才去的十分少見,畢竟比別人少了那麽長時間,落榜的幾率很大。
只略微思量了一下,謝淵就覺得不切實際。
他看着吳憂,想勸說,視線觸及她眼睛的時候卻又停了下來。
那是喜愛一件事物才會出現的眼神,是模仿不來的。
于是他便沒有勸說,畢竟她父母都同意了。
“那你去吧,自己安排好時間。”
藝考對文化成績要求不高,但只是要求不高,所以該學習的還是得學習。
吳憂點點頭:“老師,那我回去了。”
她幾乎迫不及待的想去美術教室。
不過在走之前她還是先回了趟教室跟徐長樂聊了幾句後才離開。
美術教室的位置有些偏僻,尋常學生甚至會出現找不到的地方,吳憂卻輕車熟路的走了過去。
時隔一年,吳憂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沒忘記過這條路。
看着半掩的房門,吳憂莫名覺得心跳得有些快,分不清是激動還是緊張。
她推開門走進去,有幾個眼生的面孔,但大部分都是熟悉的人,老師是一個長發的大叔,頭發在腦後紮成馬尾,戴着圓眼鏡穿着時尚,讓人很難相信他其實已經五十多了,家裏女兒的孩子都會跑了。
美術教室很少有陌生人來,吳憂一推門教室裏大半人都擡起了頭來,不過很快就低下頭去了。
教室中間放着靜物或石膏像,學生圍成幾堆畫着。
吳憂的心驀然火熱起來。
她終于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了。
“好久沒看到你啦!”範英池笑吟吟的看着她,沒問她怎麽來了,而是說好久沒看到她了。
吳憂臉上浮出笑容:“家裏同意我畫畫啦,麻煩範老師給我一套用具。”
範英池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招手示意她跟自己去辦公室拿用具。
他當了幾十年的美術老師,見過不少像吳憂這樣喜歡畫畫,卻又無法畫畫的孩子。哪怕他是這個行業的人,也無法昧着良心說這個行業很有前途。
所以他理解那些不願讓孩子學美術的人,只是每次看到這些孩子渴望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心軟去教他們怎麽畫。
反正不過是幾張畫紙而已,要不了多少錢。
不過這種最後如願了的孩子,範英池也确實是第一次碰到。
他邊走邊問:“是想要什麽樣的?普通的還是中檔的?”
吳憂剛想說要中檔的,又想到自己家并不富裕,便又道:“普通的吧。”
範英池心下了然,臉上依然帶着溫和的笑意:“先畫素描練練手吧,HB到8B各來一支,素描紙和水粉紙各來8張,還有水粉筆和小桶調色盤都來一套,錢我算出來了再告訴你,不急。”
吳憂點點頭,跟着範英池拿東西,看着他一樣樣把東西寫在本子上,他一直都會這樣,要錢時會把單子也給上,多少錢一目了然,大家都輕松。
她抱着一堆東西回了教室,将東西放到一個空桌上,找人借了把小刀削筆。
美術教室一直都是這樣,人少,從來都沒有坐滿的時候。
畢竟這不是一個容易的行業,很多學了七八年的也會在最後關頭放棄,既因為負擔不起,也因為覺得前途無望。
吳憂沒想那麽遠過,她就是喜歡,想畫,根本沒考慮過未來會怎樣。
她呆在這兒比呆在教室裏要自在很多,哪怕範英池呆在她身後看着她畫她也不緊張,這種久違的熟悉感讓她更加用心的畫着,虛心接受着範英池的指導。
範英池年紀大了,久站不舒服,幹脆就搬了跟凳子坐在她旁邊,等她畫完才起來,拍了拍她肩膀:“不錯,沒手生,就是不理想的地方還很多,你虛實關系處理得不行,還有眼睛這……”
他一一指出了缺點,又安慰她:“不急,慢慢來,比有些畫了五六年的還好一些。”
吳憂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她其實早就手生了,畢竟沒什麽機會畫,而有些事卻是容不得懈怠的。
不過因為系統的緣故,她原本的手生在慢慢把熟練度刷上去後也回到了原來的水準,此時聽到對方的誇獎,她就有些臉紅,于是更加用心的畫了起來。
範英池看着有些欣慰。
她不是那種只是喜歡畫畫卻什麽都不了解的人,所以當初在知道她竟然沒有正規學過畫畫時他還有些驚訝,後來教她時也發現她确實很有天賦。
只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範英池也從未勸過。
現在對方能如願以償,哪怕是晚了些,自然也是好的,畢竟天賦是求不來的。
這麽多年來,他還是有點人脈能給人引薦的,不至于讓對方因為看不到希望而放棄。
畢竟,她有天分……
想起往事,範英池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實在不想看人晚年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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