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相守

天空晴的令人陶醉。天媛眯着眼看着前方隐隐約約的威京城,覺得欣喜的不正常。深深吸了幾口氣。覺得空氣都是甜美的。威京城的人知道主上回來,夾道相迎,數千軍馬開道,一陣鑼鼓鐘鳴,錦旗咧咧。田廣按令護在天媛的馬車旁,輕聲囑咐着,把車簾拉嚴。天媛很想看看鎮國王策馬于這樣的隊伍裏,是不是比平常還要英武些。聽田廣言語,只好乖乖坐着,聽喧嘩由強到弱,再趨于安靜了。

等馬車停好,鎮國王已經在馬車門外等着了。承羽翎伸手扶了天媛下來道:“這是我住的漢陽殿。你先跟我住在這裏。等以後我們有了孩子再搬到永寧殿。”天媛臉上泛起了霞暈。對着承羽翎呵呵傻笑。鎮國王看過來,抿嘴一笑。牽起天媛的手,肩并肩地一步步走過甬道,走上玉階,跨過朱紅的殿門,穿過廊道,到了一處暖閣。布置的很是精巧。桌子上竟插了鮮花。天媛走過去聞聞,沁人心脾。開心的對承羽翎道:“是你特意為我準備的嗎?”承羽翎點點頭,問道:“這裏怎麽樣?還喜歡嗎?”見天媛點着頭,伸手摟過她來道:“這裏離我理事的地方很近。無聊時可以過去給我添茶。也免得你一整天都見不到我。”天媛在他懷裏美美的笑,這裏比她想的要好上幾千幾萬倍。

承羽翎拉天媛坐好,對身邊的侍衛道:“方太醫舉薦的那個木易大夫可是到了?”“已經在太醫院等候多時了。”“快請。”侍衛一捐趕緊請木易大夫去了。天媛吃了一驚道:“王爺可是有哪裏不舒服?一路上騎馬傷到那裏了?”承羽翎搖搖頭道:“給你請的大夫。你來我府裏兩月有餘,沒來過一次月事。當然要給大夫瞅瞅。”天媛撇撇嘴道:“我在木易府上的時候,吃一種湯藥。吃了就沒有月事了。”承羽翎點點頭,道:“我知道,你身上一直有乾陵草的味道。這個乾陵草美肌纖體,有異香,性卻極寒。今日給大夫看看,肯定有緩解的辦法。”說着握住天媛的手又道:“我還等你為我生育子女呢。”天媛過了年才不過二十,正是生育的好年齡。連她自己都不曾想過會不能生育。聽了他的話,心下開始瘆瘆的涼。

木易大夫穿了一身白袍,仙風道骨。頭發雖已斑駁,眉眼卻很端正。天媛心想,這位大夫,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貌比潘安的美男子。木易大夫慢慢給天媛把脈。好一會兒才道:“夫人肯定從少時就開始吃相克的湯藥。吃到現在,肌腱漸失,月事不來。就算将身子補将回來,怕是很難受孕了。”承羽翎道:“只聽說過乾陵草控人生理,怎得肌腱漸失”木易接話道:“夫人食過的湯藥裏肯定還有一味叫嫦娥引的藥物,性極熱。飲下後,血往囤處湧。所以能至身材玲珑。只是,極寒的藥物遇上極熱的藥物,相沖相克,卻是毀壞肌腱。”又轉向天媛道:“夫人肯定提不了重物。就連針線也是拿不久的。”天媛以為自己拿不了重物是吃不多沒力氣。又想到,本來給承羽翎做的襪子,到現在都還沒有做好。點點頭道:“走的快了,也常會跌倒。總以為是吃得少,沒力氣。”木易大夫點點頭道:“我看夫人的臉色還算紅潤。年紀也尚輕,應該還有旋轉的餘地。每天多吃一些瘦肉,多活動筋骨,先把肌腱練回來。在下先給夫人開一福活血的藥,每天一早服用。等針線可以用得自在了,再開方子修補元氣。”承羽翎覺得很有道理點頭謝過大夫。等衆人退出。承羽翎拉起天媛的手說:“這個木易大夫神之其神。很多疑難病症都是被他治好的。你畢竟年輕,好好聽大夫的話,一定會好起來的。”天媛高興他的細致溫存。輕快的閃着眼睛說:“那,王爺要不要幫我活動活動筋骨啊?”承羽翎哈哈笑着,伸手摘掉她發上的簪釵,看綿綿長發,半遮了她脈脈的眼。猛地抱起她來放到床上,随着壓下來道:“妖姬,你又開始念咒了。”說着撥開她的雙唇,咂吮着。她伸手去解開他的衣帶。感覺着他的溫度,他身上陽光的味道。她每一寸肌膚都渴望着他的愛撫。她酥胸微挺任他柔柔的親吻。她願意他更猛烈些。雙手輕輕按在他的腰間。他剝落掉她的衣衫,享受着她的綿軟嬌柔,情不自禁的律動着。心中燃燒着的火,迫着他開始了神魂颠倒的掠奪。

天已經黑透了,她才醒過來。看見緊緊抱着她的他還沉沉的睡着。她伸手去撫摸他的發,覺得無限美好。透過窗,看見他的城,萬家燈火,一片祥和。

他仍舊是繁忙,卻總願意在晚飯後,和她在後花園裏走走。他看她的裳和着飄落的花被風揚起,還有她的發。他緊緊環抱住她,願意給她最好的呵護。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緣由。

轉眼間,夏過秋至。她幾年裏第一次來了月事。有些不知所措。承羽翎少時受過驚吓,整個重華宮沒有宮女太監。這次破例為她找來了倆個宮女。都是田廣府上的。兩個人是姐妹。姐姐叫梅澤,妹妹叫梅清。姐姐身量微豐,妹妹身量羸弱。姐姐桃花眼,櫻桃嘴,美豔非凡。妹妹西子捧心,沉魚落雁,我見猶憐。但很多時候都只是姐姐說話,妹妹一句話也不說。問過,才知道,妹妹從小有惡疾,聽不到了。姐姐帶着妹妹碾轉生活,也曾流落煙塵。終被田廣大人救起,跟随至今。天媛很是憐愛這對姐妹。慢慢地三個人就很熟碾了。重華宮的守衛們總能看見這三個人快活的一起說笑,一起閑逛,一起去看住在太醫院的木易大夫。太醫院在後花園美心湖的對面。沒有橋至。要去只能乘舟。梅澤怕水,在湖邊上等着。梅清喜歡坐船,天媛就劃船載着她過去看望老大夫。這個木易大夫很是孤僻,即使人在,也不一定出來迎客。天媛就放些小東西在大夫的幾案上。有時候是剛彩來的花束,有時候是新摘的水果,有時候是幾個糕點。天媛感激木易大夫的盡心治療。時時惦念着獨自居住的老人。

去的多了,老大夫慢慢也習慣了。見天媛沒有絲毫嬌氣,就願意教她一些藥草知識。天媛很聰明,往往說一遍就記住了。很快就能幫老大夫挑揀藥材,整理行醫筆記了。

承羽翎喜歡她能在重重宮廷也能過得充實。常鼓勵她把學到的記錄下來。以便往後查詢。天媛連畫帶寫竟也積了一大本。便歡喜的拿來給老大夫看。木易大夫接過來,仔仔細細的翻看了好幾遍,才又遞給天媛道:“很用心。不錯。”天媛呵呵的笑,翻動起晾着的一些剛切好的藥材。老大夫又捧過來一些,扒拉開來,一邊對着天媛說道:“你的字是誰教的?怎麽和我認識的一個人的筆跡如此相近?”天媛愣了一下道:“太醫不知,天媛本是木易将軍府裏舞姬。木易府裏的書法先生教的。”木易大夫漠然:“還給舞姬教書法,也是怪事。除非另有所圖。”天媛想了想道“好像聽教養女官說過,皇上喜歡這樣的字。”木易大夫嗤笑了一聲道:“人都死了,還裝什麽深情。”天媛沒聽懂,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才問道:“太醫可是知道什麽內情?”木易神情很是黯然。咬着嘴唇努力平複突然湧上來的悲傷,才嘆口氣道:“你這字是我那個傻子表妹木易皇後的字。瘦長偏激,很是難看。”天媛倒吸一口冷氣,脫口而出道:“怎麽可能?”一想,都是姓木易,确實又沒有錯。心下慌亂道:“木易家非王即侯,太醫何至流落在此?”木易坦然道:“自從木易皇後進宮,我就看破紅塵,游歷四海。憑着少時學的一些醫術,也做了些造福一方子民的事情。”天媛端的想起了‘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老大夫在藤椅上坐下來。才又慢慢說道:“我生性孤僻,不喜歡和那些公子哥們混在一起。萱萱,就是皇後木易萱,也不喜歡她的那些個不長進的弟弟們。整日裏就粘着我。我以為我們可以就這樣相伴一生。萱萱卻被送進了宮。當時木易家勢頹,非要靠一個女子來拯救家門。萱萱進宮不久就被封了皇後,她的幾個弟弟都得以重用。萱萱也是貪戀聖寵,配了你喝的那個美人露。身體衰竭。進宮十幾年也不能生育。後來劉麗夢進宮,頭年就懷了身孕,次年就生了王子。萱萱為了争寵,吃了猛藥,拼命也想要受孕。不想中間被人陷害打入冷宮。身體本就将枯,不幾天就走了。”老大夫說的輕松,眼裏卻滲出了晶瑩。咳了咳才對天媛說道:“天媛啊,你長的像她,寫的字也像她,卻萬不能步了她的後塵。不能生育也可以好好活一輩子。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護你周全。千萬不能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陪了性命。”天媛點點頭,說不出話來。自己不願碰觸的禁地,卻被旁人看得仔細。

天媛帶着梅清回來。心裏很不好過。承羽翎終究是不是愛上了她,或者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相守相伴。難道這樣不是最好嗎?但是若他身邊多了別的女人呢?她是不是還願意這樣不在意他的心意呢?和他一起度過初夏秋冬,知道他生活任何一個細節的喜好,卻不知道他丁點心思。他對她很好,事事體貼。他說的情話又如糖似蜜,讓她無法判別是真是假。他又是那麽貪圖着她的身體,總願意和她親密。但這一切能保證他不對別的女人體貼嗎?能保證他不說同樣的情話給別的女人聽嗎?又能保證他不會喜歡上別的女人的身體嗎?天媛知道,如果他不愛她,随時都可以找來一個女人代替她的位置。她對于他到底是什麽呢?天媛吐口氣。她從一開始就只有一條路,只要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她就離開。只能離開。離開了或許還能活下去。不離開,看着他和別的女人恩愛,或許會要了她的命。落得和那個木易皇後一樣,灰飛煙滅。

梅清推開門讓天媛轉向她,道:“姐姐來了。”梅清聽不見,卻能通過嘴型猜出個大概。天媛慢慢說:“請她進來。”梅澤進來,握住天媛的手說:“看來他們要走了。田大人,今天在家裏修屋檐,說怕被大雪壓塌了,掉下來砸到人。我就想肯定是他們要去打仗了。想着夫人也不知道,就趕緊跑過來通知您一聲。”本來梅澤和梅清都是住在宮裏的。但是梅澤時時惦念田廣,天媛就準她有事的時候再進宮。身邊就一個梅清在作伴了。天媛聽了梅澤的話,剛才的所有苦楚都換成了擔憂。她早知道他會去打慶州。這幾天也總是聽他在講慶州被女真部占去了一半還多。十分着急。天媛呆呆的坐在床上,打定主意要跟着他走,在她還可以伴随着他的時候。

承羽翎回來的很早,傳了晚膳,和天媛一起吃。看天媛悻悻的,不是平常歡快模樣,便問道:“天天悶在宮裏很難受吧?今晚,我帶你出去逛逛。早就說好帶你看看重華街的。一直忙,都快忘了。”天媛努力擠出一個笑魇道:“那我要穿的好看些。”承羽翎真切的握住她的手道:“都随你,只要別在讓我等半個時辰就行。”

重華街上,店鋪林立,彩旗飄揚,人頭攢動,好不繁榮。酒館的小二高聲招呼着客人。路上有雜耍的藝人,敲鑼打鼓,一翻飛刀,噴火表演下來,衆人拍手叫好,紛紛打賞。賣包子的小販刺啦一聲揭開蒸籠,頓時整個人被遮掩在白色的蒸汽中,還不忘高呼着:“噴香的肉包子哎,剛出爐的肉包子,客官來一個?”承羽翎拉着天媛的手,笑着問:“你要不要吃一個?聞着挺香。”天媛除了吃一點牛肋眼肉,從不吃油膩。但還是挺應景的笑着說:“那就買一個,我們分着吃。”承羽翎很熟練的遞給老板五文威州錢。拿過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咬了一口,吃的香甜。轉手遞給天媛道:“你也嘗嘗,味道很好。”天媛無法,只得小小咬了一口。不成想,肉質嫩滑,味道飽滿。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很是開心。吃過包子又去粥鋪喝了碗甜粥。路過糕點店,又買了塊桂花糕邊走邊食。看見前面鋪子旁聚了很多人,他們倆個也湊過去看是什麽新鮮物件。原來是從海外進來的各種香料。天媛怕他又買給她,趕緊搖搖頭道:“我不想要。”承羽翎點着她的腦袋道:“我還不給你買呢。”轉身在一個賣頭飾的攤子上給她買了一個蝴蝶樣子的珠花,插在她的髻上道:“真好看。”天媛卻撇撇嘴,嗚嗚咽咽的哭了。承羽翎趕緊去給她擦眼淚道:“好端端的怎麽哭起來了。”周圍立刻有打算看熱鬧的人走過來。承羽翎心裏誠誠的慌,在她耳邊小聲央求道:“好媛媛,乖媛媛。快別哭了。你想要的我都答應你。好多人在看呢。”天媛也感覺到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止住了淚道:“那你答應我和你一起去慶州。”承羽翎一愣,本想瞞着她的,竟讓她知道了。正想給她講道理,隐約聽見人群裏有人嘀咕着,這個男的很像我們的鎮國王。知道不能再耽擱,趕緊沖着天媛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天媛立刻笑顏如花。領着承羽翎繼續前行。周圍想着看熱鬧的人群,剛聚起來就散去了。兩人又逛了一陣,才坐了馬車回宮去了。

承羽翎躺在床上,伸出一個手臂給天媛枕着,一個手臂執了一本書,随便的翻看着。想起剛才天媛說要跟他去慶州,便道:“天媛,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慶州”天媛正昏昏欲睡,胡亂答道:“梅澤告訴我,田廣在給家裏修屋檐,說是怕冬天下大雪,禁不住掉下來。”承羽翎搖搖頭,防不勝防啊。又道:“你身體不好,在宮裏好好調養,我去個一兩個月就回來了。我身邊很多能員猛将,根本不用我上戰場的。本來我就是去應景的,再帶上你,就真的說不過去了。”天媛來了精神,也不困了,直直坐起來道:“大丈夫說話,一言九鼎。鎮國王是想要反悔了” 承羽翎舔舔嘴唇道:“不是反悔,就是讓你想清楚。你一時的沖動可能會給我帶來很多的不便。”天媛搖搖頭道:“不是沖動,自從在京城你說要攻打慶州,我就打定主意了。現在就更堅定了。你總是需要有個人暖暖被子,揉揉腳的吧?”承羽翎看着她閃閃發亮的眼睛,知道和她講道理是行不通了。又想,到了大營,環境惡略,挺不住自然就回來了。随撫摸着她的臉道:“你得裝扮成我的衛士,好好跟着柯鑫。不能讓人知道你是個女子。若被人認出來,或是有一句抱怨,你就回來。”天媛點點頭,輕輕吻在他的唇上。心裏默念着,能和你多相守一日,便是我上輩子多修的一日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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