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雪上加霜
衆人呆怔地看着他,似乎還未反應過來。
容不漁臉上沒有絲毫焦躁絕望之色,和平日裏沒什麽分別,可就是這樣的沉穩,令之前瞧都瞧不上他的衆人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全都懷着期翼看着他。
一人雙腿發軟地往前走了幾步,抖聲道:“三爺,城已破,就算雲歸城派人前來也要耗費些時日,咱們……能等到嗎?”
容不漁笑了:“只要他想救你們,破曉之前定會前來。”
離破曉還有三個時辰,城外火焰結界根本不知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人群中已有人悲聲哭泣,還有一些人已經奔去尋雲信燈。
城主府年久失修,被衆人翻了半天也未尋到那傳說中的雲信燈。
有人不耐煩地沖過來,一把抓住容不漁的衣襟,怒氣沖沖地咆哮道:“這裏根本就沒有你說的什麽鬼的雲信燈?!都這個時候,你還在愚弄我們?!”
此言一出,那原本重燃希望的衆人頓時更加絕望,怒極之下将心中悲憤全都朝着容不漁發洩。
“容三爺整天渾渾噩噩地活着,根本同死了沒什麽分別,你甘心坐以待斃,我們可和你這種人不一樣!”
“你根本就是在報私仇!”
“當真無恥至極……”
容不漁冷淡地看着方才還對他有所求的衆人現在憤怒猙獰的臉,不知為何突然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本就不喜陌生人近身,見抓着他衣襟的人似乎有想要揮拳打他的架勢,微微一擡袖往那人胸口一拍。
上一瞬還在破口大罵的人被容不漁輕飄飄一掌直直拍在了院落中一棵早已枯萎的參天大樹上。
“砰”的一聲悶響,那人的身軀直直從樹上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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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原本還将他當成碌碌無為可随意欺辱的廢物,乍一瞧到這一掌的強悍靈力,全都怔在了原地。
容不漁擡手指向那棵枯樹,道:“雲信燈。”
衆人本能順着他的手朝着頭頂的樹上看去,果不其然在枝頭發現了一盞似乎長在了枝頭的燈籠。
容不漁道:“将靈力送到燈中,便能尋到姬奉歡。”
他言盡于此,轉身便要走。
方才還在沖他大罵的人突然顫抖着道:“容三爺……”
容不漁止住步子。
“您……您能救救我們嗎?”
雲信燈确實可以尋到姬奉歡,只是姬奉歡此人秉性古怪,不知會不會前來相救,而就在他們面前的容不漁,似乎有着他們想都想不到的修為,指不定可救他們于水火。
衆人似乎忘記了這幾年他們是如何待容不漁的,也忘記了方才是如何猙獰咆哮着斥罵他無恥,眼中期翼幾乎化為火焰。
容不漁聽到這句話,沒忍住,撐着頭輕笑了出來。
漆黑的天幕中,一道驚雷猛然劈下,震耳欲聾。
容不漁微微偏頭看着他們,眸子裏全是嘲諷和悲憫。
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嘲諷這些人令人做吐的醜惡嘴臉,想要呵斥他們表裏不一的作為,但是仔細一想,末行之日的哪一個人不是如此呢?
生死面前,人皆有私心。
最後,容不漁只說了一句。
“去尋姬奉歡吧。”
他已仁至義盡。
“三爺!”
有人急急忙忙想要沖上來留住他,容不漁許是厭倦了,身形化為銀色碎光,瞬間消散在原地。
只留衆人茫然無措地在原地。
***
容不漁回到家時,時塵已經和二七兩人一人背着兩個小包袱,眼巴巴地等着他。
看到容不漁回來,時塵飛快撲上去:“容叔!”
他一把沖到容不漁懷裏,背後比他還高的長弓也順勢撞向容不漁的臉。
容不漁眼疾手快,一把擋住長弓解救自己的臉,笑道:“不是和你說不用收拾了嗎?”
時塵又蹭了一下才道:“哪能不收拾啊?清河城不能待了,天一亮咱們就走。”
容不漁揉了揉他的頭,柔聲道:“清河之境外都是活屍,你不怕?”
時塵搖頭:“有容叔在,我什麽都不怕。”
二七兩肩背着小包袱,雙手抱着時塵給他烤的紅薯吃個不停,見狀蹭過來,毫不客氣地拆臺。
“那你手抖什麽?”
時塵:“……”
時塵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嗷”了一嗓子,滿臉通紅:“我才沒有抖、呢!我就是冷了!”
二七瞥他,眼裏全是嫌棄。
時塵怒極一伸手:“把紅薯還給我!”
二七說:“好冷啊好冷啊,冷死我啦!”
時塵:“……”
容不漁:“……”
這孩子,為了吃真的一點出息都沒有。
容不漁被兩人逗笑了,道:“天亮後雲歸城許是會派人前來,到時你們就跟着他們走就可以了。”
時塵鼻子皺了皺:“容叔不跟我們一起嗎?”
正在吃紅薯的二七也茫然擡頭。
容不漁笑道:“我自有去處,不必擔心我。”
時塵立刻道:“容叔去哪兒我去哪兒,我只跟着你。”
二七正忙着吃,只好拼命點頭,表示“我也一樣”。
容不漁彈了彈時塵的眉心,失笑:“嘴倒是挺甜。”
時塵扯着他,期待地說:“那容叔不會丢下我吧?”
容不漁沒回答,只是道:“快去睡覺吧,等天明再說。”
外面雷聲陣陣,一股潮氣緩慢從地上蔓延,空氣間全是雨落泥土的氣息。
時塵沒多少心眼,也沒察覺到容不漁的異樣,扯着二七進屋睡覺去了。
在關門時,嘴裏還吃着東西的二七回頭看了容不漁一眼,暗紅的眸子倏地閃過一道黑線,飛快不見了。
容不漁回到內室,看着窗外陰沉的天幕,不知在想什麽。
猶襄蹭到他身邊,道:“你到底打算如何,和他們一起去雲歸城?”
容不漁眸子仿佛蒙了一層白霧,漫不經心道:“雲信燈已連接雲歸城,姬奉歡明日便會過來。”
猶襄“嚯”了一聲:“那你死定了啊,姬奉歡那心狠手辣的人,若是碰到了他你還有命活嗎?”
容不漁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所以,我打算先回海淵。”
猶襄一愣,沉默半天才道:“那兩個孩子呢?”
“你跟着他們,護送他們去雲歸城,等安頓好了後再回來尋我。”
猶襄道:“呵,尋你?尋你做什麽,陪你一起在海淵等死嗎?”
他話音剛落,身體中一股紅線飛快扭曲着亂撞起來,猶襄明明沒有身體,卻感覺周身劇痛,比之前被容不漁切成兩半還要痛苦。
黑霧猛地顫抖片刻,許久才平定下來。
容不漁:“猶襄?怎麽了?”
猶襄咬牙切齒:“沒、沒事。”
那男人留在他身體的靈力原來是這個作用。
猶襄心中痛罵那瘋狗一樣的男人不止,半天才道:“那……那之後呢?”
容不漁道:“等姬奉歡走了再說。”
猶襄幾乎要翻白眼:“三爺,肅清者本應是來尋其他人的,誤打誤撞發現了你未死卻沒有回去複命,您不覺得哪裏不太對嗎?”
容不漁一皺眉:“什麽?”
“那個讓肅清者不惜将清河城界撞破也要找到的人,難道不是更值得你在意的事?”
容不漁愣了一下,才疑惑道:“關我何事?”
猶襄:“……”
猶襄原本以為容不漁廢物慣了,腦子生鏽才沒發現這一問題所在,誰知他竟然是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容不漁道:“雲歸城要尋什麽人是他們自己的事,只要不犯到我頭上,我不會主動招惹他們。”
猶襄忍無可忍:“我直說了吧,你不覺得那個叫二七的孩子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嗎?”
容不漁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蹙眉道:“你懷疑他是姬奉歡要找的人?”
猶襄:“對啊。”
“證據呢?”
猶襄一時語塞。
“我探過他的神識,他對我并無任何惡意。”容不漁道,“也未對我說謊。”
猶襄對容不漁無語至極,煩躁道:“當我沒說。”
容不漁:“廢話連篇。”
猶襄險些被他的不識好歹給氣死,憋着氣飛了出去。
容不漁在原地坐了片刻,才推開時塵房間的門,緩步走了進去。
兩個少年關系比剛開始見面好了許多,大概都累了,此時正擠在一張小床上睡覺。
兩人睡姿都不怎麽好,二七斜橫在床上,腳還搭在時塵腰上,被子都被踹到了地上。
容不漁無聲嘆氣,将被子撿起給兩人蓋上,安靜看了時塵片刻,才轉身走了出去。
二七迷迷瞪瞪地張開眼睛,恍惚間瞧見容不漁将門掩上,疑惑“嗯?”了一聲,不過很快又偏頭閉上了眼睛。
偌大個房子裏全是零零碎碎的東西,容不漁卻只拿了一把傘和一壇酒,和猶襄叮囑了幾句,推門灑脫離開。
容不漁說的海淵,正是清河之境外的無盡海淵。
據說那海淵深不可見底,才冠上“無盡”之名。
無盡海淵邊緣離容不漁屋舍只有一裏路程,他緩慢走過圍住城池的火焰,一步步朝着遠處海淵走去。
火焰從他身體拂過,卻未留下任何痕跡。
滿天雷鳴,時不時打下白閃,将周遭照得一亮,轉瞬消失。
容不漁微微擡頭看着陰沉的天幕,心道這次雨日不知會有多兇險,清河之境雪上加霜,更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他泥塑的身體連一滴水都撐不過,更何談漫天雨幕。
自身難保,便不要不自量力去救旁人了。
容不漁嘆息一口氣,正要再擡步往前,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隐約的呼喚。
他皺着眉一回頭,便瞧見遠處火焰之外,一個瘦小的人影正朝他拼命喊着。
容不漁一愣。
二七不知何時跟了出來,此時正在遠處着急地沖他招手。
火焰太高,遮住他的視線,因為太矮,只能蹦起來才能讓容不漁瞧見自己。
“容……容……”
他不知容不漁叫什麽,又不肯和時塵一樣喚他容叔,只能小結巴似的“容”個不停。
容不漁:“……”
二七不知蹦了多久,臉上全是汗水。
不過瞧見容不漁終于停下,他蒼白的小臉上終于浮現一抹稚氣的笑容。
此時,狂風突然刮來,将他腳底的火焰吹得猛烈一顫,直接沿着他的衣衫往上爬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二七:都讓開,我要開始飙戲了。【bushi】
感謝 全幼兒園最可愛、冰晶 小楓 的地雷
感謝 魚丸yuwan 的手榴彈、魚丸yuwanx6 的火箭炮、魚丸yuwan 的淺水炸彈
【感謝大佬的打賞,真的破費啦,orz!】
感謝 魚丸yuwanx146 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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