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永遠喜歡
兩人睡到了中午, 容不漁叫着口渴,九重葛才從床上爬了起來去給他倒水。
容不漁懶得不想動, 将半邊臉埋在被子裏,含糊道:“不要水,要酒。”
九重葛心想你喝酒都腌入味了還喝, 他嘴裏雖然應着, 披着衣服出去還是取了一杯清水回來。
容不漁被他扶着喂了幾口水, 直到口中濕潤了,他才偏頭瞪了九重葛一眼:“我要酒。”
九重葛毫不在意地道:“我都回來了, 你還喝酒做什麽?”
容不漁一愣,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回來, 同我喝酒有什麽關系?”
九重葛不嫌棄地将容不漁剩的半杯水一飲而盡, 道:“反正你就不準喝, 我可以跟時塵學着給你做粥喝, 特別甜, 特別好喝。”
能讓九重葛都念念不忘的, 想來确實很好喝。
容不漁眉頭越皺越緊,道:“你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不拿算了, 他自己拿。
容不漁皺着眉從床上下來,草草披了件外袍,就要去木櫃裏翻酒。
但是櫃門一打開,裏面空無一物。
容不漁咬牙切齒:“九重葛!”
九重葛撒腿往外跑:“我都給扔了,你不能再……啊!”
他慌不擇路,一頭撞在了迎面而來的時塵身上, 兩人雙雙發出一聲慘叫,看來撞得不輕。
時塵被撞得鼻子都腫了,坐在地上嘶嘶吸了幾口氣,才捂着鼻子甕聲甕氣道:“你們做什麽呢?都中午了才起床。”
九重葛捂着自己的心口,被撞得有些胸悶,他餘光掃到容不漁殺氣騰騰地過來,立刻到底捂着胸口,滿臉痛苦。
“啊我好難受……”
他故技重施。
坐在地上的時塵傻了眼,他鼻子被撞腫了還沒喊疼呢,這位只是撞了胸口,怎麽疼得像是殺豬?
碰瓷啊這是。
時塵捂着鼻子無辜地看着容不漁。
容不漁看都不看在地上扮慘的九重葛,皺着眉将時塵扶了起來,見他鼻子都紅了,擡手屈指一點,時塵頓時覺得疼痛都消失了。
時塵歡天喜地道:“謝謝容叔。”
容不漁摸摸他的頭,道:“今早做什麽去了?”
時塵道:“賣夢去啦。”
容不漁似笑非笑地瞥着坐在地上委屈地一眼一眼瞥他的九重葛,淡淡道:“下回你帶着他一起去,別人要來找茬,就說他指使的。”
時塵:“……”
九重葛:“……”
九重葛不明所以,無辜地眨眨眼睛,但是看到時塵滿臉興奮的模樣,就知道這不是什麽好事。
他擡眸看着容不漁,朝他伸出一只手,小聲道:“我也被撞疼了。”
容不漁“啪”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冷淡道:“忍着。”
九重葛:“……”
時塵同情地說:“哈哈哈哈!”
九重葛朝他龇了龇小虎牙,時塵立刻不敢吱聲了。
容不漁懶得管他,自顧自地在整個院落中翻了半天,依然沒有找到自己的酒壇。
他餘光掃到了整個院落中唯一一間被他鎖住的房間,沉默了許久,才緩步踏上木階,解開了門上禁制。
門應聲而開。
這間房間是當年夙有商身死之處。
容不漁推開門,光芒從他身後照進來,将幽靜的房間照的通亮。
整個房間已經被他打掃整潔,夙有商留下的最後一堆花被容不漁用靈力保持十幾年不敗,插在瓷瓶中,保持着十年前含苞待放的模樣,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容不漁突然感覺到心間似乎有一樣東西悄然破碎。
他捂着胸口細細感受了一番,才發覺是自己這些年來一直萦繞在心間的怨恨。
他怨恨的是自己,當年為什麽沒有快一點回來,連夙有商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恨十年前那個無能為力只知哭泣的自己。
花瓶中精致了十年的花忽然一點點緩慢地綻放開來,很快,滿室芬芳。
九重葛尋來時,看到的便是容不漁對着一室的花默默落淚的模樣,他停在原地,既不上前也不離開,只是安安靜靜地陪伴着。
半晌後,滿室的花束化為寸寸灰塵消散在原地,容不漁微微閉着眸,臉上淚痕已幹。
他将門緩慢阖上,宛如阖上自己狼狽至極的前半生。
輕輕一轉身,九重葛站在木階下含笑看着他,不知來了多久。
容不漁拾級而下,幾步站立在九重葛面前,他聲音低啞:“小九。”
九重葛道:“我在呢。”
容不漁将手輕輕放在九重葛脖頸上緩慢動着,漫不經心道:“把我的酒還給我,要不然我親手教你‘死’字該怎麽寫。”
九重葛:“……”
方才容不漁那麽悲傷,九重葛還以為他又要傷感一段時間,正要等着安撫他,沒想到話題跳躍這麽快。
他不自覺抖了抖,往後退了幾步,艱難道:“給酒是不可能給酒的,這輩子都不可……”
容不漁一擡手,玉樓春躍然掌心,他冷冷道:“繼續說,我聽着呢。”
九重葛:“……”
九重葛才回來第一天,險些再死過去。
片刻後,九重葛可憐兮兮地将酒壇一個一個又給搬了回去,委屈着道:“這樣行了吧。”
容不漁冷哼一聲,沒再看他,自顧自拿起了一壇酒倒了一杯,輕輕抿了一口。
下一刻,他渾身一僵,死死握着拳,一字一頓:“九重葛,你找死嗎?”
他竟然把酒壇的酒全都換成了清水。
容不漁幾乎被他氣瘋了。
而後,九重葛慘叫聲幾乎震天。
時塵出去打獵了,什麽都不知道,等到回來的時候,九重葛又在頂酒壇。
時塵想笑又不敢笑,強行忍着跑到了容不漁的房間。
容不漁正靠在軟榻上頭疼地揉着眉心,看樣子被氣得不輕。
時塵小聲道:“容叔啊,二七又惹你生氣了?”
容不漁有氣無力道:“時塵,去給我買點酒來。”
時塵“哦”了一聲,沒有多想,拿了玉石就出去了。
在經過院子外的九重葛身邊時,九重葛見到他手中的玉石突然一愣,立刻道:“你做什麽去?”
時塵不明所以:“給容叔買酒啊,怎麽了?”
九重葛急道:“不準去!”
他這麽一激動,頭頂上的酒壇險些掉下來,被他小蹦幾下頂穩了,但是當他回過神來時,時塵已經跑遠了。
九重葛開始琢磨着怎麽把時塵給趕出去了。
很快,時塵拎着兩壇酒回來了,九重葛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樣狠狠瞪着時塵。
時塵沒管他,将酒給容不漁,便去廚房做東西去了。
九重葛又站了一會,估摸着時間改到了,将酒壇放在地上,快步進了容不漁房間。
容不漁果然已經喝上了,此時眼神都有了些水霧。
九重葛有些不高興地走上前按住他想要拿酒的手:“就這麽好喝?”
容不漁有了酒,心情大好,懶得和他計較,他懶洋洋“嗯”了一聲,道:“你也來試試?”
九重葛沒喝過酒,嗅到味道就有些不喜,但是看到容不漁喝得滿臉餍足之色,他猶豫了一下,才湊上前喝了一口。
片刻後。
九重葛一腳踩到床沿上,使勁扒着容不漁的手,滿臉通紅道:“喝!繼續!再來!”
容不漁面無表情看着他:“你要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九重葛滿臉迷茫的“啊”了一聲,搖搖晃晃地跌倒了容不漁身上,含糊着道:“我還能再喝,再來啊!”
容不漁沒喝多少,更談不上什麽醉,但是九重葛大概是酒量不怎麽好,才喝了一點就開始發酒瘋了,容不漁險些按不住他。
時塵被裏面的動靜吓到了,忙推門進來,就見到容不漁将九重葛按在床上,拿着一旁的衣服把他的手綁在床榻上制住所有掙紮的場面。
時塵:“……”
時塵默默關上門:打擾了,告辭了。
容不漁将九重葛給制住後,也沒了喝酒的興致,他看着床上被綁成粽子似的九重葛,想了想,還是不甘心地拍了他的額頭一下,氣道:“你真是……”
九重葛滿臉通紅,微微仰着頭去蹭容不漁的手,嘴中還在含糊道:“哥,你……嗎?”
容不漁沒聽清,湊上前道:“什麽?”
九重葛道:“你喜歡我嗎?”
容不漁:“……”
容不漁心說我為你差點連死的心都有了你還問這種愚蠢的問題,但是他卻不會将這種話說出口,而是沒好氣道:“我喜歡你什麽?喜歡你偷我酒?”
九重葛明顯一愣,眼中逐漸蓄滿了淚水。
容不漁簡直都要崩潰了,此人當真是他身上最大的軟肋,仿佛他只要一露出難過的苗頭,自己就像是被狠狠掐了一把心一樣,疼得他想抽氣。
“別哭了。”容不漁抿着唇點了點九重葛的額頭,無奈道,“喜歡。”
九重葛眼淚說收就收,“哦”了一聲,又問:“是想和我永遠在一起的喜歡嗎?”
容不漁心說你還是個孩子嗎,這種幼稚的話你是怎麽頂着這張臉說出口的,但是他又怕自己否認,九重葛再哭,只好敷衍道:“是,是,永遠在一起。”
他說完後才有些怔然,這個承諾……是不是太重了些?
而且九重葛問自己這句話,怎麽就那麽奇怪?
容不漁愣了半天,突然回想起之前同九重葛的那幾個吻,頓時後知後覺起來,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九重葛是個斷袖他一直都知道,怎麽只是一段時間,自己也被他帶着一起斷了?
容不漁想半天想不通,正要本能開口否認,就看到九重葛臉上露出了一個膩人至極的笑容,他繼續仰着頭去蹭容不漁的手,喃喃道:“哥,你真好。”
容不漁:“……”
不,我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容不漁:我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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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